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边,究极门。
天青如洗,黄叶满地,层层秋叶下的小虫在阴暗潮湿里挣扎求生,层层秋叶上站着的人,在一次又一次的逆风浪中成长。
“所以你现在还要放弃吗?”明明都是穿着一样的衣服,明明谢淼身上连一件像样的钗环首饰也无,但哪怕时隔多年,虞紫凤也依然觉得那一日清静峰上谢淼问她的样子格外美丽。
浮于流表的只能愉悦眼睛,发光的灵魂却是在照亮别人。
“我要成为剑圣,我要让紫凤剑因我而荣耀!”微风吹起她额前的那两绺散发,握于她手中的剑都似乎在铮铮作响。
小胖墩宋意也明白了谢淼的意思,他的脑海中浮现起父母日夜操劳的样子。
他也想,他也想让家族以他为荣!
疾风吹叶,叶上的小虫也因风而起,可只要活着,它就能去往一个全新的天地。
“既然不能一下子找到书,我现在正好一边教你们识字,一边利用清静峰的藏书修炼。”再回到第四十九窟的虞紫凤如是说到,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怀里的入门心法,这正是第三轮考核时发给试炼弟子的。
“我也能识字吗?”宋意的小胖手指了指自己,显然不相信天上就这么掉馅饼了。
在宋意眼里,识字是村里地主儿子的特权,至于他,他只能在路过地主家时羡慕地看先生提着肉出来。
“当然,咱们三个既然同来了清静峰,自然是一伙的!”谢淼代替虞紫凤抢答道,说完还拍了拍宋意厚实的肩膀。
“嗯,”虞紫凤点点头,“在教你们之前,我想知道你们的真实水平,所以你们先说说自己都认识什么字,就从谢淼你这开始吧。”
谢淼见自己被点名,也不怯场,自豪地答道:“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说完她用手指在墙壁上写出“谢淼”这两个字,一边说嘴里还一边说,“这是百花尽谢的谢,而这个就是浩淼无极的淼。”
虞紫凤点点头,虽然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但还知道写自己的名字,这已经很不错了。
见谢淼和虞紫凤都看向了他,宋意连耳朵都红了,“我一个字也不认识。”
谢淼不客气地笑了起来,虞紫凤却没多少情绪变化,她甚至还安慰了一句:“没事,正好从头开始,我先教你写你的名字。”
看虞紫凤一笔一划地在墙壁上写着字,宋意的脸更红了。
“左边这个是宋,从宀从木,除了用作姓氏,还有神树的意思;至于意,古燕国刺客荆轲的好友就叫宋意,虽然不知道你的意字是哪个,但我猜应该是我写的这个。”虞紫凤的讲解很细致,神情也很严肃,很有小老师的样子。
宋意一听虞紫凤的话,眼神里全是崇拜,一个劲地点头道:“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意字,我爹说过这是他花了十五个铜钱请先生起的,当时先生还念了句诗说是古燕国名士。”
虞紫凤略微思索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念得是不是‘渐离击悲筑,宋意唱高声’?”
她手指在宋意那两个字下又写出这两句诗,笔画稳重。有了她的对比,写在最上面的“谢淼”两个字就显得越发幼稚起来。
宋意小胖脑袋一个劲点着,就跟小鸡啄米似的。
“这个宋意很厉害吗?”谢淼好奇地问道。
这个问题宋意也很好奇,他记事起父亲就一直在和他说他名字的来历,但因为时间隔的久,所以在父亲地嘴里,宋意一会是大才子,一会又是大剑客的。现在面前站了一位大先生,他自然也想知道宋意到底是如何地厉害。
“有载可查里,他是古燕国荆轲的好友,但是有很多人相信古秦末期出现的冠军侯宋义和这个宋意是一个人,所以至少在我看来,这是个很厉害的人物!”虞紫凤一本正经地说道。
洞窟里没有灰尘,只有不知名的植物香气,让人闻得很舒服。
在解释完宋意的名字后,虞紫凤又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那句诗下,并且做了一次简短精要的自我介绍。
原本只是知道她是王府独女,现在一听她十三岁之前做出的那些事迹,宋意与谢淼都开始用钦佩的目光看向虞紫凤。
如果他们是王府之女的话,只怕不仅不可能像虞紫凤一样从小学这学那无一天松懈过,还会整日斗鸡走狗纨绔度日。
“好了,今天我先教你们心法里的字。”虞紫凤环顾了四周确定无人后,把心法摊开放在地上。三个人此刻都很自然地坐下,入秋的青石地面有些凉,但求知若渴的几人并没有感觉到。
“首先第一句,你们还记得那天背的内容吗?”虞紫凤没有一上来就采用填鸭式教育法,而是先试着唤起这两人的记忆。
“上善若水。”(宋意)
“清静无为。”(谢淼)
两人一齐开口,说完后宋意和虞紫凤都默默看向谢淼。
这厮昨天都能倒着把心法默出来,今天竟然就忘记第一句是什么,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你们看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
宋意与虞紫凤齐齐点头。
“可我记得是这一句啊……”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谢淼反驳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你肯定是记错了。”虞紫凤一句话总结道。
“嗯。”宋意默默点头。
被两人否定的谢淼委屈地低下头……?呵,在淼哥面前低头委屈这种事是不存在的。
“哦,我记住了。”某谢理直气壮地认错。
“之所以说上善若水,我的理解是,水能随环境改变形态,不拘于方圆,我们修道之人也应该有此初心,万事万物皆可为道……”
就这样,虞紫凤每说一句,就会把她的理解也一齐分享,而听的两人也很认真。也因为虞紫凤教得细致,所以待到入夜时,她也只把这一篇心法的字说完。
“好了,这就是这篇心法的全部内容,明天我再和你们说说我修完心法后的体会。”虞紫凤站起身来,因为坐得时间太久,所以四肢都有些僵硬发麻。
吃过晚饭后,虞紫凤和谢淼又都洗了个澡。
庭下松柏交错生长,月轮上人影绰约。虞紫凤披着披风走在回廊下,一阵风来,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
“你还不睡吗?”谢淼漱完口出来,手上还端着黄铜盆。
“我再呆一会,等会儿就睡。”虞紫凤轻声解释道。
谢淼听她这么说也不多问,端着洗脸盆又回到自己的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