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还是人家姑娘救的你?”许柳听完北辰弦大致描述当天遇难的经过,看着他眼神都有些怪异:“你难道不应该表达点谢意?”
“她这么要强的人,这事那能时时挂在嘴边。为救人而受伤,对她来说,不一定就是件开心事。”北辰弦道:“你眼睛刚一直放人家身上,难道没注意到一说到她受伤,伤势未愈之类的话,她表情就很不好吗?”
许柳斜着头看向房梁,仔细回想:“这我倒是没注意,不过……”许柳和北辰弦就一案之隔,指着他的鼻子像要戳进去一样,“你老盯着人家干嘛,还看得这么仔细。”
“你别乱说。”北辰弦将煮好的茶倒入自己的茶杯里,腾腾热气迎面而来,模糊了他心虚的神情。
喝完一口热茶,许柳“飒”地打开扇子在胸前轻轻扇动,曲起一条腿半倚着茶案而坐,怎么看都是人们口中的登徒浪子。但奈何许柳人如其名的寻花问柳可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对昭千璃的幻想才刚要成型,这会儿就连芽都没了根。
他扇子轻晃晃,幽怨地叹了口气:“果然,这等好事怎么轮的上我,你放心,我不会跟自己兄弟抢女人的。”
“滚,”北辰弦眼神飘忽听了这话就一个刀眼就飞了出去,“这种事说我不要紧,但对人家姑娘该有多大影响?还有,谁跟你是兄弟?”
“哟!”扇子“嗒”地合上,指着北辰弦道:“训斥起我来了?行,谈那姑娘,你跟我说说咱俩还不算兄弟?你看看你这茶庄还是我投资建的呢。我跟你不是兄弟,你会在我离家出走的时候收留我,会帮我把在如意楼赊的账每月按时结了?”
北辰弦蔑视:“你确定不是你自己被赶出家门在我这租房子住,而我只是把你借我的钱间接性翻两倍还你?不过我前几日翻了一下账本,你如意楼赊的账够多的啊数目还不小,现在这钱我也还得差不多了,下次城主来要人,我可就不能帮你打掩护了。”
“你要不要这么绝情?”许柳急了,“你要这样,这样的话……我就,我就去抢你女人了!”
北辰弦无奈道:“我还没成家呢,哪来什么女人?”
“别狡辩,我看出来了,我告诉你,以我的姿色,那下小千璃是愿不愿意的事,说不定她刚刚见了我之后再早已决定非我不嫁了。”
“忘了刚刚是怎么跪地求饶的?”
“我还没跪呢……”
“我劝你,最好别招惹她。”
“为什么?”
北辰弦拿起茶杯,掀了掀眼皮,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引人鄙夷。
许柳白了他一眼,思索着有打开了扇子,露出几抹笑容:“不过说起来,‘千璃’这个名字,感觉有点耳熟呢,”他偷偷瞥了北辰弦一眼,刚触及他的目光又迅速收回,“你藏这么深,也没跟我提起过,在那听过这个名字呢……”
北辰弦今天叹的不知道第几口气。
“我知道了!”许柳猛然惊醒,持扇猛一拍茶案:“昭千璃!”
昭千璃的名号呢,舒烟绫和含玉可能是没听过,可像许柳这种寻花问柳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记得有一次他因为不知道南昭的千璃公主长啥样,也没有她画像,就从江湖人口中打听昭千璃外貌特征自己∠※下了。结果成效甚微,因为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时而圆脸时而瓜子脸,嘴边一会花瓣嘴一会柳叶嘴,全然不同,最后也就放弃了。
许柳喊得大声,也不知道同院子里的昭千璃听到了没有。北辰弦立即给许柳又飞出一个刀眼,用眼神示意他小声点。
许柳激动地看了眼门外,用手掩着嘴道:“还,还真是?那,那不是……那不是南昭的公主吗?”
北辰弦轻轻点头,得到确定的许柳不知道在开心什么,在那上蹦下跳地无声呐喊,北辰弦都担心自己的地会被他踩烂。
“千璃公主,昭千璃也!见到了见到了,终于见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北辰弦看智障般看了眼他,再一次扶额叹息……
北辰弦竹岚茶庄格局本不大,一开始是北辰弦出来风行城,初来乍到的偶然结实许柳,在许柳的投资下建起了个有模有样的茶庄,然后生意好了,在原本的基础下扩大了占地面积,成了内外两院的两个大庄子。
外院前厅的,卖茶叶、晒茶叶;内院主要是住宅区,“清净”就是这里的专有形容词。而北辰弦住的院子,是单独圈出来傍山而建的小院,几乎脱离了茶庄,静得只能听见鸟叫。
舒烟绫双手上提满了各种各样的食材,踏着草地上的石板路小径,七拐八拐才到了厨房。
茶庄的人不多,她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个,可能整个茶庄里,只有含玉清楚。
这里她刚刚打个招呼要独用一个厨房,但在茶庄用两个厨房她这才心安理得、毫无顾忌地使用。
放下手中的食材,舒烟绫有些不自然地揉了一下手臂,点了点食材后发现少了一样,正打算去另一个厨房看看有没有时,一个抱着一大捆柴火的小厮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进来。
许是没看着舒烟绫,动作又忙乱,直直撞向了她。
她娇喝一声,连退几步,小厮见撞着了人,忙把柴火放一边,一阵手足无措,逼迫自己说出几个字来:“对,对不起,舒姑娘你没……没事吧。”
舒烟绫捂着被撞到的手臂,紧蹙着眉头没有言语,眼看衣服要被鲜血浸透,她拔腿跑出厨房,往自己屋子的方向去了。
只是她慌慌忙忙跑回房里,碰巧被路过的含玉看到了。
——
房内,舒烟绫脱去了衣服,露出自己原本光滑白皙,现下却被刚才的柴木撞到,已经血肉模糊的手臂。
舒烟绫脸色苍白,紧咬着下嘴唇,闭眼刚要手中所剩无几的药都倒在伤口上时,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舒烟绫睁开眼睛,扭头看向紧闭着,却没有上锁的门,不知用了多大了劲,勉强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来,“谁?”
“是我。”
门外的人一出声舒烟绫便已知来者何人,她脸色微变,咬牙问:“作甚?”
含玉脸上挂着个淡淡的、礼貌性的微笑,听舒烟绫的问话,她不答,反而直接推开门,缓缓走了进来。
舒烟绫下意识地把衣服揽上,瞪着含玉:“我让你进来了吗?”
含玉虽嘴角含笑,但眼神却并无笑意,反而极其平淡,这种平淡,和昭千璃有几分相似,但的平淡里往往带了几分不屑与轻蔑。
“吱嘎——”
门被关上,含玉很自然的反客为主,寻了个木凳在舒烟绫旁边坐下,端详着伤口,蹙眉阴阳怪气道:“遇匪时伤的吧,公子没注意也就罢了,你自己也不重视,真想残了?”
舒烟绫没好气地:“好你管。”
见含玉带了药和纱布来,知道她要做什么后,舒烟绫并没有拒绝,反而很安静,让含玉帮她换药包扎。
她和含玉是都喜欢北辰弦,却没有这么勾心斗角,说实话,她觉得有时候含玉还挺正直的。以前有几次她受伤了不敢告诉北辰弦,都是含玉发现了来给她送药包扎。无形中,这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含玉将拿来的药瓶的瓶塞拔开,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把瓶中的药水淋在伤口上。
“嘶……”
舒烟绫痛的倒吸一口凉气,含玉停手,看着舒烟绫好受点了才又慢慢地在她伤口上淋上几滴止血的药水。
她一边解释道:“天气转凉衣服自然穿得厚些,但伤口开始重新流血的时候你没有注意,现在已经有发炎的迹象了,先给你擦点药水以防伤口继续发炎恶化。”
“我知道。”舒烟绫闷闷地。
含玉换了种药给舒烟绫抹上,也没再说话。
等到含玉给自己缠上绷带包扎好,舒烟绫才勾了一下嘴角,自嘲的笑出声。
当时北辰弦看到自己受伤了,可自己却被他抛在脑后,他心里只有为他挡住土匪大刀,坠崖的昭千璃。
但她也理解,也感激昭千璃为北辰弦挡住娜一刀,要不然现在受伤的就是北辰弦,她指不定得多心疼
可是……昭千璃为什么呢?
含玉知道舒烟绫在想什么,一边打结一边说道:“不是所以努力都有回报的。”
舒烟绫“呵”地冷笑一声:“对,你再怎么努力都没用,你就是配不上辰二哥哥。”
一抹微笑出现在含玉脸上,她不卑不亢道:“是你和我。”
舒烟绫扭头瞪着含玉,含玉用绷带给她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抬眼看向她道:“如果换做平时,我是不会和你说的,但……她出现了。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公子这么着急担心一个人,也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照顾一个人。你认识她吗?”
舒烟绫想了想道:“不认识,辰二哥哥只说见过几面。”
“不过见过几次面,就能如此这般舍身相救,你会信吗?”含玉阴阳怪气地问。
舒烟绫把衣服穿好,说着:“我只信辰二哥哥说的,不管他们两个有没有意思,你都不可能。”
含玉失笑:“你为何就如此针对于我?”
舒烟绫也不瞒着:“因为我看到你多次在深夜里用乌鸦传信。”含玉挑了挑眉,听舒烟绫警告般的说,“我告诉你,你要敢做任何伤害辰二哥哥的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含玉定了定神,面不改色道:“若旁人做有害于公子的事,我亦如此。”
“希望如此,”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舒烟绫道,“可即便如此,无论你是什么身份都配不上他。”
含玉呵呵笑问:“你又何来的自信?”
舒烟绫挺直了腰板:“自是与辰二哥哥从小长大,青梅竹马。”
“是吗,青梅竹马都比不上刚认识的女子?”含玉乜着眼:“我只求能好好服侍公子,你要做青梅竹马还是同房夫妇,那是你自己的事。只是你受伤无人问津,那个千璃受伤却被公子日夜照顾,你心里可曾好受?”
舒烟绫木讷地看着含玉,含玉叹了口气:“你若觉得我对你并无任何危机感,就不会对我说这些。你现在的敌人不是我,是她——昭千璃。”
“昭千璃……”
舒烟绫在心里默念了一边这个名字,加上姓氏,莫名觉得有些耳熟,好像有谁在她面前提到过,可一时却想不起来。
她正想问含玉是什么意思,含玉便已悠然转身走至门外:“你不知道公子的口味如何,饭菜我替你准备,你自己好好休息,晚饭备好,我再来叫你,你也好好斟酌斟酌我说的话。”
不等舒烟绫出声,含玉就已经帮她关上了门,朝着厨房走去。舒烟绫半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一个人的出现,可以改变所有人的生活,改变他们今后的生活轨道,有人欢喜有人愁,爱憎恨,恶别离,这便是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