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阳意外地在马迭尔又一次碰到了侯天喜。
宋鸽约马天阳在马迭尔的咖啡厅见面，她向马天阳传达上级的指示。上级指示马天阳鉴于“李姐”的情况，要见机行事，不可莽撞行事暴露自己。马天阳把了解到的警察局的情况也向宋鸽做了汇报，汇报中提到了局长魏老三，马天阳把魏局长定性为可争取的对象。他把这种判断汇报给上级，希望上级定夺。
两人说完工作，开始慢慢地品咖啡。咖啡对于马天阳来说是新生事物，第一次见宋鸽时，他出于好奇尝过，味道不怎么好喝。为了和宋鸽见面，他陪宋鸽喝咖啡，味道虽然不接受，但因为宋鸽喜欢，他也喝得有滋有味的。两人一边喝咖啡一边聊天，说到了各自的学校，说在学校时的学生运动，虽然他们离开学校的时间才短短两个月，但学校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人留恋。
就在这时，侯天喜出现了，他穿西服，扎领带，外面又穿了一件呢子大衣，他的皮鞋钉过掌了，走在地上咔咔有声，两人就是被这声音吸引过去的。他的身后还跟着俄罗斯姑娘，娜塔莎。娜塔莎披着金色的头发，也是一副正装打扮。
侯天喜夸张地叫一声：马天阳，怎么是你？
马天阳站起来冲侯天喜打了个招呼，侯天喜顺势把娜塔莎揽过来冲马天阳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娜塔莎。
马天阳望眼娜塔莎不置可否地打了下招呼。侯天喜看见了宋鸽，瞪大眼睛：你女朋友？
马天阳望眼宋鸽，宋鸽平静地坐在那里，在桌子下脚碰了一下马天阳，笑一下道：马副官是我的朋友。
侯天喜认真地看了眼宋鸽，拍了一下马天阳的肩头：行啊你小子，这么快就找到女朋友了。
马天阳又望眼宋鸽，宋鸽却一副坦然的表情。
侯天喜就说：你们聊，这几天我安排下，咱们聚一聚。
说完他带着娜塔莎轻车熟路地走到一个角落里坐下。
又坐了一会儿，宋鸽使了个眼色，两人离开座位，马天阳远远地冲侯天喜招了招手，侯天喜笑着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两人站到大街上，风有些大，马天阳下意识地站到风口处为宋鸽挡着风。宋鸽感激地冲他笑一笑。她问：那个侯翻译官你了解有多少？他说：就是同学，上学时他挺活跃的，自来熟，社会上认识很多人。
宋鸽向前走去，他忙跟上，宋鸽不经意说：这人你以后小心点。
马天阳不解地望着宋鸽，宋鸽望他一眼：没什么，就是凭女人直觉。
马天阳笑一下道：我知道了。
两人就此分手。
宋鸽过了马路，走在人行道上，他才放心地向警局走去。
此时侯天喜坐在马迭尔的咖啡厅里，面对着歌女娜塔莎。他是在马迭尔的歌厅里认识的娜塔莎，那是他第一次来马迭尔的歌厅，那天中村队长也来了，确切地说，他是陪中村来的马迭尔。中村听了一首歌，又跳了一支舞，人就消失不见了。侯天喜以为中村出去吸烟，或是去酒吧喝酒了，并没留意。他第一次见娜塔莎就被她异国风情的美貌所吸引了。娜塔莎的确很漂亮，长长的睫毛，深灰色的眼睛，一头金色的头发，饱满又结实的身体，那天，他和娜塔莎跳了一曲又一曲，最后娜塔莎说：你的舞跳得很好。没想到她竟会说中国话，侯天喜来了兴致，他问她：你在马迭尔多久了？她说：三年了。他又问：你在苏联哪个城市？她说：圣彼得堡。她问：你是日本人的翻译官？他笑着冲她点点头。
休息的时候，娜塔莎还请侯天喜喝了一杯伏特加酒。
那天晚上他和娜塔莎聊了许久，你一句我一句，那是青年男女第一次相识时的探寻和好奇。
舞会快结束时他才告辞，出了门却找不见中村，西餐厅、酒吧他都找过了，也没找到中村的影子。他只好一个人回宪兵队了。
认识娜塔莎后他不由自主地又来到马迭尔几次，当然每次都为看看娜塔莎。两人去过酒吧，也喝过咖啡。这次是娜塔莎把他约到这儿的。
两人坐下，娜塔莎用深灰色的眼睛望着他，他说：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她点点头：你是不是中国人？
侯天喜一惊，笑瞬间僵在脸上，他吃惊地望着她。
她又说：你是中国人对不对？
侯天喜马上说：当然是中国人。
她说：我知道你是中国人，苏联人和中国人对日本人不好。
侯天喜马上说：那当然，我现在给日本人当翻译官就是为混口饭吃。
娜塔莎认真地点点头：我在这儿唱歌跳舞也是为混口饭吃。
侯天喜马上附和：对对，咱们都是为了生存。
娜塔莎舒了口气，小声说：如果有人向你打听日本人的情况你会不会说？
侯天喜下意识地看眼四周，也小声地问：谁呀？
娜塔莎：我一个朋友是做生意的，他想打听一下日本人的情况。
侯天喜有些紧张，双手在两腿间搓着：我出卖日本人情报，让日本人发现了是会掉脑袋的。
娜塔莎把头附过去：他会给你报酬，不会让你白干的。
侯天喜低下头，他口有些干，喝了口咖啡，再次低下头，仍小声说：娜塔莎，你让我想想，行吗？
娜塔莎点点头。
两人在咖啡馆门口告辞，临走前侯天喜把嘴凑到娜塔莎耳边道：你朋友想知道日本人什么情况？
娜塔莎想了想：是日本人的情况就行，他要寻找商机和日本人做生意。
侯天喜咧开嘴笑了。
几天后，在马迭尔的舞厅里，侯天喜把一张小纸条交给了娜塔莎，纸条上写着宪兵队的编制情况，军官多少人，士兵有多少人，都一清二楚，包括各级别军官的名字。他了解的也就这么多。
两天后他又找到娜塔莎，娜塔莎把他带到歌厅的地下室，这里住的都是在歌厅工作的俄罗斯姑娘。过道的晾衣绳上挂满了姑娘们的衣服、裙子，甚至内衣，走在这里让侯天喜心惊肉跳。
娜塔莎的房间，虽然在地下室，却布置得很温馨，花格子床单，桌子上一幅俄罗斯风情的油画，还有一副套娃。他站在屋子中央，好奇地欣赏着娜塔莎的闺房。
娜塔莎弯下腰从床下取出一个纸袋子交给侯天喜，侯天喜接过来看了一下，里面都是满洲币。他惊呼一声：是钱，这么多？
娜塔莎笑一下：这是我朋友给你的报答，希望你提供更多的日本人情况。
侯天喜咧开嘴笑了，冲她说：谢谢你的朋友，以后想打听日本人什么样的消息尽管说。
娜塔莎把侯天喜拥抱了一下，脸贴在他的脸上：你这人够朋友。
女人的气息让侯天喜有些晕眩，他定了定神：以后要小心，咱们别在外面见面，我直接到这里来找你。
娜塔莎点了点头。
侯天喜腋下夹着纸袋子，钱在他腋下沉甸甸地提醒着他，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用另一只手去抚摸自己的脸颊，脸颊是娜塔莎刚贴过的，还保留着娜塔莎的气息和温度。侯天喜笑了，他没想到，自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一条发财的路，另外还有让人无法忘怀的娜塔莎。
有了钱，他可以开始规划自己的生活了。他兴奋得不能自抑，哼着小曲，向秋林百货公司走去，他要重新为自己置办一身行头。这身衣服还是他上学时穿过的，西服材质很差，皮鞋也老旧了，失去了光泽，还有领带，又土又旧，他要旧貌换新颜。日本人的一点点消息就能换来这么多钱，侯天喜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信心，他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