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先玩吧,我回我的被窝里去了。”林夕看着王若琳一脸开心的样子,自己再待着也没有意思。
“再玩会吧。”王若琳有点惋惜地说。
“我想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
林夕说着从被窝里钻了出去,此刻林夕穿着睡衣,王若琳看到了她胳膊上的淤青。
她突然拉住林夕的手腕,看着她的胳膊说。
“怎么弄的?”
林夕淡淡地收回自己的手说,“我奶干的。”
“疯子!”王若琳冷冷吐出这么一句。
林夕心里突然就有点委屈,王若琳是第一个直白地敢跟她说这些话的人,她的鼻子酸酸的,眼睛开始有点湿润。
“没事,你也知道她那人,我都习惯了。”
王若琳看着她,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些事情林夕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别人,说出去了有人觉得你在装可怜,有人会觉得你矫情,就连王若琳知道了,她也会觉得有点不舒服。
林夕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日记,到底算什么呢,林夕之前写过很多日记都被清理东西时给扔了,一方面是害怕别人窥探她的隐私,那埋在她心底深处的故事,一方面是害怕回忆起往事,看到那些发生在过往的事。
不论快乐,不论悲伤,都让她抗拒,那些快乐之上,总堆积着些许悲伤,而那些忧伤,却更像是心灵的坟场,把过去自己鲜活跳跃的心,埋葬在过去的忧伤之中。
渐渐的,每当回忆起往事,好像只有刀割般淋漓的痛,一种看似痊愈,却始终无法痊愈的伤口,在消无声息中越来越大,鲜血淋漓,可是林夕又依赖于日记,那些无人可诉的痛,无人可说的秘密,在心底一点点腐朽,发出腐烂的臭味,悄悄蔓延,直至五脏六腑皆腐坏,只剩外面较好的气囊,机械般完成那个完全陌生的人要做的事情。
没有灵魂的躯壳,只是一堆慢慢等待衰老,变质,腐烂,发臭的烂肉,又怎么可以被说成是真正的人生,真正的生命呢?
日记是她的灵魂,它承载着她太多心事,她不愿舍去,却也不敢拿起,她一路走来,踩过多少忧伤,承载过多少梦想和渴望。
学生时代的课余时间永远是喧嚣的,有时候林夕看着这些喧嚣却突然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这个世界,那么多人都在努力活着,过着自己的人生,却终归跟自己没有关系,这些人,这些人生。自己于他们而言又是什么呢?
林夕正出神,走廊里两个同学在打闹,经过林夕身边不小心打翻了林夕桌角的冷着的水杯,幸好水已经不热了,但是林夕的日记本被弄湿了大半。
两个同学一直紧张兮兮地跟林夕说对不起,她也就没有说什么,自己默默地用纸巾吸水。
“你这样不行,需要在窗口晾晾。”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远辰走了过来,看见了之后拿过林夕的日记本发现被水打湿后纸张都黏在一起了
“这个得弄开,你看你白纸都要被字迹染上色了。”
说着他便小心翼翼地一张张给她分开,但是被水弄湿的纸脆弱的像雪花一样,一碰就坏,他一不小心撕下来一块。
“这个,很重要吗。”顾远辰有点尴尬地看了看林夕,又看了看撕下来的那张纸,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被晕染的模模糊糊。
顾远辰看了看字,看了看林夕,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笑话。
“林夕,你这写的什么啊!”
因为是日记,都是隐私的东西,而且顾远辰具体撕的哪一张林夕也不知道,林夕以为他看到了什么东西,有点慌张,急的脸一下子红了。
正在林夕心里挣扎要不要抢回来,还是要解释什么,到底怎么办的时候,顾远辰的话让她松了一颗心,“你看你这字,丑的我都看不清,你写的什么啊。”
这家伙,平常不抓住自己一点错误来嘲笑就好像显得他自己多无能一样。
“顾远辰,你嘚瑟什么,看见你的字人家还以为你有残疾呢!”林夕说着把他手里的碎纸抢了回来。
看了看里面的内容,林夕的脸都白了。
林夕又看了一眼顾远辰
他应该,没有看到吧。
顾远辰跟林夕的生活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起来一样,他永远能够戳到林夕心里最美好和最糟糕的点。
她一直都戴着面具生活,为别人哭,为别人笑,不知不觉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附属品,在童年的阴影和自卑的躯壳荫庇下,她只是戴上了一个人人都喜欢的面具。被别人看到日记,无疑是揭下了她的面具,林夕害怕被看到,却还有点期待他能看到。
让一个痛恨男人,质疑爱情的女孩,爱上一个男孩,这好像是难事,也的确困难,碰见他之前,林夕讨厌所有男性,而顾远辰是唯一一个让林夕觉得不反感的男生,跟他在一起的时光总感觉充满了阳光
就像是一碗面条里忘记放了盐,而他正好是把面条变得美味的佐料。
他把林夕的生活变得明媚美味了起来。林夕从头到脚都很信任顾远辰。
林夕坐下之后在想,如果他看到了,会不会更加在乎我一点呢。
顾远辰看着林夕拿着那张纸低着脑袋坐在自己前面,留给他一个背影,像一个孤独的影子,背着光而存在。
她在日记里写道,让她活到三十岁吧。
如果说三十岁之前的女人是一朵怒放的玫瑰,那么三十岁以后的女人便是残败的枯枝,她只想活在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她想被人记住的是她最美的样子,她想自己是美丽且被人欣赏的。她不想老去,不想被厌弃,不想活的太久,因为那样生活就更加没趣了。
这个想法,黑暗又幼稚,就被记在那个日记本上,那张被撕下的一张纸上。
如果被人看到……
林夕不自觉地回头,却对上了顾远辰的视线,他愣了愣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顾远辰却对着她笑了。
林夕心想,这个男孩真的让人讨厌不起来啊。
人生数十载是多么漫长煎熬,她讨厌那苍白又黑暗的生活,讨厌那一眼看到头的未来,明媚的笑容之下,却包裹着一颗阴暗潮湿的心脏。
“林夕,你怎么了,看起来怪怪的。”王之栎又在课堂上回过头来敲林夕的脑门。
林夕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扒拉下来说“你别烦我。”
“怎么了呀。哎呦,你这本子怎么湿成这样了。”说着王之栎要拿林夕的日记本起来。
“你放下,别碰!”林夕一惊,尽量压低了嗓音说。
“这是我的日记,你别看。”
王之栎突然笑了“这有什么,小林夕有什么秘密吗,你果真不爱我,都不让我知道。”说着还有点小委屈的样子。
“我为什么要让你知道。”
“好吧,小林夕,喏,我的日记本,给你。”说着递过来一个带锁的小本子。
“这是我的日记本,我把我的秘密都交给你,夕,你相信我喜欢你了吧。”
“幼稚!”林夕白了他一眼,并不打算理他。
“我说真的呢,林夕,我真的很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总得有个理由吧。”
“没有理由的小夕夕,我看到你那一刻就注定我会爱上你。”
“如果这样,别给我废话。我没时间给你说这些没用的。”
“那夕,你可要帮我看好我的秘密哦!”说完笑眯眯地回过头去。
林夕掂了掂他的日记,撇了撇嘴,拿起来作势朝他头上砸了几下,终究不敢真的上手,然后把日记本整整齐齐地放在了自己的书上面。
“林夕,你再帮我个忙呗!”王若琳下课后找了过来。
经历过昨天之后,林夕心里总是有说不出的感觉,可又不好直接问,那样显得自己太过矫情,毕竟人家也没有做什么对自己不好的事,她只是一直不太热情而已。
“怎么了?”
“你帮我去借个耳机吧,我想听歌。”
“这不太好吧,学校不让带手机的。还有,你小点声!”
“这有什么呀,带都带了,咱们学校带手机的又不止你一个,就你傻,以为人家跟你一样听话。”
林夕想了想问“那我去哪给你借啊,我也不知道谁有。”
“林夕你是不是傻啊,王之栎啊,你觉得他这样的人不带手机的嘛。”
“我……我怎么好意思跟他提这个。”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你不是跟他关系挺好的吗,照我看啊,你要啥他肯定都会给你。”
“你别胡说,我去问问就是了。”林夕被王若琳说的不好意思,赶紧打断她的话。
王若琳走后林夕一直在思索怎么跟他提这个事情,这种事情于情于理都不太光彩,肯定不好大庭观众之下说。
林夕琢磨了一下午想到了一个绝对稳妥又不伤情面也不会觉得尴尬的方法,她决定传纸条。
虽然他跟王之栎前后桌吧,但是传纸条更能保证私密性,而且要挑在上课的时候,大家都不会注意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传给王之栎。
林夕说干就干,撕了一片纸,想来想去写下了“你能借我耳机吗”这么一句简短精悍的话。
但是传纸条林夕又开始紧张了手心里全是汗,一片纸在她手里揉来揉去,揉的又皱又黄不成样子的时候,林夕才下定决心。
刘老师在上面讲离骚,趁着大家都做笔记的时候林夕飞快地戳了戳王之栎的后背。
虽然动作很快也很轻但是王之栎还是感觉到了,有点兴奋甚至有点激动地回过头,这是林夕第一次主动找他,他还未的及开头,林夕就已经把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并立马低下头拿着笔装作认真做笔记的样子。
王之栎纳闷地说,“林夕,你……”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刘老师说“王之栎,认真听课。”
王之栎只好回过头,他打开了自己手里的不明物体,看到上面娟秀的字迹,嘴角不直觉地上扬。
下课后,王之栎果然缠上了她。
“夕,给我传“这种”小纸条。”王王之栎特意把这种咬的很重,他顿了顿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啦!”
听到这话顾远辰跟苏新同时抬起头看他们两个。
“什么这种小纸条,就是普通小纸条而已。”林夕急忙解释道。
“普通小纸条?那要不我让他们看看你写的什么。”王之栎坏笑着说。
“别别别。王之栎别让他们看。”林夕急忙拦住他。这个王之栎就知道这种事情林夕没办法说出口,故意威胁她。
“我的小夕夕都这么说了,我指定不让他们看。”王之栎笑的更开心了。
“那你说同意还是不同意?”林夕问。
“你觉得呢?”
林夕心想,完了,他这意思保准是没戏了,这个时候王之栎却说了一句“晚上放学,跟我走。”
说完便潇洒地回过头不管了。
“这种”小纸条?不能给他们看?同意不同意?晚上跟我走?这些颇具暗示性的话,而且这么近还传小纸条,有什么事不能一句话解决吗?倒是让顾远辰和苏新听的马马虎虎。
“林夕,你们说什么呢?”苏新好奇的问“你跟他,你们两个……”
苏新说着还伸出两个手的食指,给林夕比划着。
“我跟他没什么!”林夕一把拍开她的手。
“别八卦我。”
顾远辰听着后面的动静,没有吱声,又看了看笑的一脸荡漾的同桌,心里开始了一番猜测。
他们两个,莫不是……
到了晚上放学的时候,林夕先跟王若琳说让她在教学楼后面等她,便给王之栎一起走了。
顾远辰看他们走了之后不发一声地收拾好东西也离开了,身后的南维猛地合上书,发出清晰的声响,苏新和赵木雪一脸懵,今天大家都有点奇怪,于是她们两个一人伸一个脑袋偷偷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赵木雪正好奇着呢,看到了教学楼旁边站着的王若琳,八卦的赵木雪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挪到了她旁边。
“哎,王若琳,你知道林夕干嘛去了吗?”
“不知道。”王若琳惜字如金地说。
赵木雪对苏新撇了撇嘴,回到她身边说“你看她那副样子。”
“她不是一直那样吗,也只有林夕受得了她的性子。”
顾远辰回到宿舍之后,按例洗漱收拾,完了之后躺在了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想是最近变天该加床被子了,去柜子里面拿了一床薄被子,盖上了之后却又觉得燥热难耐,翻来覆去,末了,一把掀开被子,看着天花板发呆。
他在想,王之栎是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林夕单纯的跟个孩子一样,她给王之栎这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男生在一起之后,受了委屈怎么办。
真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