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乾、宫柒涟、张少筹、韩薛和季沛殊小聊了一下对策,就已经有了告退之意。
因为昭乾早已关闭了灵器,就假装寒暄了几句。
昭千璃善于倾听,从头都是安安静静地听到尾声,但越到后面她就越觉得没劲。储戒上紫光一闪,一直不过手掌心大小的小乌龟就趴在她的手上任她挑逗。
理了理思路,现在她已经知道南昭之前的确有过九玄功的部分残卷,而且残卷了由来似乎与东琦有关。
但十年前她的娘亲,幽休颖把南昭的九玄功残卷……盗走了。最后自己也跳崖死不见尸,南昭就再也没人敢替九玄秘籍和幽休颖的事了。
青蓿的噬魂术和曾和她的九玄有过共鸣,想来有所关联,而古渊圣龙鼎上又有九玄功的痕迹,九玄功残卷,至少分为三分。
但她现在并不确定自己修炼的这份残卷是否是南昭原有的那份。如果是,那她本就是南昭的公主,幽休颖没必要去盗,如果不是,那她现在修炼的九玄功是哪来的,南昭的那一份,又去了那,给了谁?
或许这些只有幽休颖知道答案,但并不是所有不会写的习题都可以翻阅答案的,昭千璃必须自己破解。
小乌龟在昭千璃手上舒展着四肢,还用头去顶昭千璃曲起的手指。昭千璃觉得好玩,放下另一只手上用来遮挡的书,把小乌龟放在书上,有从储戒拿出小片白菜叶取喂它。
小乌龟看到白菜叶的时候愣了一下,张嘴就在上面咬下一口,然后就放开了吃。
昭千璃骂它一句“傻子”,然后又被它逗笑了,戳一戳它的乌龟壳,余光瞥见了案上一角的东西。
是普尔吉拍卖会的邀请函。
这个邀请函,是奏折样式的。整本是火红色的,中间有印有“邀请函”三个鎏金大字,右上角写着拇指盖大小的“普尔吉”三个小字。
昭千璃很随意的就打开了这邀请函。首先看到的是诚挚的邀请言词。
接着是拍卖会将拍卖的拍品图片与一些介绍。一共有十件拍品,无不是珍贵无比。所谓压轴是大拿,古渊圣龙鼎自然而然的排在了最末尾,介绍的内容是所有拍卖品之中最少的。
介绍的内容并不是越多越珍贵,因为你越扯,越没人会相信。
珍贵的东西效果最单一,也最强大,只需要言简意赅的说上那么一句,人人都想得。而且这样更能吊着大家的胃口,让人欲望在无形中膨胀。
昭千璃突兀地关上邀请函,把小乌龟抓起捧在手上,又站起来把邀请函扔回桌子上就走出屏风了。
见昭千璃走了出来,张少筹乜斜她一眼,拱手道:“皇上,国宴之事重大,还需加强皇宫内的防卫和边防,臣先行告退。”
昭乾摊了摊手,轻点了一下头:“嗯,多劳南翼将军费心了。”
张少筹向昭乾深深地鞠了一躬,便转身走出书房,韩薛和季沛殊也是如此,拱手行礼后自行告退。
昭千璃斜视宫柒涟,她也算是第一次见宫柒涟,看着宫柒涟,她心一沉。
宫柒涟眉目清秀,身形轮廓,眉眼之间都与她母亲幽休颖有几分相似。
宫柒涟向昭乾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时若有似无的瞥了昭千璃一眼,脸角上的弧度又大了些。
直到宫柒涟走出书房没了影时,昭千璃才反应过来,表情古怪。
她斜视昭乾,直径走去,自嘲道:“可以呀,谈个话连我都防着,这件空间隔离的灵器,我更是一无所知。”
昭乾一听“吓”得如触电般弹起身,说:“这不是……”
“这不是南昭大事,迫不得已吗,嗯?”昭千璃眉毛冷魅地一挑,昭乾不寒而栗。
“看来还是我权限不够,连旁听都不行。”
“呃……我……”昭乾不知所措,这这这,他应该怎么回答?
“噗嗤!”昭千璃笑出声,就喜欢看昭乾这样,她无奈似的摇摇头:“行了行了,反正我迟早都会知道。”
昭乾惊喜的看着昭千璃,双眼闪着光,试探性地问:“你的意思是……”
昭千璃收敛了笑意,负手而立,故作正经道:“什么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我……”
“喏。”昭千璃将左手伸出,昭乾顺着昭千璃的手看去,昭千璃的纤细如玉的手掌摆着一只小乌龟。昭乾迟疑了,蹙着眉毛,昭千璃这是闹的哪一出呀?
昭千璃撇过头去望着书房大门,许久,自己的手还没有空,她不耐烦地转过头,看着一脸懵的昭乾,甩了甩手:“你要不要,接不接!”
“啊?要!要。”昭乾眼神还是有些呆滞,但也面露喜色。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小乌龟,捧在手上,仔细端详,不确定地问:“这是,乌龟?”
昭千璃收回手,没好气道:“什么乌龟呀,这么抬举自己,就是只王八羔子。”
“你,买的?”昭乾什么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什么惹得昭千璃不高兴。
“嗯,路上看着卖相不错就买了,不过我没时间养,就勉强送你了。”昭千璃说话有些含糊支吾,眼神更是飘忽。
昭乾此时的心情一言难尽,距离上次昭千璃送他礼物有十年了。那时还是幽休颖在的时候,现在他的心情用大喜过望和欣喜若狂,已经形容不了
“它……叫什么名字?”昭乾的激动表现在心里,而非流露在表面,他呆呆地看着小乌龟许久,面部肌肉都以为他的激动而有些抽搐。
昭千璃一愣,什么名字?她也没想过,脱口而出一句“王八羔子”,说完觉得不错,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昭乾嘿嘿一笑:“这,这名字倒也文雅……”
“文雅?一只王八要何文雅?”
“这不是只乌龟吗?”
“乌龟?乌龟不就是王八吗?我说它是王八它就是王八。”
“好好好,王八,就是王八,那它就……王八糕子?”
昭千璃抿唇想了想,读音都一个样,那个字无所谓,而且如果真叫王八羔子,好像人人都知道它的名字一样。
这么一想昭千璃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名字。
昭乾孩子一样,新奇地看着糕子的其实这真真切切就是一只墨绿色的乌龟,四肢头部都伸出来了,左右摇摆蠢萌蠢萌的,完全不怕人。
昭千璃歪着头看这只乌龟,挺可爱的,而且还小个,糕子,听着还不错。
看着昭乾挑逗糕子,她想中一触,小时候,他也是这样逗自己开心的吧。
糕子扬起头,顶了顶昭乾的手指,昭乾把手缩回去,有送上来,一点也不像一个经纶国家大事的人。
“f……”昭千璃脱口想唤昭乾一声“父皇”,但连音都没发完就断了声。
这个称呼,已经有十年没从她嘴里说出来了,她觉得非常陌生,而且非常不习惯。
昭乾耳朵可尖了,只要昭千璃说话,他几乎都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刚刚昭千璃的发音,他也听到了,虽然没有后续,但也着实让他一惊。
他渴望这个称呼整整十年,虽然不像昭子林一样简简单单地叫“哥”,不想幽休颖一样,简简单单地叫娘。只要有个父字,他就很满足了。
十年里,就算是应酬,昭千璃都不肯叫他父皇。要是昭千璃能换他一声父皇,整个国家他都可以不要。
昭乾愣怔着抬起头来,目光呆滞:“你……”
昭千璃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吓得立刻转身,背对昭乾。
她心里已经释然,尤其是刚刚听了张少筹的那一番话,刚刚也明明已经想好了,就试试看,就叫一声,但自己还是觉得十分变扭和不好意思。
昭千璃心里一阵闹腾,最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国寿时……下旨吧。”
下旨。
昭乾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昭千璃是同意继任南昭的女君了。
“我会在那时,做出相应的措施,让那些不服我的人心服口服,至于过程,你不需要插手,当众宣旨就好。”
想让昭千璃继位已经许久,昭千璃忽然就答应了自己竟然还有些不习惯,他当然昭千璃怎么想的。这时候谁当上了南昭的女君或是太子,无疑于挑起了重担。
“拍卖会,我去。”昭千璃淡淡地补充说。
话音落下,她就起步朝外走去。
立定在门槛前,确实回廊上没有人,她又停下脚步。
昭乾定定地看着昭千璃的背影,知道昭千璃的想法无人能左右,但根本不想让昭千璃去冒险,见她停下,以为她改了主意或是提些要求,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昭千璃心里打鼓,忽然感觉天气挺热的,粗略地吸了口气,表情十分复杂。眉头微微蹙在一起,十分纠结,像是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她心绪如麻,闭上了眼,做了几次深呼吸,表情渐渐放松。
昭乾等了许久不见昭千璃反应,正想开口就见她用力地抿着唇,突然转身。
四道目光如火炬般相接,昭千璃胸口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
脑海里反复出现的都是幽休颖的脸,与年老说的话。
“昭乾!”喊出昭乾的名字后定了定神,看着昭乾一惊一吓的样子顿时就软了下去,唇舌缠绕地轻声唤出那个称呼——“父皇”。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昭乾听得个真切,“父皇”二字没有掺杂什么情绪,很平淡,但尾音延绵漫长,是多年后的释然。
昭乾仿佛五雷轰顶,是吓的,但眼中不知不觉多出了许多云雾,他嘴角微张,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昭千璃像个塑像一般。
昭千璃看昭乾的反应顿时感觉丢了面子,咬咬牙道:“看什么看,我喊一遍,没听到算了。”
昭千璃手忙脚乱,踉踉跄跄地跑出御书房,她刚刚起步时,是茫然懊悔的,但跑着跑着就笑了。
她跑在宫墙之间,脚下是青石板铺成的路,她就这样傻傻地笑着,眼泪溢出来了也不自知。
昭乾亦是如此,明明是件开心的事,他却是喜极而泣,先哭后笑,最后又哭又笑,本能一般,一边拭泪一边手舞足蹈,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失心疯了。
他等了多少年啊。
她堵了多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