四顾了好一会,他终于瞧见对方正在离自己不算远的右侧边,此时正极其痛苦地紧抓着栏杆。
就在刚刚,沉睡中的赵清阳被电闪雷鸣惊醒后,赶紧套上了马褂连扣子都来不及扣紧,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出门后便被一尖锐物体刺入了右腿,此刻赵清阳正极力挣扎着预要将其取出。
可赵清阳知道如果伸出左手去将此物取出,那右臂极有可能支撑不住整个身体的重量,而导致全身滑落下去。
因而赵清阳权衡了片刻后,只得选择继续忍耐,毕竟如果命都没有了,那右腿受的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须臾后的某一瞬,他和赵清阳的视线终于在漆黑的夜空下交汇了。
这一次与以往的任何情形皆不同,此刻的二人因这骤变内心的力量已被恐惧几近吞噬。
他们不晓得自己能否逃过此劫,且二人均有种不祥的预感,也许就在下一秒“兴和”号便会被无情的暗夜所吞噬。
又过了好一会,肆虐无忌了许久的夜空终于恢复了宁静。
可“兴和”号却无法再回到从前了。
撑了约有半个时辰后,赵清阳因右腿不住地向外渗着鲜血,疼痛感已蔓延至周身,而流血过多、虚弱至极,赵清阳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强挺了这么久,其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那时的赵清阳已经完全失去了活力,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者,随时都有可能被死神召唤离开。
他紧张又焦虑地看着赵清阳,见其气息微弱,且拉住栏杆的双手还在不住地微微发颤。
于是乎,力气虽也已明显不足的他轻声地鼓励他道:“清阳兄,坚持住,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你一定要坚持住!”
可赵清阳看样子真的快不行了,与他不同,赵清阳毕竟受了严重的伤,如今鲜血早已染红了他的下半身。
听了他的召唤后,近乎昏迷的赵清阳渐渐有了点反应。
不多时,赵清阳勉强地睁开了双眼,双唇略略地抖动了一下,接着好似交代后事一样,用着那最后的一点力气诉说着心愿:“鸿勋,我不行了..真是...没想到...死亡...来的...如此快...如果你能...活着回去...替我告诉虬枝...还有...展盈...不要为我...难过...都要...好好...活着...”
最后的那两字“活着”,赵清阳虽道的很是轻弱,几近被周围的浪涛声吞没,可屏息凝神的他却还是全部听入了耳中,这些近乎遗言的凄厉之语听得他的肝胆俱裂,心如刀割。
而当他想要再次鼓励赵清阳撑住之时,赵清阳抓住栏杆的左手却忽地掉了下来。那一刹,赵清阳就像一片叶子一样悬在半空中摇摇荡荡,轻的好像随时有可能被风吹走一般。
见此,他大骇,想向一旁挪动几下,这样伸出手去可能会扶住赵清阳。可仅仅才一瞬,赵清阳仅剩的右手竟也已松动,眼看整个人就要滑落下去了。
右手紧抓栏杆的他赶忙将左手向前用力一抓,一把扯住了赵清阳敞开的马褂内口袋。但即使这样,他也没办法止拦整个身体都在下落的赵清阳。
那一刻,他痛苦万分地紧闭了双目,不想看见那惨相。
无奈,他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清阳兄还是坠了下去。只有两秒钟,也就只有这短暂的两秒钟。
他便听到了他此生再也不愿听到第二次的重重落水声。而这短短的一瞬,于他而言却像极了半生。
清阳兄走了!
他的伯乐、他的知己就这么走了!
虽然那落水之声刺穿了他的心扉,可对于波涛汹涌的大海来说那声响就好似落叶归根一般,轻的微不足道。
清阳的身体也瞬间被淹没的无影无踪。
那时,心碎与惊恐猛烈地刺激着他的身心。
他的脸已经苍白到没了一丝血色,眼神无光又空空,瞳孔中甚至泛起了无助的灰色,发白的嘴唇微抿着。
一闭眼,那可怕的场景便会出现,他好怕自己的生命也会像清阳兄那般迎来最后的坠落。
可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完,还有那么多心愿未了,就这么离开,他不甘心,他心不甘!
但那又能怎样呢,茫茫大海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一艘船,一点希望。有谁会知晓,在这太平洋上有着这么几个可怜人正气息奄奄地等待着救援呢!
正当他彷徨无助,惊恐无措之时,他突然察觉到自己刚刚伸出去想要抓紧赵清阳的左手中好像握着一样东西,接着他下意识地伸开了手来看。
仔细一瞧,原来竟是一块怀表,且就是去年夏天自己为清阳兄修的那块浪琴怀表。
正是这块怀表让他和怡兴洋行从那个时候结了缘,没想到它今日竟在如此悲怆的生离死别情形下又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又坚持了不多时,他实在是扛不住了,两个手臂已经僵麻地动弹不得。
他隐约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打了个瞌睡,右手不自觉地稍稍松动了些。
可刚有下落的趋势,他便当即抬了眼,一个激灵后使劲向上够去,可是却迟了半步。
天哪!那一刹,他才意识到此时整个船体正慢慢下沉,且速度愈来愈快。
最终他整个人随着船身好似一颗重磅炸弹一样直直地插入了大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