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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烧船祭祖(1)

黄木匠病了一场,天暖和了,甩开了这档子窝心事儿,黄木匠的病才好了,喘气就顺畅多了。他能下炕了,慢悠悠蹭出他的“柴门草户”,蹲在向阳的老墙根儿下晒暖儿。大雄没出啥事儿便是了,见了他,老人的气仍不打一处来。老人心底鼓涌了很久的念想,又在这很寡幽的日子里拱出来了。黄木匠想将村西头的老宅拆掉,让二雄挑头在老宅处建起黄家造船铺子。一不造船了,二不守海了,黄木匠浑身就闲得难受。黄木匠感觉自己日子不多了,看来老人是死不瞑目了。他找二雄一商量,小两口子都不干。二雄早眼热那些大把大把捞钱的渔人了。他神神气气地对老爷子说:“爹,咱不能一棵树上吊死人!俺租了条旧船发财去!”黄木匠气得抖抖的:“没出息的,祖宗的手艺和名声都让你们给丢尽啦。”黄木匠叹一声,心神儿便蔫了。唉,二杂种也指望不了。

忽然有一天,大雄和疙瘩爷钻进黄木匠的草房。黄木匠猜想儿子有事求他来了。大雄闷了一会儿果然开口了:

“爹,俺给你老报喜来啦!”

“哼,俺有啥喜?怕是你狗日的又调歪啦!”黄木匠扭脸不看儿子,转了脸望着疙瘩爷。黄木匠尽管对疙瘩爷有看法,但在关键时刻,他宁可信他而不相信儿子。

疙瘩爷一笑,僵僵的。实际上,他是欺骗老朋友来的。当大雄把引资的事情一说,疙瘩爷也很兴奋,这次比日本人的矿物泥厂规模还大。但是,欺骗黄木匠,疙瘩爷起初没答应,可是,大雄和麦兰子轮番求他。他只好硬着头皮来了,他不敢看黄木匠的眼睛,胡乱点着头:“是呀,老哥,请你出山啊!”

“又给俺出啥幺蛾子啦?”黄木匠问。

大雄说:“是造黄家船!”

“政府出资造一艘漂漂亮亮的黄家船!”疙瘩爷又补充说。

黄木匠立时将咳嗽噎成笑了:“这可是真的?”

“那还有假!”疙瘩爷说着笑了:“这事儿还惊动了乡里的范书记了。”

黄木匠昏花的老眼里立时充了神儿,连连发出喜气的浩叹:“啊,苍天有眼,政府开明,俺黄家船本是雪莲湾船行正宗,按说就不该衰败的嘛!”黄木匠将脸笑成大菊花了。

“让孩子们多干,你老把把作儿就行啦!”疙瘩爷假门假势地说着。

黄木匠拧屁股下炕来:“俺行,还顶一气呢!啥时开工啊?”他急得浑身痒痒的了。

“当然是越快越好啦!”大雄说。

黄木匠命令说:“去,叫二雄从海上回来!”

“好啦!”大雄憨憨地笑了。

当天下午,大雄就随渔政船将海上捞蛤蜊的二雄叫了回来。大雄装出很诡秘的样子对弟弟说:“告诉你,这可是个秘密,千万别跟爹说,是港商盂金元先生点名要的黄家船!”二雄咂咂舌尖哼了声:“妈呀,这不造孽嘛!他要咱黄家船是祭祖,你没忘记过去的仇啊?爹还不气死!俺不干,俺也告诉爹,这不是明明拿咱家的土儿,给咱黄家难看么!”大雄淡淡地笑笑:“傻兄弟,你说的不假!从祖宗那仇上看,俺他妈恨不得一刀捅了姓孟的!细想来,那又管啥用呢?世道变啦!说法也变啦!孟先生首先向俺道歉了,他恨他爷的霸道!但他爹临终前又留下遗嘱,让他回故乡买条黄家船祭祖!这一条满足他了,他就可以痛痛快快地签约向咱的拆船厂投资,还提供旧船,而且还帮乡政府开发沿海滩涂,开发泥岬岛……算算利弊,有啥划不来呢?再说,俺黄家也赚了孟家的钱!说是经济复仇也说的上来!兄弟,干吧,日子看远了,俺他妈不亏!”大雄说得脸放豪光。二雄想了想,说:“日他奶奶的,干!只好委屈爹啦!”大雄说:“政府出面,爹已经答应了,日后万一知道了,劝劝也就是了。”

三角旗杆一竖,造船就开工了。

死气沉沉的大海滩被尖厉的电锯声带进了喜颠颠的日子。大海发出一阵远古的呓语,木垛上落满了海鸟,叫得十分好听。老阳斜斜地挑着,弯弯勾勾地晃荡。海浪头变得无棱无角地柔顺。早上是黄木匠独自来这儿选场子的。这场地界是海脉的源头。他将三角旗竖起来了,二雄来了,大雄也来了。大雄厂里还来了几个木匠。大雄厂长亲自上阵,让港商孟先生格外高兴。言多有失,两代人谁也没跟谁打招呼,都按原来的样子默默地干活儿。二雄和大雄拿电锯破一截木板子,黄木匠腰扎红带子,头戴毡帽头,撅达撅达包船板子。老人额头汗粒儿淡白,累了,枯瘦的手像鸡爪一样,合不拢也伸不展了,老腰像灌了铅一样沉沉的。老爷子挺挺腰,喘一阵子,再干,几乎是干疯了。再苦再累,老人心里喜呀。两三年没碰着造大船的活路了,这回可揽着了,而且是给政府干。告慰先袒,黄家船重振旗鼓的好日子来了。老人想,手里的活路就格外精细。大雄多年没摸木匠活了,他的心思也不在这儿,老人喘歇的空儿,扭头就瞧见大雄鳖样地蹲着,安一块切斜了的木板子。黄木匠气得腿杆子发颤了,吼:“你这欺师灭祖的孽种,胡弄政府有罪呢?把那块板子换下来!”

大雄没回嘴,赶紧换板子。

二雄扭头嘿嘿地乐。黄木匠又凶他:

“二雄,你也算着,不准丢咱黄家手艺!”

二雄大咧咧地犟:“咳,好歹比划上就算啦,外观气派些就中,反正早晚还不是……”没等二雄溜出“烧”字来,大雄瞪他一眼:“二雄,别惹爹生气啦!爹说的对!黄家船向来是晌当当的!”

“哎,这还说句人话!”黄木匠说。

二雄明白了,摆出一副摇头咂嘴地装样子。

黄木匠渐渐气色平和了,说:“日后咱爷仨造船的日子不多啦!你爹有个感觉,这也许是你爹最后一件营生,咱们得造一艘最好的黄家船,也对得起祖宗,也不负政府的器重!记住啦?”

“记住啦!”大雄和二雄一块儿答。

黄木匠抹抹汗珠子,才放心落胆地躲在一边歇着去了,走前,将毡帽头摘下来挂在旗杆的枝权上。那是给两个杂种看的,老人走了,魂儿还在呢。老人散架似的坐在一块泥岗子上看海。看着看着就迷糊着了。老人又梦着先前的事儿了,老坟,海脉……醒来了他的脸上仍挂着荣光。他实怕好梦会跑了,顺着梦尾一步一步往梦头追去。可就在老人打盹儿的空儿,两个杂种又偷工减料了。紧追慢赶月巴光景,大白茬船都有模有样了,目光一照,遍体闪光,气派辉煌。安好龙骨,末了合卯安楔的时候,黄木匠才看出破绽来了,龙骨竟是泡沫塑料做的。“杂种!”老人顿时黑了脸相。大雄厂里有事被叫走了,老人就叫二雄将一棵红松圆木抬上船板。二雄心疼得不住眨眼儿。也不敢泄露天机。老人要将圆木做龙骨,在龙骨上雕一龙凤,这不是浪费好材料吗?二雄的锐气挫下去了,他不敢多说话。疙爷瘩图个便当,自个干了。天越发热了,老人就光着瘦瘦的脊梁干活。日影里,老人戴着毡帽头。一手扶凿子,一手抡斧头,雕龙雕风。他弓曲着身子,投映在船板上的影子很弱很丑。灰白的毡帽头凝着光泽,又圆又白的,庄严而神圣颠动着什么。他的枯手一下一下剜着,味道很足的木香疏疏升起来,渐渐化在日光中了。活干完了,大雄很满意,疙瘩爷来验收,孟金元也来看了,都是一片赞叹。四万工钱也拿到手了,黄木匠很知足了。就在验收的当天夜里,黄木匠终于挺不住了,病倒了。但他病得很踏实。

没隔几天,孟金元烧船祭祖的日子就到了。大雄和二雄见老爷子病在耳房里也就不忧啥了。那个祭祖的傍晚,大雄指挥着工人将大船运到了孟家坟场。夜幕降临了,孟家坟里摆着那艘大船,引来了好多乡亲们观看。一溜小汽车缓缓驶过来,孟金元先生披麻戴孝地下了车,他由村里没出五服的族人陪着,在坟地里站定了。黄家哥俩和乡里村里厂里头头脑脑,一个也没露面儿。只有村里一些爱看热闹的歇船渔人和蹦蹦跳跳的孩崽子们来了。没了过去祭祖的神秘和庄严,人们都像是看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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