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乓啷——”
茶杯被人摔在地上来了个粉身碎骨浑不,茶水溅在厚重的花纹刺绣地毯上,颜色深浅分明。
殿外侍立的宫女好似一个摆设,听到动静却司空见惯般,不为所动,一点进去收拾的意思都没有。
韩薛略显唯诺地站在殿中央,被张妩仪的目光压得抬不起头。
皇后张妩仪冷眼看着韩薛,摔了茶杯后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良久才眨了眨酸涩的眼皮,阴阳怪气:“我还以为韩大人是看不起本宫,以后都不会到本宫这来了呢。”
韩薛抬起头,面不改色,道:“皇后娘娘息怒,老臣……”
“息怒?”张妩仪在昭千璃那说话不讨好,却也学会了昭千璃如何让人说不出来方法,不给韩薛说完便有阴恻恻地笑说:“韩大人真是越来越没眼力劲了,你何时看到本宫动怒了?”
韩薛背后凉了凉,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想了想还是打算继续自己话,道:“娘娘,老臣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您啊。”
“为了本宫?”张妩仪一听,乐了,“为了本宫什么,为了本宫所以想把素雪嫁给昭子林,公然支持昭千璃吗?当众求皇上赐婚被昭千璃当场驳回还真是可笑。”
韩薛汗颜,经国宴一事,他在朝中的面子确实受损,在皇后这更是处于十分尴尬的境地。
他再拱手陪笑,缓了缓,说道:“皇后娘娘误会了。老臣让小女接近二皇子,其实就是为了您。”
张妩仪眼神微变,韩薛便无间断地道:“您想,现在是公主坐上了女君,要想让大皇子顺利登基,势必要出去昭千璃这个祸害。皇后娘娘应该清楚,昭千璃唯一的弱点,便是二皇子昭子林了。”
张妩仪扬了扬眉,似是赞同韩薛的说法,韩薛又补充道:“只要二皇子出事,必定能拖昭千璃下水,届时,她的位置怕也坐不稳了。”
张妩仪眯眼看着韩薛,似是要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一些破绽,她狐疑道:“韩相是想,一同废了昭千璃兄妹?”
韩薛笑而不语,张妩仪问:“那丞相又有何妙计,需要牺牲自己女儿?”
韩薛颔首,道:“陛下已然下旨,封二皇子为逸林王,影对属逸林王私兵,可如果逸林王企图用影对谋权篡位……影队的女主人,可是我们的女君殿下啊。”
张妩仪蹙眉毛沉思片刻后否决了他的想法:“不行,南昭现在是特殊时期,如果这时候内乱,岂不是让他国有机可乘?”
“娘娘放心,”韩薛一脸轻松,“影队的位置我们尚不清楚,待昭千璃走后,我让素雪在二皇子身边从旁敲击,到时再从长计议。”
张妩仪尚还有些疑虑:“这样,就行了?这就能让我儿顺利登基?”
韩薛嘴角微挑:“当然还差一步。这还需要皇后娘娘的协助,皇上一心独宠昭千璃,势必会护着她,所皇上这边,还需要皇后娘娘……”
张妩仪直摇头:“不行,皇上简直被昭千璃下了蛊,要想让他废了昭千璃绝不可能,除非……”
直到这一刻,张妩仪才意识韩薛的言外之意是什么,也惊讶地发现了自己从一开始就察觉到的不对劲到底是什么。
张妩仪直挺挺地从软榻上坐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她僵硬地抿直了唇,有些哽咽般地问:“韩相一向以国家利益为重,对皇上更忠诚,今日为何……”
韩薛低低地笑了两声,直了腰杆,幽幽抬起眼帘,露出一双眼睛女人的桃花眼。
张妩仪一掌重重地拍在软榻上,恶狠狠地说:“既是他先负我,那便由不得我了……”
御书房——
昭千璃这几日来御书房可谓是老马识途,闭着眼睛也能笔直地走到御书房大门前。
昭千璃算着时间,这个时候昭乾应当在批阅奏折,大门没关,通报的公公也不没拦着她,对她微一欠身,她很自然地就走进去了。
映入眼帘的是正在批阅奏章的昭乾,连昭千璃进来都没有发现,看得出他十分专心。
昭千璃挑了挑眉毛,随便找了的椅子都坐下。她坐得很懒散,丝毫没有公主的样子,但也算得上是洒脱豪放。
她坐在椅子上瞥了一眼昭乾,右手扶额,把手拍在旁边的书案上,用手指敲了几声,懒懒散散道:“皇上,都到中午了,您还不吃饭呐。”
昭乾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笔险些掉落,人在专心做事的时候不能被打扰,不然他的反应会像是见了鬼似的。昭乾也不怪乎此。
昭乾先是看了看大门,瞧着门外没人,然后惊魂未定地看了眼昭千璃,搁笔暗暗松了一口气。
昭千璃一连几次来这,这种情况都常有发生,昭乾心有余悸,也乐在其中。
昭千璃笑说:“加冕才去了没几天,我说邀月宫这么也没因此变得热闹起来,原来都被你给揽下了,现在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昭乾露出一抹笑容,看样子是在训他,实际上还是担心他。昭乾问:“可要留下来用膳?”
昭千璃深吸一口气,勉强中带着几分淘气地点了个头:“勉强答应啦。”
昭乾大喜,忙让门外的福公公下去准备午餐。
昭千璃满意的抿了抿唇,翘着二郎腿说:“行了你,别这么紧张。”
“我,我的不紧张……”昭乾抿了抿唇,用舌头舔了一下双唇,双手摩擦在自己上摩擦掉手上的汗珠——他在昭千璃面前紧张,一时半会还给不了。
昭千璃撇了撇,昭乾堆满奏折的书案,问:“糕子呢?”
“在寝宫,”昭乾道,“怕太忙了顾不上,放院子里了。”
昭千璃点点头。
昭乾对糕子格外上心,时常形影不离地拿着它去做事。有时候太忙了,顾不上,便在自己寝宫前的院子里画出一块地,建了一个专属于糕子的“皇宫”,把它放在里面养着。
昭千璃倚着桌案,翻了两本奏折,说:“我来这,可不是单纯来吃饭的啊。”
“是,”昭乾坐下后问,“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也没什么,”昭千璃道:“就问你一些事情,再跟你拿样东西的”
昭乾豪爽答应,昭千璃撇了撇嘴,开口问道:“我想问,我们南昭和东琦的事。我现在也是南昭女女君了,至少告诉我一些,我之前不知道的事吧。比如昭琦两国征战的原因,应该和一个叫九玄的东西有关吧?”
昭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本来这些也没什么不得说的,只是时间久了,知道的人就少了,至于九玄……”
昭千璃道:“我知道它,你只管说就是。”
昭子林点点点,这才说起东琦南昭两国的一些历史。
大约一百年前,南昭的上上任皇帝,也就是昭千璃的曾爷爷,他是那一代里唯一的皇子。
南昭对于没有过多束缚,只要他能回来继承皇位,便不对他有过多要求。所以他喜欢闯荡江湖,云游四方,去过很多地方,十几个国家都走了个遍,并且在这路上遇上了东琦国最小的公主。
起初两人还不知道彼此的身份,然后结伴同行,又去了很多地方,他们了解并崇尚着一本传说中至高无上的秘籍。在历经险难之后就得了一部分的残卷。
后来两国联姻,联姻人选正是他们二人。可俩个彼此不明身份,最后是互通心意,私定终身,皇子欲要带公主私奔,可公主却带着他们两人呕心沥血寻来的秘籍走了。皇子不明所以,心灰意冷地回到了南昭,接受所有安排。
小公主回到东琦的时候也是行尸走肉般过了两个月,最后被推上了花轿。
但是在上花轿前的一个夜晚,东琦国当时的皇帝,也就是公主的父亲逼问她秘籍在哪,她才得知,原来这么多年她云游在外,一举一动都被在自己的父皇监视着。
她谎称秘籍在皇子手里,东琦王大怒告诉她,和她结伴游行多年都男子正是她与南昭联姻的对象。
当晚,东琦帝调遣士兵,暗中埋伏要前来接亲的皇子有来无回——宽敞的宫道上血流成河,小公主穿着嫁衣抱出来拦下士兵,告诉皇子自己父亲的密谋,让皇子快逃。东琦帝却威胁她二人,如交出秘籍。
最后二人誓死不从,乱箭中,小公主把秘籍交给了皇子,用最后的力气开启传送灵器送皇子回了南昭境内。
在小公主死去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小公主经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她离开,是怕连累到他。
皇子懊悔不已,宣告天下自己一生只有一位皇妃,并终生不娶,自此,东琦与南昭誓不两立,东琦也对南昭秘籍的觊觎之心从未泯灭。
昭千璃听完了两国的故事心里有些一样,这就是生在皇室的后果,他们很多事情都无法左右。
昭千璃抬眸深深地看了眼昭乾,这会时候不得不庆幸自己能有这么个好父亲。
昭乾也不禁有些忐忑地看着昭千璃,昭千璃笑了笑,说:“是个很悲伤的故事。然后呢,南昭绝后了?”
昭乾,笑了笑,心想怎么可能,答道:“过继了孪生姐姐的儿子继位,就是你爷爷。”
“没见过。”昭千璃无情道。
昭乾想了想:“我也没太大的印象了。”
“那秘籍呢,”昭千璃扭头问,“九玄功现在在吧。”
昭乾神色突然变得复杂,他紧张就用手掌磨膝盖,他抿着唇,思考了好久,才缓缓道:“已经不在南昭了……”
“所以,它现在在哪?”昭千璃问,“或者说,你知道我能把它给了谁吗?”
昭乾诧异地抬起头看着昭千璃,像是惊讶昭千璃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幽休颖与九玄功之间的事。
昭千璃也不解释,静静地看着昭乾等他回答。
昭乾看了他她良久后摇摇头,说:“我只知道,那卷九玄功是很小很小的的一部分残卷,听说是酝和卷的一不部分残卷,因为太过缺残,所以根本修炼不了。”
昭千璃眉头一挑,酝和卷?
她倒是知道九玄功分为三卷,自己修炼的事杀戮卷,原来另一卷叫酝和卷,那第三卷叫什么?
昭千璃又问:“你真的不知道,她给了谁吗?”
昭千璃见昭乾又几分犹豫,继续逼问:“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那个人是谁?”
“你也在修炼九玄功,对吗?”昭乾忽然问,“十年前?”
昭千璃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昭乾会这么问,而且昭乾的口吻和语气,又是猜测又是肯定。
昭千璃愣怔着眼,昭乾道:“放弃九玄功吧……”
“我决不!”昭千璃坚定道。
“你不明白。”昭乾苦恼,站在父亲的角度,他是该劝昭千璃放弃,但如果站在父亲以为的所有角度,他都不能这么做。
昭乾险些崩溃,他看着昭千璃,眼里的心疼几近溢出:“你不明白,修炼九玄功任何一卷的前提是……是你不该承受的……”
“你不用说了,”昭千璃道,“母亲的事,我都有些了解,所以我是不会放弃的。”
昭乾眼眶湿润,他知道劝不动昭千璃,可他也知道昭千璃不愿意放弃九玄功的后果,他心疼啊……
“想要得到九玄功,完整的九玄功,你是要……”昭乾简直说不出口,他怎么说得出口?
当年只不过是配合幽休颖的那招金蝉脱壳,假装带兵追杀幽休颖逼她跳崖,他都内疚自责了十年,更何况是……
“你答应我,”昭乾忽然道,“不要喜欢上任何人,离北冥的人远一点。”
不用昭乾说昭千璃都不会让自己喜欢上任何人,但她不明白最后那句“离北冥的人远一点”是什么意思。好像认定,自己喜欢的人,一定是北冥的人一样。
昭千璃含糊答应着,福公公也把午膳准备好了。
昭千璃豁然一笑,道:“好了,把拍卖会的邀请函给我吧,吃过饭,我就走了。”
昭乾看着昭千璃,问:“你真的打算,去拍卖会吗?”
“在南昭,你还有更好的人选吗?”昭千璃反问,“只要我去了,以后就没人敢昭南昭麻烦了。给我吧?”
昭乾垂下眼帘,沉重地点了个头,转身走到身后的书架上,把压在最下面的,红底鎏金的邀请涵拿出来。
昭千璃接过,把它收回储戒,说:“倒时我要用人什么的,在跟你联系,先去吃饭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