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苍一身玄色衮服,玉冠束发,身后跟着的流封捧着一些折子,想必是又要在瑶华宫处理朝政了。
“随我进来。”
凤苍淡淡说了一句,便错过凤泽昊向正殿走去。
太子不安的看了木香一眼,踟蹰的往屋里走去。面对父皇,他总是有些害怕。
木香也有些担心,问向流封,“皇上今日可是在朝上生气了?”
“从未有过。”自从上朝一来,没有人能看见主子喜怒于色,就是杀人,那神色也是平淡的很,似乎什么东西都不值得他再去动气。
木香心里顿时忐忑不安。
凤泽昊何尝不是这样的感觉,父皇很少和他谈话,最多的是问功课,时不时的问两句朝政的看法,从来没有这般严肃的盯着他。
“父皇......”
凤苍坐在里屋的书桌后,抬眼看了一眼太子,神色微动。这孩子和他七分相似,那三分随她就是这害怕的时候那眼神,与她简直一模一样。
“对于你母后,你可查到什么?”
凤苍声音过于平淡,似乎只是问今年税收如何一样。
可是凤泽昊清楚的记得,去年有一个宫女说了一句:“皇后娘娘是不是已经死了?”便被打了二十个板子,扔出宫外去了。
从那以后,无人敢提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哪怕只是用一个“她”代替。
凤泽昊震惊的望向自己的父亲,却见他脸上并无生气,甚至还能勉强看出几分温和。他不明白了,父皇这怎么突然改了性子?
“母后,是不是没死?”
“没有。”凤苍紧接着他的话回答,叫凤泽昊直直的愣在了原地。眼底的神色不知是震惊多,还是惊喜多。
父皇终于肯和他说母后的事情,而母后没有死,她还活着!
“她在哪?”
凤苍神色一暗,向他摆了摆手,轻轻叹道:“你过来。”
凤泽昊不敢,尽管他是他的儿子,他也不敢。
“过来,你是父皇的孩子,这些年是委屈你了。”这么多年他依旧没有熟悉朕这个称呼。
凤泽昊看着凤苍一瞬不瞬盯着他的眸子,心底揪着,走上前去。下一瞬突然身体腾空,落在了凤苍的腿上!
“父皇......”
“你母后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父皇在等,在等一个机会。”
这是第一次他和自己的父皇谈论自己的母亲,凤泽昊眼底闪现着光芒,“什么机会?”
凤苍眼底深沉,弥漫着浅浅的伤感,这让凤泽昊心底震撼。在他的心里他的父皇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一年时间不到便平复五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帝王。
从小到大,他见到过的父皇眼底都是坚毅,冷淡,这种伤感的情绪,他从来不敢往父皇身上去想。
“是父皇的疏忽,父皇没有去了解你母后,所以让她离开了。这个机会或许要等五年,十年,或者是二十年,父皇不能和你保证。”
原本满心的欢喜瞬间冰冷到了一个极点,凤泽昊眼底渐渐含着泪光,“真的吗?那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母后了?”他们都有母亲,偏偏他没有。
凤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么多年杀伐果断,一切尽在掌握,可是唯有这件事他也是在祈求。缓缓抬头,那里是她呆的最多的地方,自从回到皇宫后她便经常躺在那软塌上看各种稀奇的话本子,一看便是一天。南栀在那,她脸上总是挂着笑,可是谁知她的笑竟然伪装的那么好。
是啊,他忘了,她一向最擅长的就是伪装。
“母后,好看吗?”凤泽昊小心翼翼的问着。
凤苍回过神,低头淡淡一笑,给足了这个孩子温柔,“你母后,没有父皇好看。”
那天谁也没有进去打扰那对父子,木香和流封总算松了口气,看着手里的折子,流封叫来了人直接送去了李府。再重要的折子此刻也显得不重要了。
那帝王,终于显露出了笑颜。
凤泽昊也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了解自己的母后是什么样的人,在父皇的口中那人是有些无赖的,在脑海中想象着,凤泽昊觉得那一定是个很好看的美人。
“放心,父皇一定会把你母后带回来。”
最后凤苍这样保证,凤泽昊一向十分信任他,所以小小的孩子眼睛里满是坚定,相信着他的父皇一定会将母后带回来!
第二天一早的课程比之往常要难上许多,可是年幼的太子却十分高兴。自从进了国子监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去过,这让和凤泽昊坐在一起的上官凌十分好奇,他和李萧的长子李襄是太子伴读,平日里交好。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无趣的太子这般高兴过呢!
不止是他,另外一个丫头也十分好奇。
“昊哥哥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年纪较小的晅华十分好奇的问。
上官凌是纯属随了两个老的,自小就是一副不老实的模样,半截身子都探到了凤泽昊的桌子上,问:“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瞅着凤泽昊。
此课是寻玉所授,看太子今日异样也并未管孩子们胡闹成一团,静静的看着太子。
太子忽而一笑,十分得意道:“我也有母后,母后会回来的!”
瞬间,在场的孩子大人都惊讶了!课程马上结束,李钧拿着书本正在门口站着,闻着此话差点摔倒在地上!门,砰一声响了,从外面推开了。
李钧眼底震惊的看了一眼同样凝眉的寻玉,最后目光落在了太子身上。
周围的小伙伴同样很不可思议!他们年纪小向来说话不知道思考,正是因为如此,家里的大人们才一而再再而三的从小教导,在何处都不能提及皇后和太子的母亲,尽管如此,孩子还总有玩的疯忘了的时候。
可是,他们心里却知道,这个人不能经常提。
凤泽昊看众人都惊呆的模样,笑道:“父皇说的,他会带母后回来的!”
寻玉渐渐散了惊讶,向那群孩子道:“先去玩一会吧,两刻之后再回来。”
“谢老师。”都还是很有规矩的,恭敬的拜了,小孩子们才玩耍着出去。
看着太子欢喜的模样,寻玉叹道:“不知道该不该欢喜,主子总算不再一个人瞒着了。”
李钧去年才回来,这件事他可是一点不知,闻言瞥向寻玉,“你知道为什么?”
“那你敢听?”寻玉淡淡回瞥了他一眼,后者噎了一噎,不再吭声。
确实,寻玉敢说他也不敢听。毕竟太子是太子,他只是一个小臣子而已。
苍元四年在太子的欢喜中度过了。苍元五年,那五岁的生辰对于太子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因为皇帝说了,从今以后再上朝的每个折子,他都要发表自己的看法。
对此,上官玉儿,李然和万俟离兰看向自家孩子,齐齐感觉到失败二字。
向观的新妇是个京都商人的嫡女,闻言,庆幸道:“幸亏兴儿是习武的,还是他爹有思量!”
“......”
六月的日子是数着过的,李府和晅府都会进宫帮忙准备孩子的生辰,没有母亲的孩子向来多人照顾。而对于孩子们来说,太子生辰那一日是可以休息的,不用去国子监那便是最好的奖励。
自然,那一日也不需要上朝。
太子是储君,这,自然也算是国庆。
皇宫内到处都是喜庆的气息,御花园内孩子到处玩闹着,也只有这一天年幼的太子才会任由自己的性子和那群孩子疯跑在一起。
还在母亲怀里的晅玲才两岁,是李然的二女儿,看着面前的那一幕,怀里的孩子也躁动不安起来。
“以后怕也是个不老实的,和愿儿有的一比。”说或者话的是万俟离兰,而李愿,是她的二女。
“是啊,这才两岁,可闹腾了。”李然也叹道:“也不知道随了谁,我和晅竹都不是这个性格的人呀!”
众人大笑,正当这时,寻玉却突然从那边走来。男女席面是分开的,李然微微蹙眉,“你怎么来了?”
寻玉眉头微蹙,看了一眼疯闹的孩子们,低声道:“主子收到了凌滨的来信,刚才已经离开了。”
“啊?”上官玉儿惊讶,“那生辰宴会怎么办?”
这么多人都来了,都撂着不管了?
李然到底是沉稳些,心底隐约有了某种猜测,随即道:“你们去稳住前臣,这些女眷们交给我们就好了,宴会继续。”
寻玉点了点头,也是这个想法。
李然顿了顿又道:“怎么和太子说?”
“这事,我早有想法,你们不用担心。”说罢,便向那群孩子出走去,一会便见着寻玉牵着那孩子往前臣那里去。
李瑶扭头看了一眼万俟离兰,凝眉道:“会不会是她?”
未有人吭声,这事谁又知道呢?
若不是无名拉着,南栀估计都快高兴疯了,整整五年,用的纸张都不知道装了几个山洞,她终于算出了那个时间!自然,她高兴的还不是这一点!
看着面前用红线辅助布置的全新的阵法,南栀笑道:“虽然不知道是哪个人在这里设置了这个山洞,但是我绝对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在那个人留下的基础上,自己也能创造出一个能为自己所用的阵法!
无名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看着面前与往常都不一样的阵法,道:“有什么不一样?”
南栀勾唇一笑,“下一个满月是难的的机会,这阵法不仅可以将以后的凤苍和瑶瑶带回,还可以利用那个时候的力量将我们一起送走。”
南栀指了指阵法中的一个死门,道:“事情都是双面的,我在死门处做了一下改变,至少有七分的可能性呢,那个时候命运就真的由天定了。”
但是生,或者死,他们都是在一起。
无名嘴角微微勾起,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凤苍在接到消息后几乎一刻没有停歇,到达雪山之上时才恰好赶到七月十五的圆月。
南栀看着那个成熟了不少的男子,心底有些发涩。五年了,瑶瑶啊,这里的人等了你五年了。将准备好的羊皮卷交给凤苍,南栀解释道:“我留下了你的血,当两边有了信物再启动阵法就会容易的多,两边的时间不一定一样,所以一年后我会用你留下的血启动阵法,你感觉到后在那边与我同步。”
将羊皮卷放在衣襟内,凤苍点了点头,“多谢。”
南栀笑了笑,三人似乎都没有什么话好说的,凤苍起身站在阵法中,用匕首割破自己的指尖,血滴由无名控制着收回一滴,悬浮在上空一滴。
南栀抬头看了看那半截的月亮,地上阵法图,那复杂的纹路已经开始慢慢散发出光芒。以灵为引,这个阵法需要的是人的寿元。
南栀拔出匕首,突然身子一僵!
“你干什么!”凤苍站在阵法中凝眉看向将南栀点穴的无名,眉头紧皱,眼底满是戾气!
无名微挑眉梢,“怎么,允许你拯救你的妻子,就不允许我关心一下南栀?”说罢,在南栀震惊的目光下,划破手腕,鲜血被阵法引出,月光瞒晖,微微发红!
“你疯啦!”
“你不疯了好几次了?说来我一直觉得你是装的,所以得亲自体验一下才好。”将李瑶送回去,那是顺应规则,可是将凤苍送出去,那或许会落得和南栀一样的下场。
阵法启动,凤苍在一片光辉中看不清那人的神色,只感觉浑身似乎被撕裂般的痛苦,意志如他,也终于承受不住的昏迷了过去。
疏影晃动,秋风在夜晚肆意,临近凌晨,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让人平白的生出一股惧怕意,李瑶背着黑色的双肩包撇了撇嘴,向家走去。
“不就是一天没去上课,必要留堂到现在?合着他住在学校他不怕!”李瑶穿着某中学的校服,脸上满是不爽!
要不是偷偷跟着南栀出去,她会逃课吗?她一向也是很乖的好吧!
看着不远处的别墅,二楼隐约闪出灯光,李瑶心里一喜,“呀,她回来了!”说着便向家跑去。南栀一向不回来这里,一回来肯定是要住个一两天!
好了,明天请假!
“瑶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