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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大道之行

转眼早到了早春二月间季节,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张雁生下一个女儿,教崇尧取名。崇尧搔头挠耳到没了主意。张雁也一时想不出来,道:“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旁有恪卿笑道:“相公跟姐姐取名以择其善者而行之。这个女儿可唤作吕者,另取一名叫做明心,好麽?”张雁唧哝道:“者儿,明心?”恪卿道:“吕者明心,将来我家者小娘一定聪明可爱哩。”张雁笑道:“妹妹觉得好,那就唤作者儿好了。”那时合家极是喜欢明心,少不得崇尧摆了几桌酒宴答谢前来祝贺的相知好友。

霍演与宫秀欲要回去。崇尧不忍分别,教再小住两日。霍演巴不得多住些日子,笑道:“我那家里有几个管事的料理,春忙尚需几日。便再叨扰几日罢了。”未两日,昱人带着留哥乘马来到。霍演见了笑道:“十二哥也来了,我们兄弟们正好畅饮几日。”昱人道:“你这个馋嘴了,夫妻两住下不回家去,要把我八哥家吃穷了才干休。”霍演笑道:“八哥做的泼天家事,只我家这三口吃上十年也吃不穷八哥。”昱人笑道:“我是心疼我女婿哩。吃没了,到教我女儿留娘跟着择善挨饿。”霍演嬉笑道:“差些就忘了你们是亲家这事呢。”少春一头把昱人的马前去马厩喂养。

昱人领着留哥来到后宅。崇尧一见昱人与留哥,笑逐颜开道:“十二弟来了。”昱人道:“多日不见,在家寂寞。向州里告了假,来八哥家走走,顺便看看我妹子。”恪卿听得哥哥来了,欢悦的领着吕正,吕芳两个奔了过来。吕正,吕芳唤道:“舅舅,舅舅。”昱人张臂把他两抱起,高兴的说:“好外甥,到认得舅舅。”吕正道:“娘画了一幅舅舅的像哩,叫我们认,说是舅舅。”昱人高兴,笑道:“有个善画丹青的妹妹好哩。”恪卿笑道:“娘的身子还好麽?”昱人道:“好着哩。”崇尧道:“快回屋走罢。”张雁抱个孩子,领着择善走来道:“十二弟,你八哥好想念你,一定要多住些日子。”

昱人道:“大娘子发话了,我就多住些日子。”把眼瞅着择善,心头起了一个疙瘩,思量道:“这女婿愈来愈长得像八哥了,是不是有些傻呀。”张雁推了择善一把,教他上前见礼。择善跨上两步,恭敬地说:“见过十二叔。”昱人欣喜道:“阿善,几岁了?”择善道:“答十二叔话今年七岁了。”昱人问:“都习读什么书?”恪卿笑道:“哥哥,阿善都是我在教他哩,还问甚的?”昱人不睬恪卿,瞅着择善心道:“别读书读傻了罢,瞧一本正经这模样。”转而问:“你爹都教你些什么?”择善答:“山殛掌。”昱人到来了兴趣道:“山殛掌,练练我看。”吕正跳下地叫:“爹也教我们呢,我练给舅舅看。”张雁气道:“十二弟这是作甚,到先考起来了。”

昱人笑道:“随口问问,大娘子莫怪则个。”崇尧道:“十二弟是将来阿善的岳丈,问一下阿善也是关心么,也值恁的大惊小怪。”昱人赔笑说:“是啊。我是关心自己女婿,就问一下。大娘子还以为我欺负她家儿子哩。”张雁叫他们这么抢白,反倒是自己的不是了,好是气恼。昱人见了张雁又生一个女儿,前来祝贺了两句,瞅着明心红扑扑的小脸蛋,笑说:“好可爱的小脸蛋。”杨舜,王方两个也来向昱人见礼。昱人笑道:“免了。”恪卿便引着昱人去内院阁楼去了。崇尧,霍演,宫秀也随着去了。留哥自唤着择善,吕正,吕芳,杨舜,王方去玩耍了。不在话下。

张雁气道:“这个十二弟还当我儿傻哩。”张莺领着念君过来道:“姐姐莫恼罢。择善将来娶了他家留娘,还是咱家有的便宜。让让他则个。”张雁道:“有时候我也在想是不是我儿择善不如吕正聪明些。”张莺笑道:“择善心里可有个主见哩。姐姐莫看他有些憨憨的,那是让着吕正是弟弟呢。”张雁心下豁然了。张莺笑道:“姐姐去我屋里坐坐。”张雁抱着明心来到张莺屋里坐下。张雁看她墙壁上那观世音像,香炉中烟火袅袅,兀自没有熄灭,心下便有无限的内疚。张莺笑吟吟给她端来茶水道:“姐姐喝茶。”张雁执着她的手,叫身边坐了,笑道:“莺儿,小四年了,苦了你了。”

张莺泪水盈睫,哽咽道:“莺儿不苦。每天跟姐姐在一起,不苦。”张雁道:“择行找不回来也罢,可是我们想要徐清回家,也不能够了。这不知要到甚时候徐清才肯回家。”张莺道:“徐清无以报答姐姐跟姐夫对他的恩情,莺儿也想教他找回来择行。了了他的宿愿。便是再有四年,莺儿也等着他。”张雁道:“四年后呢?”张莺蓦地一怔,她还从来没想到这些。张雁道:“是不是一直就独身?”张莺涕泣道:“莺儿在徐清去的那天,就在心里立志,此生只等徐清,矢志不再改适。”张雁欣然道:“莺儿情比金坚,姐姐尊重你的选择。”又想起香怡来,当年香怡跟亦踔有染生子,待到孩子大了,不是也耐不住寂寞改适了。终究不敢相信莺儿是否有恁的决心,就此孑然一身到底,了了终身。张雁摸着念君的头道:“念君都四岁了,他连他爹一面都没见过,可怜。”

那念君甚是乖巧,抬起头睁着一双纯真明亮的眼睛,说道:“大姨娘,我爹去找择行哥哥,是他应该做的。我想我爹,也想叫我爹找回择行哥哥来。这样我们全家都高兴。念君也不想看到大姨娘一个人在夜深人静时候偷偷哭。”张雁听言,蓦地起身道:“念君,你怎的听到。”丫鬟养娘几个吓了一跳。张莺泣道:“姐姐,一天晚上,念君出去找他东西,听到姐姐哭泣,回家跟我说了。姐姐难过,莺儿也好为姐姐难过。”张雁抱起念君道:“大姨娘以后不哭了,别把这话告诉你大姨夫。”念君道:“嗯,念君不说。大姨娘开心了,我娘也就开心了。”张雁道:“好孩子。”甚是喜欢念君懂事。

午饭时候丫鬟来说:“庄主与二娘子请大娘子跟莺儿娘子去二娘子处吃饭哩。”张雁道:“就说我跟莺儿在这边吃,不去那边了。”丫鬟领命去了。少时,崇尧来唤。张雁道:“别婆婆妈妈了,说了不去了。还值得三请四叫的。”又问:“十二弟下榻安在哪里?”崇尧道:“在东边阁楼上。”张雁道:“那楼下多是丫鬟们平日绩纺补纫的地方。楼上倒是空着,他是我儿岳父,就叫他住着何妨。”崇尧甚喜,称谢了她一声去了。张雁道:“倒好东西两座阁楼都叫他兄妹住了。”这边厨娘早端来饭菜,张雁便在张莺屋里用饭,喜欢念君,频频给他夹菜。念君道:“大姨娘,我自己来就可以了。累坏身子,不是耍子。”张雁噗嗤一笑道:“小小年纪说话像个大人似的。嗯,像极了你姨夫。”张莺也笑,道:“念君经常在姐姐院里玩,总听得到姐夫这样说话,便学了样。叫姐姐取笑了。”张雁笑道:“没事没事,这孩子可爱得紧呢。”

这日,商家掌柜们来说:“河水解冻了。我们有一批货要运去北方,烦劳大庄主掌柜走一趟。”崇尧慨然应允,择日带了十数个徒弟登程去了。昱人道:“八哥好不省心。做他们商行总掌柜作甚?只任凭他挂着梁溪大行庄旗号去,从中分利钱就是了。何必舟车劳动受这罪,还要担着与贼寇厮杀的风险。”张雁道:“你八哥他是好善乐施,生怕他们遭难,所以要去。可不是这些人没个好人。上回走了一趟,回家来便散播开我与薛嵩一些流言蜚语,害得你八哥要死要活的。这不好了新疮忘了疤,又混到一块去了。”昱人笑道:“八哥他就这样的人,大娘子多包容些个罢。话说回来,大娘子跟薛嵩虽然清白,难免人家薛嵩还念旧情,余情未了。传出些新闻在所难免。”

张雁道:“就有那么些人不好好过自家日子,就喜欢乱嚼舌根子,巴不得人家闹出场把戏来把作话柄,传到市井里巷供人消遣。实在可恨。”昱人道:“世道如此,莫发牢骚罢。”张雁道:“十二弟家倒是太平,我还真羡慕你家哩。”昱人苦笑道:“别扯我。休看我家是太平些,那也是韦元甫离任苏州,这才省心了。”一头说两个回到屋里坐了。张雁道:“那韦元甫倒不是个昏官,只为贼寇一事上与我两家有些嫌隙,心中疑惑这才盯着我们。十二弟要好生与那贼人撇清了,莫教人兜着在网里了。”昱人道:“大娘子说的极是。”张雁察言观色,见他有些恍惚,问道:“十二弟莫不是与她还有来往罢?”昱人抬眼道:“哪个?”张雁道:“还有哪个?青鸾呀。”

昱人忙说:“没有没有。你晓得我那一家子,哪里敢兜揽她。”瞅她眼神似是不信,唬的想她是不是听到些风言风语,问道:“大娘子你听到什么了?”张雁笑笑:“没有。”看他紧张模样,似有甚难言之隐,回想去年崇尧回家,多说起昱人去追青鸾,十数日未归的事。不由想道:“是不是十二弟瞒着大家做了甚麽?”不便多问,只索作罢了。昱人情知张雁精明过人,只怕她追出海底眼,说道:“我去找我妹子,看她教孩子们读书则个。”别过了,径自去后宅。张雁兀自疑惑:“这十数日看来十二弟一直跟青鸾在一起。”也不敢就猜到他们身份年纪悬殊会有甚肌肤之亲,想着也只是惺惺相惜,游玩了几日而已。

昱人来到后宅,见丫鬟养娘一堆看那孩子们读书,批批点点说笑。来到阁楼下,那些丫鬟吓的抽身去绩纺织布了。昱人听的内里读书声朗朗,窗外看着座椅上择善,吕正,杨舜,王方,留哥还有毓婷,念君,吕芳三个年纪小的也跟着瞎念,甚觉有意思。香怡抱着怜香也来窗外看。昱人道:“十一嫂,过两年你的女儿也该读书了。”香怡笑道:“那还须是你家妹妹肯教着。”昱人诧异道:“我妹妹不是那嫌贫爱富的罢,作甚说这话来着。”香怡一笑道:“是我不好。十二弟莫怪。”昱人道:“十一哥与八哥两小无猜长大,情同手足。即便这孩子不是十一哥的,你另嫁了他人,可是那份兄弟情还在。八哥一直把你当弟妹看待,莫要妄自菲薄了。我与你哥哥李殿英是结拜兄弟,八哥这里容不下你,我也不会撇下你不管。”

香怡甚是感动,噙泪道:“谢谢十二弟。”昱人道:“我好想念殿英兄弟。当年如果我早赶到一步,也许还能救下他,不至于早死了。”甚是难过。香怡泣道:“十二弟跟八哥都是好人。我娘两往后就依靠你们了。”昱人道:“走。我要跟四喜大哥中午吃酒,叫他善待十一嫂则个。”此言一出,唬的香怡又羞又惭,好不惊慌道:“你四喜大哥他在西神山住着呢,别唤他了。”真是心慌意乱,手足无措。霍演听得也跑来了叫:“算我一个。”昱人笑道:“一听说吃酒,耳朵倒挺灵的。”宫秀倒是有些尴尬,晓得少春与香怡勾当,只怕是要露了馅,到不好看相。

昱人早来到前堂招呼来两个子弟道:“快去招呼来甄管家则个。”那两个子弟多晓得香怡与四喜分居有日,又跟少春私下里有些来往,骇异的望着跑出来的香怡。昱人见他们踌躇,大叫道:“怎的。你们是我八哥徒弟,我就指派不得你们了?”那两子弟也多敬重四喜诚实,有些气愤少春鸠占鹊巢,此时再不敢延误,撒腿跑去马厩里骑了两匹快马赶去招呼四喜。香怡心慌的瞅着探头探脑的少春。少春哪里敢惹昱人,见了这光景,吓的缩在屋里去了。霍演一面教厨娘人等在香怡屋里安顿酒席。厨娘见是家主两个兄弟主张,哪敢违拗,早张罗起来。张雁内里听到了,一头喂明心吃奶水,自语道:“凭他去罢了。生出事来,自有十二弟这个当哥子的决断,不到的扯上我来着。”

不消一顿饭功夫两个徒弟早把四喜强拖硬拽回来,推?到堂前。昱人却见这四喜见了香怡有老大古怪神色,心下疑惑:“这家子是怎么回事?一个不情愿见丈夫面,一个见了自家婆娘又是有些惶恐。新鲜,新鲜。”霍演笑道:“四喜大哥,我十二哥要跟你吃酒哩。八哥家恁麽多人手,也须你这个做管家的亲自去看护,连家也不回来。”相拉着的手就往屋里钻。四喜捉脚不住,只得随着进去。昱人道:“进去则个。”香怡尾随进屋,甚是扭捏。昱人教他夫妻坐了,方始与霍演坐下。昱人把酒道:“论起来殿英兄弟是我的弟弟,你是殿英的妹妹。我就唤你弟妹了。四喜便是妹夫了。”

霍演笑了起来。昱人嗔怪道:“笑甚?”霍演道:“十二哥晓得论起舜王坪兄弟排名,觉得吃亏。所以论起太行山一脉来,这样一来。嫂子倒成了弟妹,四喜大哥就小了一截,成了妹夫。十二哥算盘打得真精,兄弟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四喜浑不介意,嬉笑道:“能做白爷的妹夫是我的福分哩。”昱人欢喜道:“好妹夫,哥哥给你斟酒。”慌得四喜道:“怎好劳白爷给我倒酒,该是我来给白爷倒酒才是。”昱人给他两倒满酒,自己满了一杯,举杯道:“这第一杯酒该敬死去的兄弟。”说罢,起身来到香怡供奉着的殿英,亦踔灵位前将酒浇奠了。香怡着实感动,眼泪盈盈欲滴。昱人唏嘘一场,走回倒满酒道:“来,我们兄弟三个且吃一杯。”三个举杯吃了。

霍演笑嘻嘻取过酒坛子给他两个满上道:“我敬两个哥哥一杯。”三个又吃了。四喜道:“我也敬白爷,霍爷一杯。”倒满奉敬了,吃了。四喜频频给他两个满酒,极是殷情恭敬。昱人欣喜道:“妹夫,说句不中听的话,莫怪哥哥多嘴。”四喜道:“白爷请说。”昱人道:“你跟我弟妹是怎么回事?”四喜一惊,把眼瞅着香怡。香怡愈是尴尬,想要起身相避,又是不敢。昱人愈觉蹊跷,叫道:“妹夫你冷落我家妹子,是何道理?”四喜木讷,吃这惊吓,更是开口不得了,支吾道:“我我,这个。”香怡道:“十二弟,你就别管了,好麽?”昱人道:“这事我管定了。”霍演撺哄道:“是,管定了。”昱人道:“妹夫,我妹子有了孩子你就嫌弃她了,是麽?”四喜叫屈道:“哪有。我是真喜欢她,是她。”

霍演急了道:“到是说呀。”四喜道:“是她不待见我哩。胡搅蛮缠,又打又骂,我在家待不住才躲出去。”昱人诧异的瞅着香怡。霍演也是不敢相信,想起徒弟们的话来,就觉得这里边有事。香怡红着脸,不知该怎么说。昱人道:“妹子呀,你说句话呀。”香怡道:“相公,今晚你就搬回家住罢。”四喜欢喜道:“好哩。这就去教人搬回东西来。”叫两个兄弟去了。昱人觉察香怡颜色间大有羞惭之色,心道:“四喜是实在人,不会亏待了香怡,这是不消说了。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是出在她身上了。”霍演也是诧异,怀着满腹的疑云,也不好追问下去。只是劝酒,与昱人,四喜吃的不亦乐乎。

昱人听的屋外有轻微的脚步声,诧异道:“谁在外面?”径自起身,推开门来,只见少春正凑着耳朵听。唬的少春叫一声,忙笑道:“白爷,是我哩。”昱人恼恨他做贼似的,当着霍演的面不好发作。霍演见了少春,乘着酒兴叫道:“李大哥,进来吃酒则个。”少春慌得要走,早教霍演赶出来一把拖住了,拖入屋里来。少春当着香怡与四喜的面,真是惶恐不胜,神思昏乱极了。霍演将他按倒在椅子上,又去找来一张椅子坐了道:“我跟李大哥好久没有一块吃酒了,今日天赐其便。且吃上几杯消遣。”昱人见那香怡与少春眉目间有些古怪,猛然间想道:“这四喜跟少春一个年长粗俗,一个年少俊俏。香怡又与少春对面而居,可不是相处极是轻便麽?”便瞧出些光景来。

那个少春心不在焉,神思撩乱,言辞愈是遮掩愈是破绽百出。昱人只是冷笑。四喜向少春敬酒,少春强作笑容,手脚多慌了。少春把酒来敬昱人,昱人举杯道:“少春客寓我八哥家也有些时日了耶。”少春道:“哪有几日,混口饭吃罢了。”昱人吃了酒道:“殿英是我的兄弟,香怡便是我的妹子。我妹子若是被人家欺负,我是第一个不会放过他的。”少春慌道:“不会不会。还有八爷呢,他们多是对甄娘子好的,谁敢欺负?”昱人道:“没有便好。”少春怕极了昱人,吃了三两杯,急忙推辞说有事,走去了。昱人瞅着香怡,笑一声道:“妹子,嫁了四喜也是你的姻缘。日子安稳了,也要装些体面,莫要作甚没下梢的事,教人笑话。莫怪我吃多了话多。”香怡道:“不敢。”那四喜嬉笑自若,只是与霍演吃酒,到不在意昱人说话。昱人思量道:“这个四喜是装疯卖傻不敢管?还是真不晓得。”吃到黄昏,兴尽而罢。早有徒弟们搬回了四喜行李,交付停当。

香怡晓得昱人看破了光景,哪里还敢驱赶四喜出去,便留四喜同宿了。四喜真个是欢喜的手舞足蹈,恍如做梦。香怡见四喜如此憨实,感怀他往日恩情,下了决心道:“索性与那少春断了来往罢,免得来日出乖露丑。”少春跑回屋里,吓的出了一身汗,心惊肉跳的想道:“权且安稳些日子罢,毕竟人家是正经郎君。我一个人哪里斗得过他合家上下。幸好白昱人怕教香怡难做,不忍揭穿了。侥幸,侥幸。”

却说昱人脚步踉跄来找张雁,笑道:“大娘子好处的家事稳当,兄弟我今日算是领教了。”张雁笑道:“给十二爷泡茶。”丫鬟少时泡来茶水。昱人吃了茶。张雁哄孩子睡觉道:“我还以为十二弟今日要闹翻了呢,就这么散场了。”昱人笑道:“这是在你家,你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瞎搅闹甚麽。到叫人家怪我不是。”张雁道:“吃你这一吓,那个少春也不敢过分肆意了。”昱人也笑,道:“十四弟在场,我也难做呀。一个巴掌拍不响,也怪不得少春。”张雁道:“去歇了罢。”昱人笑笑起身去了。张雁也自闩上房门,搂着明心上床睡了。

一日,昱人坐在阁楼下听恪卿教孩子们,讲那论语说:“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说再斯可矣。”孩子们跟着背诵。留哥道:“姑姑这段话是什么意思?”恪卿道:“这是说鲁国的季文子遇上事情总是考虑三次以上才行动,而孔子说呢,考虑两次就可以了。”吕正道:“多考虑也是好的呀,为什么两次就可以了?”恪卿笑道:“凡事不想就去做那叫做莽撞,想得太多瞻前顾后,容易陷入优柔寡断。就是这个道理。”留哥叫道:“那么怎么样才算是合适呢?”恪卿顿时哑口。杨舜道:“二娘接着讲罢。”恪卿道:“嗯。孔子说‘我没有见过刚毅的人。’有人说‘申枨是这样的人。’孔子说‘申枨贪欲,怎么可能刚毅呢?’”孩子们都若有所思的想着这番话。

恪卿笑笑道:“我今日教你们背诵一段礼记。”见他们都专心致志的听着,恪卿捧着书本读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孩子们也搬开书跟着读了起来。

只惊得昱人站起身来,听的屋里孩子们读得朗朗上口,神思翻涌,思量道:“当年妹妹便是教了八哥这一段话,便教八哥在舜王坪借兴发挥,叫兄弟们撺掇,做起一个舜王坪大行门的功业来。今日妹妹又拿这话教孩子们来着,到不知要又弄出什么名堂来。”霍演跟宫秀抱着孩子不知甚时候早在窗下了,听着屋里的背书声。霍演笑道:“十二哥又想起了舜王坪麽?”昱人道:“你没听到么?恪卿好不晓事,教他们这些作甚?”霍演道:“便是万大哥,九哥,十哥也是受了启发,在太行山竖起了大同帮旗号,响应大行门呢。我倒是觉得挺好哩。”

昱人道:“你晓得什么。大同帮勾结河北藩镇,盘踞太行山屡屡跟官府进行械斗,闹的地方不得安宁。哪里就是能给人好日子来?”霍演道:“我倒是听说他们也有劫富济贫的义举呢。”昱人嗔怪道:“你听谁说了。”霍演道:“别管是哪个。那些传言还说的有枝有叶,有头有尾呢。十二哥,毕竟他们是我们的兄弟,你只向着官府忒没情分。”昱人气道:“我没情分了?当年他们占据太行山逼死我三弟殿英的时候,可曾想过兄弟情分。”霍演道:“他们是迫不得已。李殿英反叛蛊惑他们起兵响应,也是不争的事实呀。如果六哥跟他不反,九哥他们又如何能够无家可归,反上山去做了山贼。”昱人也无言以对了。

宫秀笑道;“好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还为这些小事争吵。十二哥,妾身代相公给你陪个不是则个。”昱人道:“弟妹好好管管他。”负气而去。宫秀道:“相公别跟十二哥计较。十二哥与殿英是手足兄弟,你跟十二哥也是手足兄弟。到要为死去的人吵闹,不值得。合同些则个。”霍演道:“待会我去跟他赔个礼。”宫秀笑道:“这就对了。”霍演便去楼上找昱人。昱人把脸转过,不睬他。霍演道:“兄弟不是处,十二哥担待些则个。”昱人道:“呦,霍老爷还给我赔罪呢。我哪消受得起?”霍演苦笑道:“十二哥就别挖苦我了。”昱人道:“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说正事什么时候回去?”霍演道:“八哥还没回家,等等他罢。”昱人道:“我那家里一摊子事,放不下啊。”

须臾宫秀来了说:“十二哥想回去,我们明日动身就是。”昱人道:“弟妹这么说了,十四弟看呢?”霍演道:“我听我娘子的,那就明日了。”午饭后,昱人向张雁说了明日回去苏州的话。张雁道:“不等到你八哥回来了?”昱人道:“家里的事恁麽多,我娘子她一个人打点,怕她累坏了。”张雁道:“那我明日一早为你兄弟们饯行。”昱人道:“如此多感。”

却说留哥见说要回去,便不乐意了,嚷着不想回去,要跟吕正,择善玩。恪卿跟昱人说了,想留下留哥相伴。昱人笑道:“回家去他也不省心,留下来也好。替我好好管管他。”恪卿跟留哥说了。留哥欢喜极了。次早,张雁,恪卿盛设酒肴给昱人,霍演,宫秀饯行。吃过饭,张雁,恪卿送他兄弟登程去了。留哥一头欢蹦乱跳的跑入后宅大叫:“自由了,我自由了。”唬的念君,吕芳躲避不迭。王方也是畏畏缩缩,躲到了杨舜身后。恪卿呵斥一声:“阿留莫闹,吓坏弟弟妹妹们。快来读书。”留哥伸伸舌头道:“姑姑,我爹关了我三年。我才出的门来,就教我好好玩玩麽?”吕正道:“留哥哥,且读书。一会玩。”

张莺听得留哥撒野吓的孩子们躲避,急忙来看念君。只见那留哥倒像是大人似的伸手拍拍择善肩膀,道声:“妹夫,跟我去读书则个。”择善便跟着去了。乐的张莺捧腹大笑。恪卿也是喜的打跌。丫鬟养娘们也笑,多说:“这个留哥倒是个顽皮混混,他爹不在,到摆起老大姿势来了。”一璧厢都坐回教室座位上,留哥不是向王方嬉皮笑脸,便是向念君,吕芳扮鬼脸,搅闹的多不是惧怕,就是失笑,哪里还有心读书。恪卿见了喝道:“阿留,再要捣乱就罚你了。”留哥问:“姑姑要怎么罚我?”恪卿道:“打你板子。”留哥吓的伸下舌头,低头看书。

恪卿笑笑接着教他们写字,一一教他们如何研磨,如何拿笔,如何书写。吕正,择善循规蹈矩的跟着做。留哥研磨罢,拿管笔故意将墨汁洒溅出去,登时把念君,吕芳两个衣裳脏污了。念君忍气不则一言。那吕芳孩子心性,早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恪卿忙来看时,只见吕芳那粉色衣裳上墨汁点点,都弄脏了。一头喝骂留哥,一头哄吕芳。留哥只作得意模样道:“我不是故意的。”恪卿道:“芳儿,娘给你去换衣裳。”拉着吕芳的手上楼去。择善道:“留哥,你该向念君弟弟赔礼。”杨舜也是看不过起身道:“留哥弟弟,还不快向念君弟弟赔礼。”念君眼中噙泪,坐着不动。杨舜气急了,就来拉留哥起来。留哥便拉下脸来抱住杨舜扭打,打到了门外,滚作一团。

丫鬟养娘们哪个敢上前劝他,只在一旁尖叫。择善等人多赶了出来。王方只叫;“别打了,别打了。”须臾两下跳起,那留哥也是经过昱人教导的,出拳踢腿,甚是有力将杨舜打到一边。杨舜不忿,爬起来又打。择善只怕打坏了,前去拖开留哥。杨舜又要扑上前去。吕正见了抄起旁边一根棍子便朝杨舜后脑打去。只一下打的杨舜头破血流。丫鬟们见状哪敢再坐视,簇拥着杨舜就去了。比及张雁,张莺赶来已是晚了。吕正撒手丢开棍子,一脸愧疚难过的流出泪来。留哥也吓傻了,呆呆的望着张雁,张莺与吕正,择善等人。那时香怡一头抹泪,一头叫四喜去请郎中,把手捂着杨舜出血的地方,哭的着实伤心。

张莺不好责备的留哥与吕正,领着念君回去屋里问他起因始末。念君细细说了。张莺啜泣道:“好孩子。你可不要动手打架。留哥是白十二的公子,吕正是二娘的儿子,他们是姑舅兄弟哩。咱不跟他们惹啊。”念君哭道:“娘,我不跟他们吵。”张雁抱着孩子去向恪卿说了其事,数落道:“阿留太不听话了。你家正儿也不该就拿棍子动手。倒好教香怡妹妹怎么伤心,道我家欺负她孤儿寡母。”恪卿抹泪道:“我回楼上给芳儿换衣裳,谁知道他们就打起来了呢。”张雁情知语重,懊悔失言,说道:“妹妹,莫怪姐姐则个。”恪卿抹泪笑道:“哪敢。姐姐说的是,教相公知道了还不知要气成甚样子了。”张雁安慰几句,见她不气恼了,便抱着明心下楼回去。那边郎中来给杨舜止了血,包扎了说:“没甚大伤,就是出了血,过两日就好。”放下些药去了。王方兀自疼惜的掉泪问:“杨哥哥还疼么?”杨舜摇摇头。

吕正平日里极是敬重杨舜有哥子气度的,只是今日见到杨舜要打自己兄弟,一时情急就动了手,也好是悔恨难过。恪卿将他责骂一顿道:“娘给你取吕正这个名字,就是要你做人要正正气气的。你怎么就不懂娘的良苦用心?杨舜是你的哥哥,阿留做的不是,理应给念君赔礼。他们互殴,你不去解劝,倒要偷袭杨舜,你好不羞人。”说着早哭泣起来。吕正哭着跪下道:“娘,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娘别哭了。孩儿这就去给杨哥哥赔罪,任打任骂,儿无怨言。”留哥在门外听到了,也进屋说:“姑姑,是阿留给姑姑惹了事。阿留也去陪个不是。”吕正便与留哥相伴下楼来到前堂香怡门外,好不惶恐。

留哥还是胆大些,推门进去道:“我给杨哥哥赔礼。”吕正也进去向香怡赔罪。香怡把眼看着他两赤城模样,哪还能说什么,慌忙道:“两位小公子年少无知。杨舜也不该跟阿留动手,这事怎敢劳动两位小公子请罪。”四喜道:“孩子们言语不和偶尔打架,没甚大事。二娘子真是多心。”杨舜道:“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计较了。快回去罢。”香怡送他两出门,只见恪卿也来到门外。恪卿歉然的笑道:“香怡妹妹,我家正儿不懂事。我责罚过他了,教他来赔罪。”香怡笑道:“二娘这是作甚,孩子们打架,有甚大事。只是头上出了些血,郎中说没甚大碍的。”恪卿向杨舜笑笑道:“明日来读书啊。”杨舜“嗯”一声道:“谢谢二娘。”

香怡做好做歉一番,送恪卿领着两个孩子去了。恪卿道:“阿留去给念君弟弟陪个不是。”留哥便到了张莺屋里。张莺道:“阿留来做甚。念君只是脏了身衣裳,换了就是了。”留哥道:“阿留不好,来跟念君弟弟赔不是来了。弟弟还怪哥哥不?”念君道:“不怪。”恪卿进屋来说:“莺儿妹妹,今天的事真是过意不去。”张莺笑道:“阿留调皮,搞些恶作剧在所难免。二娘别这么说。他们都和好了,还劳二娘跑一趟,到教莺儿过意不去了。”恪卿道:“说来阿留是我哥哥的孩子,我来走走也是应该。”这时留哥跟念君玩耍起来,她两笑笑,早是雨过天晴了。

张雁也是把择善叫到屋里问他始末,择善说了。张雁道:“你也真是的。你是吕家的长子,就该有个长子的样子。他们打架,你也瞎起哄。”择善道:“不是的娘。我去拖开留哥,杨哥哥还是不服,吕正弟弟着急了就动了手。”张雁道:“说来还是留哥起的头了,不是他作怪,杨舜也不会叫他赔礼,也就打不到一块去了。”择善道;“正是。”张雁道:“他们多去赔了礼了,希望留哥不会再耍什么名堂了罢。唉,好眈眈一个家一个留哥就搅得鸡飞狗跳的。”想着崇尧回来,留哥便不敢肆意妄为了。又吩咐合院丫鬟养娘不要宣扬,使得崇尧知道。一干人多晓得崇尧是极不护短的,自是相互叮咛谨言慎行罢了。

次日,杨舜包扎着头照常来读书。留哥,吕正还是有些歉然的,向他问好。恪卿见他们和好如初,甚是欢喜。当日散学,留哥道:“我们去放风筝,好麽?”吕正赞成。择善倒又钻研起山殛掌来,苦思冥想,时而打上几掌,时而凝眉沉思。留个好笑道:“妹夫,好好琢磨罢。我们可去玩了。”相拉着吕正就去向恪卿索取风筝。王方也有玩的意思,把眼看杨舜。杨舜道:“我们也去。”也去屋里取了风筝。念君,吕芳也吵闹着要跟他们去玩。恪卿笑笑将几个风筝都取了出来送给他们,命两个丫鬟相跟着去。

六个孩子一道烟跑出府门便在教场上奔来跑去放起了风筝。崇尧那徒弟们放下手里的器械,多来围观,啧啧地说着这个这个是哪家的小哥,那个那个是哪家的小娘。一个叫道:“咦,怎的不见大少爷?”多说:“他是一根筋。师父教了他甚麽山殛掌,一个人不是读书就是在琢磨那掌法哩。”多笑了起来:“还是个武痴哩。”一个说:“哪里是。他就是认那个理,师父说了什么,就做什么。极少贪玩的。”这个说:“我听丫头说大少爷读书还不如二少爷哩。”那个说:“可不是。你看那二少爷聪明伶俐,学什么都不需要那么死抠硬记,也照样不差。那是因为二娘子本就是白家人,生的儿子自然是才华横溢了。”

只见那念君,吕芳年纪尚小放不起风筝,两个丫鬟替他们送上天去,教他们牵着,欢喜的两个眉飞色舞,蹦跳不已。那些人见状,笑道:“你们看杨舜,王方年纪相当,又多是少爹缺娘的,同病相怜,将来是一对。那念君,吕芳也是同岁倒好又是一对。大少爷早已聘下了白家留娘,二少爷吕正的姻缘还不知在哪里哩。”说笑间,少春踱了出来,众人见状住口,相伴成群结队提着器械,回去换了农具去田里耕作。

不日,崇尧领着徒弟们回家,带回了潞州的墨,越州的瓷器,伊州的器皿,银铜茶酒器具等好些货物。徒弟们多搬到张雁屋里,快把屋子堆满了。张雁笑道:“瞎花那么多钱作甚,家里又不缺什么。”崇尧打发徒弟们去了道:“都是平日用的着的,那些珍贵酒器是各商家赠送的。娘子看着分派罢了。”又把出一叠扇子来说:“天气热了,你总是出汗,教丫鬟们给你扇扇,祛除暑热。”张雁笑道:“都学会送人扇子了,长进到是不小呀。”崇尧一笑道:“我送去给莺儿,恪卿她们。”留下两把,径自去送了。少时,张雁教丫鬟唤来张莺,道:“莺儿,屋里需要什么,凭你拣选喜欢的罢。”

张莺望着满屋子琳琅满目的东西,甚是欢喜道:“那我挑选上几件。这是越州青瓷,盛茶则茶呈绿色,乃是茶具极品。我且选一套茶器。”教丫鬟搬了一套青瓷茶器。又摸着那纸,质感光滑,笑说:“这是河东斑石纹纸,还有这洗心糖,红线毯,潞州墨,八棱绫,轻容缭绫,我都喜欢。”张雁高兴道:“莺儿喜欢就好,任凭拿去。”差了丫鬟都送过去了。张莺道:“谢谢姐姐。”张雁道:“还有金银器皿也拣选几样。”张莺笑道:“那些银器铜器,我才不喜欢呢。姐姐留着用罢,还有二娘呢。”

少时恪卿过来拣选,张莺道:“二娘喜欢什么,莺儿给你拿。”恪卿含笑逐一拣看,当看到盘杯矢马时,双眼一亮,欣喜道;“樗蒲掷具,可知孩子们可喜欢哩。”捧着一堆笑笑去了。张莺笑道:“二娘的那一份绫罗绸缎,我给她送去。”张雁道:“嗯。”张莺精心拣选了些绫罗,斑石纹纸与潞州墨教两个丫鬟捧着送去。张雁见她要去,唤住道:“莺儿。这里还有几套金银酒器,拿去一套罢。”张莺笑道:“我又不吃酒,用它不着。”张雁指着商家送的那那玛瑙酒具,玉石酒器,还有色泽温润,晶莹如玉的瓷器酒具,说道:“任意拣选一样。”张莺笑笑道:“姐姐好意,我就取了那一套瓷器酒具罢。”笑嘻嘻去搬了一套瓷器酒具去了。张雁又想:“相公时常在妹妹屋里吃酒歇卧。”便叫丫鬟送去恪卿一套玉石酒器。丫鬟捧着去了。

张雁领着两个贴身丫鬟将其余物件都搬到隔壁了。原来隔壁几间屋子便是张雁平日存放钱物等贵重物品的库房。丫鬟每每见到里面箱笼堆了十数个,还有货架上金银器皿,珍宝古玩璀璨夺目,便分外的眼热欣羡。这两个丫鬟最是张雁心腹,却也惧怕张雁明察秋毫,从不敢向旁人说起里边情况的。唯有那田宅契约,进出账簿,怨女剑与择善订婚文书执照等物多在卧房床下一个箱笼里锁着。那房间箱笼钥匙是她随身携带的,向不离身,又有一套钥匙是张莺保管的,即便是崇尧也挨不着边的。崇尧亦是信得过她姐妹,绝不过问,率以为常。

张莺回到屋里,将酒具珍藏在柜子里,思量道:“徐清,等你回来我用这酒具给你斟酒。”锁了柜子,领着丫鬟来找恪卿。才登上楼梯,就听得楼上呼卢喝雉声响亮传来。张莺三步两步跑上去,正见留哥,吕正,杨舜,王方,吕芳几个簇拥在一起游戏赌博。择善,念君坐在一边扒在桌子上观书。张莺兴趣盎然的走去在他们身后看,只见留哥掷出五木,不是卢便是雉,屡屡得彩。吕正,杨舜频频输钱给留哥。留哥高兴地说:“你们还有钱么?”杨舜却是没有了,一脸的惆怅。吕正将身上仅有的一文钱掏了出来道:“赌最后一把。”

留哥把起五木来唤一声:“卢,卢。”杨舜叫着:“雉,雉。”吕正叫:“犊,枭犊。”岂知五木掷落杯中,却是个三黑两百的杂彩。吕正胜出赢回了一文钱,接着该轮到吕正掷了。留哥便有些脸红,不舍得把赢回来的钱输出去,叫道;“不玩了,不玩了。”杨舜也不舍得就此罢手,连本也捞不回来。吕正抢上去拉住了道:“留哥哥别走呀。”留哥道:“也罢。我把你都赢了才肯罢手麽?”吕正道:“我只有这两文钱了,你赢了去就罢手。”留哥道:“好啊。”吕正抓着五木,望下一投乃是全黑。留哥输了一文,心焦气躁,叫着:“枭犊。”

吕正,杨舜叫着:“卢卢,雉雉。”望下一抛又是四黑一白乃是雉,又是吕正赢了。留哥愈是沮丧气恼。张莺看的好笑,噗嗤一笑道:“这都是几文钱的游戏,值得恁麽懊恼。”留哥道:“小姑姑说得轻巧。输钱到不打紧,只是脸上无光哩。”恪卿道:“阿留,姑姑给你们取来樗蒲玩具,是叫你们取乐的,可不是叫你们用来赌钱的。若敢再赌,我就没收了樗蒲。不准你们再玩。”留哥道:“姑姑,我知错了。”留哥又与杨舜玩行棋,掷彩执马,相互追逐于棋枰之上。吕正在旁计算得分多少,毫厘不爽。张莺暗暗赞叹吕正聪明,过于别人。

玩了多时,意兴索然,散了。王方与杨舜下楼。张莺听得王方问:“杨哥哥输了多少钱?”杨舜叹息道:“十文钱,都输了。”张莺晓得他两来钱不易,随着下楼来到了杨舜,王方房间。只见摆放着三张床,是他两个与一个养娘的。张莺道:“杨舜。”杨舜见她跟进屋,问道:“小姨娘,有甚吩咐麽?”张莺含笑将出百来钱塞给他道:“拿着,以后不要赌了,听到没?”杨舜不要,道:“我娘不要我接受别人的钱。”张莺笑道:“跟小姨娘还客气哩。需要什么问我要便是。”把他的手推了回去。杨舜着实感动。王方道:“谢谢小姨娘。”张莺一笑出门来,踅回楼上,恪卿已是把盘杯矢马物件收拾起了,教留哥,吕正也去读书。

恪卿道:“莺儿,屋里坐罢。”张莺随她到了内室坐了。恪卿道:“我们下盘棋如何?”张莺笑道;“我哪里有二娘那么精湛,怕是没走几步就要输了。”恪卿道:“慢慢来,玩的多了就会了,权当打发时间。”搬来棋枰放在桌上。张莺没奈何取了那黑子,恪卿用白子。刚刚要下。崇尧来了说:“莺儿在呢。”张莺起身道:“姐夫。”崇尧道:“你们玩,我坐着看。”张莺道:“我不太会下棋,二娘快饶了我罢。莺儿不打搅姐夫歇息。”别过了领着念君下楼而去。恪卿甚觉扫兴,收拾了棋枰道:“没个会下棋的陪我。”

吕正笑道:“娘,我跟你下棋。”恪卿欢喜道:“好呀。”且用心的教吕正怎么下棋。崇尧抱起吕芳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煞是看的有趣。玩一会,丫鬟送上酒饭来,恪卿收拾了棋枰,招呼择善,留哥一起来吃了。养娘领着吕正,吕芳去对面屋里歇息。择善,留哥说一声,径自相伴下楼去东边阁楼上住了。不在话下。

却说香怡自从接了四喜回家,也收了心,一意与四喜过日子,断绝了少春来往。每当撞见也只是当作陌路,不多言语。少春气恼香怡意思日渐冷淡,也怀敬畏,索性断了这个念想。

这日,崇尧应约去杜家吃酒,打点了要出门。张雁道:“相公,妾身夜梦惊恐,怕是不祥之兆。若不今日这宴会别去了。”崇尧道:“娘子多虑了。我为杜员外送了一批货做成了生意,没有收他馈赠。是他心上过意不去,在满月楼定下酒席,定要请我吃酒。我若不去到显得我不近人情。无故爽约不妥罢。”张雁道:“早年我家莺儿悔婚,退了杜家,莫不是还心存芥蒂。有甚别故在里头。”崇尧笑道:“都是陈年旧事了,他家公子也娶了徐清的准妻子,两下早已扯平,还能有甚不满意处。别胡思乱想了。”张雁笑笑道:“也许是我多虑了。早去早回。”崇尧一笑别过,出门上马去了。

话说崇尧来到满月楼,那杜员外与儿子盛情款待,叙谈多时,邀请入席。崇尧为是杜家乃是多年相知,推杯换盏,开怀畅饮,不觉兴尽告别。乘马出城回家,路过一片树林,可煞作怪。蓦地跳出十数个强人来叫道:“吕崇尧纳命来。”拔出短匕便扑了过来。

其时天已黄昏,路上行人稀少。崇尧醉意朦胧,吃那一惊不小,那马受惊倒把崇尧掀下马背来。崇尧赤手空拳,又且吃的有了七八分酒意,哪里敌得过这十数个有备而来的杀手。登时被杀的手忙脚乱,惊魂欲飞。正当寡不敌众,要被杀倒的时候涌来数十个叫花子,撞入贼众中,叫着:“人多欺负人少么?”强贼骂一声:“哪来的臭要饭的,讨打。”径自与叫花子厮打起来。那叫花子人多势众,又有家伙,且是些不要命狠打的主。倒把那群汉子打的四离五散,没命价的乱撞乱叫。两个叫花子急忙把崇尧扶上马背,崇尧慌忙打马跑回,兀自心惊胆战的。那些强贼舍了叫花子,撒腿追赶,见赶不着了,打声呼哨一哄而散了。

崇尧拨马跑回大行庄,失魂落魄的好是惭愧。少春接着问:“庄主怎的了?”崇尧道:“没事,遇上几个贼汉子劫道。”徒弟们多来问讯,崇尧挥挥手回到府里。张雁见他神色不好,倒像是遇上什么惊恐之状。崇尧把适才所遇说了。张雁惊骇的叫道:“这是怎起?”崇尧道:“像是仇家有预谋的,不然怎晓得我今日会打从这里经过?”张雁道:“我想不会是杜家罢。他与我家说起来没有深仇大恨,何须下此毒手?何况是他家请你,有个山高水低的,他家怎脱得了干系?我教人去报官,必要追出杀手踪迹来。”便要去吩咐人去禀官。崇尧道:“这几个我不熟,不像是梁溪面孔。我看报了官也是多余,此时早跑去他州他府了。”

张雁疑惑不已想道:“莫不是韦元甫派来的,他怪我家没有去与他征剿匪寇,驳了他的面子,就来行刺。”崇尧道:“幸好是遇上几十个叫花子帮我解围,不然这条命怕是没了。”恪卿听得丫鬟说崇尧遇上了强人劫道,险些丢了性命,惊慌的跑来查看。张莺,香怡也来了。择善,吕正,留哥等孩子们多来觑看。张雁道:“没事了,都回去罢。”留哥听得丫鬟们说起是叫花子们解围,思量道:“莫不是我甘哥哥来了?”一溜烟跑出府门,正见数十个叫花子在门楼外探头探脑的看。

留哥叫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花子?”内中一个道:“这是我们老大。”一个花子上前道:“你是哪个?”留哥道:“留哥便是。”那个花子欢喜道:“敢情就是留哥兄弟,失敬,失敬。”留哥道:“可是来找我的麽?”那个花子道:“苏州甘戎兄弟捎个话来,说他想念留哥兄弟哩。我们路上遇上此间吕大庄主,晓得是留哥兄弟的姑父。正好遇上强贼仗势欺人,是兄弟们帮衬解围了。那庄主还好麽?”留哥道:“我姑父好哩。既然是兄弟们帮忙,便进来坐坐,教我姑父谢你们则个。”那个花子忙说:“不敢不敢。我们何等身份岂敢造次。”这时徒弟们瞧见留哥与花子说话,禀报了崇尧。崇尧觉得蹊跷,急忙来看,正是那帮衬解围的花子,便要叫徒弟们送他们钱粮。

花子们多说:“我们早已仰慕庄主是个扶危救困的好汉,今日是我们有事来找留哥兄弟,遇上解围也属巧合。不敢叨扰庄主,就此别过罢。”跟留哥挥手而别。留哥回头顾盼,尚有些依恋不舍。崇尧愕然道:“留哥跟花子到是挺亲的。”回家与张雁说了此事。张雁道:“十二弟这个儿子倒是古怪得很。身在富贵之家到与花子来往,这是何说?”崇尧道:“花子也是贫苦人出身,没法活了这才走了这路。莫看他们衣裳褴褛沿街乞讨,倒是也懂得义气的。”张雁叹息道:“当今这世道官府催逼钱粮,害的多少人家家破人亡,背井离乡做了乞丐。各州各府,哪里不是动辄成千上万。拉帮结派,撺哄过日,就连官府也畏惧三分呢。”崇尧道:“今日这事回想起来,还真有些后怕。若不是他们解围,后果不堪设想。”

张雁道:“那是你平日里积善,他们才帮你。今年梁溪花子有饿死的呢。来日我家在门楼外立个招牌,每月逢十舎粥三日,答谢他们救命之情。相公意下如何?”崇尧欣喜道:“娘子好菩萨心肠。这样可知好哩。”张雁道:“是他们救了相公一命,妾身投桃报李,以此感谢他们,也是一场功德。又能劝化他们多行善事,一举双得。”

留哥回到家,便愁眉不展。恪卿问他。留哥道:“我想回家。”恪卿诧异道:“这里住得好好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怎的就不想跟他们一起玩了。”留哥抱住恪卿,啜泣道:“姑姑,我想我甘戎哥哥。”恪卿问:“哪个甘戎哥哥?”留哥道:“他是苏州花子帮帮主。”恪卿失笑道:“阿留什么时候跟花子帮主认作了哥哥了?”留哥道:“他们可讲义气了。”便将与甘戎如何相遇结拜的事说了,又说了怂恿他们去劫了法场的事,便有了跟昱人三年不出家门的约定。唬的恪卿脸色苍白道:“阿留,你好是胆子大。这么惊天动地的事也敢做?以后可不敢再向别人说起。”留哥道:“姑姑是我极亲的人,所以阿留才跟姑姑说呢。”恪卿疼爱的抱他放在椅子上,说道:“记住,这话再也不敢说了。”留哥嬉笑道:“嗯,我跟姑姑拉钩。”伸出小手指头来。恪卿一笑与他拉钩说:“你知我知跟谁也不说。”

却说少春见崇尧安然无恙的回来,好是气恼道:“谈厌童怎的派几个酒囊饭袋,到叫几个叫花子搅合了。枉费了一番精神。”原来崇尧遇刺乃是少春设计。当日崇尧违抗官府差遣,元甫有意治罪崇尧,又不好出面,晓得厌童素来与吕家有仇,便许以重金,教厌童设计除了。厌童惧怕官府势力,想到少春,差个人来找,少春计较一番,定出这条计策,将崇尧出行日期路线卖给厌童,派人截杀崇尧。少春原想崇尧好酒,那时又是出其不意,必然会马到功成,已是打点离开吕家北上了。岂知到教花子撞散了,哪能不气恼,又想:“吕崇尧若怀疑到了杜家,把杜家告了,两家撕扯,也是一场有趣的事。还能叫吕崇尧身败名裂。”岂知到了次日全没些影响。少春思量:“这么大的事也能忍了?”甚觉扫兴。

留哥要回苏州。崇尧,恪卿派了两个徒弟护送他回去苏州。不在话下。张雁教人在门楼外树立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每月逢十舎粥三日。”霎时间此话传遍梁溪,远近叫花欢欣鼓舞地说:“吕大庄主真是乐善好施。”自此每月初十,二十,没有三十日就以二十九日作数,这三日总是有香怡,四喜主持,徒弟们帮忙舎粥梁溪叫花。崇尧名声愈是显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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