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有一山,只有险峻一词可形容,满山覆盖丛林,民间传说鬼怪,让人闻之色变,不敢靠近。
幼柏轻车熟路的穿过林子,约莫一炷香的工夫,面前的景色突然开阔起来。耳边泉水叮咚从奇石上倾泻而下,带起一层层的薄雾,下有潭水,内有一亭得凤苍提名:碧幽。
男子一身月牙白,领子处围着一圈雪白兔毛,衣服交领,袖子宽大,袖口处亦是连着细腻的短绒。寻玉此刻正靠在柱子上双手互相插袖,闭着眼睛小憩。
幼柏走进坐在围栏处,抱胸倚在亭子上,“这里是比京都冷些,可是你这么多年的武功是白练的吗?”这么点寒气也受不得,他在禹州这么多年都没有穿的这般厚实过。
寻玉缓缓睁开眼睛,阳光甚好有些刺眼,拿手挡了挡去看幼柏,见他依旧一身单衣,笑道:“比不得你适应,我如今的身子可娇弱的很。”
这话有意思,幼柏反身入了亭子,抬手去把脉。感受着指尖脉搏的跳动,幼柏微微挑眉,“这毒虽然麻烦,但是一封信给南谷他应当也有办法,你这么耗着是觉得舒服?”
寻玉嘴角一抽,“你倒是又会呛人了。”那个时候他刚被主子救下来,言语间那是丝毫不客气,一句话能把人冲死。后来好些了却完全的不搭理人了,要不是太了解这个人,他真的以为这个人脱胎换骨了。
寻玉道:“不舒服,可是有人想看我演戏。”
幼柏看了他一眼,问:“上次我让你调查的人怎么样?”
“的确是建安派来的人,而如何瞒过我悄无声息的进入安阳的国界应该是诺言的问题了。”寻玉抬头别有意味的看了幼柏一眼,“你还不知道诺言是女子吧。”
“......是女子?”幼柏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恢复正常,无所谓道:“管他是什么,这应该是青寒考虑的问题。”
不过竟然为了一个人做出这等找死的事情,也不知道主子会不会放过他。
“现在他人呢?”
寻玉有些惊讶,“你不知道?主子让他回去了。不过你掌管着凤溪阁竟然还不知道,那应该就是主子故意瞒着的了,说来主子对青寒的确有很多的耐心。”
幼柏冷哼一声,随即想到什么,眼底阴沉了一下,道:“瑶主子小产了。”
“什么!”寻玉一下子直起身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幼柏,“怎么会?”主子在京都,那么多人都在京都瑶主子怎么可能出事!
幼柏坐下,垂眸道:“给你来的消息里谁也不敢去提这件事,是皇宫里的人鱼死网破,最后拉上瑶主子垫背,若不是那个暗处的神秘人,瑶主子估计就醒不过来了。”
寻玉如玉的面闪现一股狠辣,低声咒骂,“简直是找死!瑶主子现在身子可还好?”
幼柏见他没有问神秘人的事情,也随着回道:“有南谷在已经恢复了,你应该也得到消息,主子带着瑶主子一起去上凌了。”
听到李瑶无事,寻玉面色才好看些,道:“这事我知道,主子给李萧赐婚,一同去迎娶上凌公主。只是我看着上凌的事情八成结束了,主子去那作甚?”
幼柏看向寻玉,后者眉眼间闪过一丝疑惑,幼柏问:“你不好奇那个神秘人?”
寻玉微微一顿,沉思道:“这件事主子应该是不让查的。”
幼柏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倒是明白。”幼柏续道:“主子去上凌应该是去找一个人,有次主子让我追一个人,可是那人武功极高,我跟丢了,主子也未怪罪,从此便罢了。”
“这件事暂且不提,你来禹州主子知道吗?我可没有听说主子让你过来,现在京都应该只有向观坐镇。”寻玉瞥了幼柏一眼,明显的是:你这个抗旨不遵的人!
幼柏笑了笑,“京都的科举应该结束了,朝政恢复正常,我安排了许多人去暗中维护京都的安全,还有向观应该不会有事。倒是你这,估计要出事了。”
“是啊,我正逮人呢。”寻玉起身,看了看后方,笑道:“看时间鱼儿应该落网了,走吧,一起去问问诺言,总觉得青寒有些亏。”一腔的真心竟然给了这狼心狗肺的女人!
两人并肩越过嶙峋的山石向后方走去,又是一片开阔,向上看去便能看出这是一个峡谷,偌大的场地此刻有无数将士在训练。将士们见到幼柏均停了下来看向这边,寻玉笑道:“还是和你亲,不枉费你对他们这么费心。”
幼柏淡淡瞥了那边一眼,毫不顾忌的道:“若不是为了主子,我管他们作甚。”当初这些将士是他最后的希望,只是为了向凤苍证明自己。其实说来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了这份执念的确没少折磨这些人,那些日子在这群将士的心里估计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众将士一瞬心底有些凌乱,一腔的真心感觉出现了些许裂纹。
寻玉低笑了一声,摆了摆手,“继续。”
“是!”将领得令,指挥着将士们继续训练,寻玉两人则穿过山体的密道去了另一方。
阳光倾洒下来,这里比之刚才的训练场要温和亮堂的多,走过一条梅花小路,面前是一座古朴幽深的小院,五进五出。
两人一路去了后院,西院的一间房间并无特殊,但是里面却有着一些让人费尽心思也想得到的东西。
那就是阵图,训练这群将士的阵图和整个山谷的布防。
此刻这普通的小院里站着几个人,均穿着凤溪阁的服饰,阳光下布料有些微微发蓝,腰间的暗云纹锦带上均佩戴这一把雕凤剑格的长剑。院子中央被五花大绑的诺言正倒在地上,目光汇聚在一点,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人搬来了两把椅子,寻玉坐下,幼柏却靠在一旁的树上看着地上的人。
面部棱角分明却又有些秀气,不过这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女子的模样啊!幼柏一时有些无语,觉得青寒的审美着实需要重新雕琢。
“给他解开,你们都下去谁都不许靠近。”
“是。”
院子只剩下三人,诺言这才回神缓缓直起身子看向寻玉,“你要是现在不杀我,以后就没机会了。”
幼柏冷笑一声,在寻玉的眼神示意下没吭声。寻玉十分镇定,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这是你原本的样子吗?”
一个女子不可能长成这个样子,就算英气些也不该是这样的。
诺言顿了片刻,道:“不是,我十年前就吃了一种药,可稍微改变样貌,现在的这张脸只八分和以前一样。”
寻玉点头,又问:“是你算计让青寒喜欢上你的?”
这一问,诺言眼底猛然一沉,就当寻玉以为她不再吭声的时候诺言却突然道:“我没有想到他会这般。”
“那你应该也没有想到自己也会喜欢他。”寻玉气定神闲,“从他开始怀疑你但是却装糊涂的时候你恐怕就不能心安理得的隐藏自己的身份了。从他不顾一切的在主子面前承认那份感情的时候你恐怕已经不是个合格的间谍了。”
感情是互相的,若诺言没有对青寒有一分的动心,青寒也应当不会这么无所畏惧。自己的感情得到了回复,所以青寒才会选择拼一把。
这个人是生是死主子没有说,但是显然是不能再让他呆在这里了。
“我准备把你送去京都,青寒也在那里。”寻玉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慌张,心底也算好受了些,便问:“你对青寒的情谊可有他对你的一半?”
诺言跪在地上,看着面前的青石地板,坚定道:“我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该听从谁的指挥。来到凤溪阁只是任务的一个环节,认识他并且发生以后的一切都是母亲同意的。”
诺言声音低沉,“这,只是一个任务而已。”
“和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要我说就该剥皮抽筋才解气。”幼柏对于这些人的感情毫无兴趣,但是背叛者就该死的如此!
寻玉却觉得还想为青寒争取些什么,他和青寒也是自小一起谋事,看着他走到这一步心底有些心疼。为了这么个人付出了这么多,不至于什么也不能得到。
“青寒一早就知道你有问题,可是却装作不知。这次来到禹州就是主子给的他机会,他却害怕你受伤害一直不做声。他在等你向他说明,无论结果是什么。”寻玉一瞬不瞬的看着诺言。
“知道你是女子时我清楚的看到他的喜悦大于愤怒,即使这样他还想着你们能在一起。你偷取布防图,他故意将假的给你,后又让那边的人知道这图是假的,就是想让那边的人知道你可能暴露后可以将你撤回。都如此了,他还想着你可以安全。”
诺言慢慢站起身子,缓缓抬头看向寻玉,面无表情,“如今你们要如何处置我?我说了只要现在不杀我,我总会逃走的。”
幼柏实在受不了这人张狂的模样,迅速上前,一脚踢在诺言的小腿上!一声闷哼,诺言脸色煞白,汗水瞬间从额头上浸出!
一脚踢碎小腿骨,这下怕是不会再作妖了!
幼柏不耐烦的叫人,“别让他废了,一路安全送去京都!”
应声来了两个人将诺言抬出去了,从始至终即使再疼诺言也没有叫喊一声。知道她是女人后,寻玉不觉有些佩服这个人。
寻玉站起来,两人进了屋去。
屋里摆放简单,最显目的就是书桌旁一张挂在架子上的地图。密密麻麻,上面标记了禹州山脉所有的出路,小道和兵力布防。
幼柏看了一眼,道:“主子让宋城带兵过来,我走的慢,所以他们过几天也该到了,你准备怎么安排?”毕竟是外人,用着还是不方便。
寻玉上前拎了炭火上的茶壶,倒了杯热水递给幼柏,笑道:“宋城是个聪明人,他既然肯来就不会惹事生非,你现在来了我想让你去一趟建安国,调查一个人。”
“谁?”
寻玉摩挲着茶杯,道:“蓝菁菁。”
男孩十一二左右已经净身断了一辈子的念想,看着稚嫩,声音也软糯,对着面前的女子躬身道:“蓝姑娘,皇后娘娘不舒服叫了皇上过去,皇上说稍后再来。”
蓝菁菁生的端庄,端的是大家闺秀的模样,一会眼睛犹如经过时间淬炼一般的沧桑,其实也不过二十岁而已。听闻小太监这么说,眉头微皱,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女子目光平静,望着后宫的灯火眼底划过一丝黯淡和失落,但是随即就被坚定取代!她不能和那些女子一样,她爱莫晨,所以就要让他更加的好。等到他成为真正的皇上,那么她就能成为他唯一的妻子。
这,才是她想要的啊!
冷宫处荒凉无人,即使不加隐藏也无人会发现。等了半个时辰那个男子才迎着月光从那边走来,蓝菁菁脸上不禁露出暖暖的笑意。
“你来啦。”
莫晨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衬托着人很高大,蓝菁菁上前将他拉入了一个房间,将门关上,看着那个俊朗的男子,心底所有的劳累委屈全部烟消云散!
莫晨歉意十分,握住蓝菁菁的手道歉,“对不起,她是太后的人,我不能拒绝,不然会让太后起疑心的。”
蓝菁菁摇了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嫉妒,“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从来也没有因为这个事情怪罪你,在宫里你也不好过。”
莫晨放心的笑了笑,刚才正和皇后温存突然被人打扰,可是兴奋的身体离不开软玉温柔乡,这才让人给她说是皇后身子有碍,反正她也从来不会调查他。
莫晨抱着他慢慢坐下来,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温声道:“你入宫为妃吧,我觉得对不起你。”
蓝菁菁抬起头看向莫晨,认真道:“我早就说过了,我不要为妃,我只能是你的妻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
看男子紧张的解释,蓝菁菁笑了笑,“我没有误会你,我只是不想我们之间有着隔阂和遗憾,等我的计划成功,那时候你就是真正的皇帝,我就能成为你唯一的妻子了。”
莫晨满脸的怜惜和愧疚,最后纠结着勉为其难着点头,“嗯,我等着那一天十里红妆娶你为妻。”
搂着面前的女子,莫晨神色鄙夷。这个女人比不得妃嫔的妖娆多情,也不得皇后的端庄,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可以为他的妻子?不过是看在她还有用,所以现在还不能撕破脸皮。
表白过坚定的爱意,莫晨才问:“这次你过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