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离忽觉喉咙里一热，捂着伤口躬身咳嗽起来。
“白公子！”云沐华一惊，急扶住他，一手附在他背后。
徐离口腔中都是腥甜之味，他不用看地面上变了颜色的血都知道自己是中毒了。他缓了一缓直起身，发现脚底有些无力，整个人不得已依靠在云沐华的身上。
“熠儿！”“哥！”
东齐王府的人都凑了过来，信平虞婕见自己儿子嘴角那泛紫的血水急道：“洁儿！快去找郎中！快！”
徐离眼前一片模糊，目光有些溃散。手似乎也举不起来了：“云公子……帮我帮我把手举在这伤口上方。”
云沐华照他的话握着他的手臂，举在伤口上。
“母……不，信平奕寒你帮我……呼……把这伤口周围的衣服撕开。”徐离本是想叫信平虞婕的，但他隐约看到她……好像哭了。
“好……你可挺住啊，白熠！”信平奕寒的手颤抖着，一点点的撕开伤口周围的衣服。露出的伤口处竟然已经黑了，紫火顺着指尖慢慢钻进溃烂的伤口中。徐离勉强的催动着翎羽，另一只手不知紧紧攥着谁的衣角。
信平虞婕不忍埋在白千文的怀中低声哭泣，白千文拍着她的后背皱着眉别开了目光。
“白公子？”云沐华见紫火消失，不安的唤着他的名字。
白千文上前两指搭在手腕上，脉搏跳的虽有些缓慢，但还没有停下。再看向伤口，黑肉已经变回来原来的颜色。他不由得用另一种眼光看着这个是自己儿子，却又有些不像的徐离。
“郎中来了！”白洁儿喊道：“快扶我哥去厢房！”
郎中给徐离看完之后说道：“王爷放心，小世子的身体已无大碍。毒也清的差不多了，等会儿小人会给开几副解毒的汤药。连喝五日，余毒也就清了。”
“那就麻烦先生了，莲宛。”白千文道：“收好解毒药方。”
“是，老爷。”
“王爷，我家老爷请您到书房一趟。”丞相府的下人在门外说道。
“这”
“父亲，你去吧。这儿还有我和母亲，还有奕寒呢。”白洁儿对白千文说道。
“对啊，老爷你去吧。丞相那儿你们须商议，揪出幕后之人。让那人知道，我东齐王府也不是吃醋的。敢伤我儿，必定要他拿血肉来还才是啊。”她的孩子一直是她的逆鳞，信平虞婕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白千文点头：“好，我去去就回。”
白千文离开后，信平虞婕看着坐在床沿旁的云沐华。自己儿子的只手再躺下后就没有放开云丞相寻回的这儿子的衣袖，不怪她多心。
这所有的一切都有些太巧了，这人的名字怎么会和自己儿子写的那纸上有一人的名字那般相像。尤其在刚才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奋不顾身的去救他时，她更是疑惑不解。
“洁儿你去帮母亲找莲宛要一样东西，你与她说她便知道。”信平虞婕道。
“是，母亲。”
白洁儿前脚刚离开，信平虞婕后脚就对云沐华问道：“云公子可曾见我儿？”
“前些日子在街上见过一面。”云沐华回答。
“只见过那一面吗？”
“只见过那一面。”
云沐华看向信平虞婕道：“王妃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信平虞婕想了想道：“我儿前十几日不幸落水，落水之后就有些和从前不同。他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名字，其中就有云公子你的‘沐华’二字。不知云公子的‘沐华’是哪两个字？可否告知？”
“王妃说笑了，不过是名字有什么不能说的。”云沐华道：“小辈是沐日浴月的沐，繁华的华。与那纸上可是一样的？”
……
信平虞婕不愿点头，可这两个字确实不差。
“王妃这样说，小辈倒是想起一件事。我与白公子遇见时，他唤我‘师尊’。”
“师尊……”信平虞婕记得霞光说过，纸上写的是‘师尊名唤秋沐华’。
……
白熠醒来时已经是夜晚了，他刚要抬手就察觉自己手中握着什么东西。睁开眼，看云沐华靠着床头的木桩浅浅的睡着。
他拉扯的动作并没有吵醒他，徐离坐起身小心的没有出一点动静。他环视着云沐华的脸，这脸和师尊一样，若是幻境那这也是假的吧。可这假的太过真实，他的呼吸声很慢。眉间不像师尊总是皱在一起，身上的气味也与师尊不同。
事到如今他如何才能够出了这幻境呢？他在这幻境待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十多日的时间，在现实是过了多久呢？
徐离虽想着其他事，但他的目光却一直没有从云沐华身上离开。口渴的云沐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睁眼的一瞬间就看见愣着神看着自己的徐离。
“白公子，你醒了。”
徐离别过头道：“嗯。”
云沐华双脚站在地上，捶了捶背道：“白公子要喝水吗？”
“不用了，谢谢。”徐离坐在床沿，避免着伤口穿上了鞋子。
云沐华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口将其放回桌面对徐离说道：“你伤还没好，不易走动。”
“无事。”徐离看着屋里的装饰不像是在东齐王府：“这儿是？”
“丞相府。父亲他们讨论了一下，让你留在这儿养伤。”云沐华坐在椅子上有些严肃的说道：“你不应该不留活口的。”
“我留了。”徐离道：“我还没傻到那种程度。”
徐离起身走到床榻旁放着的烛台，将上面的烛火吹灭。烛心重新燃起了紫色的火焰，徐离端起烛台放到云沐华身前的桌面上。
“我在活着的那黑衣人身上留了火，跟着这火焰歪倒的方向就能找到。”
“你不想报仇？”
徐离说完将火吹灭又道：“想。但寻他们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
“要想杀他们很简单，但斩草要除根。不能一举将背后的人除掉，怎么能叫报仇呢？”
云沐华忽然微微一笑，让徐离很是不解：“你笑什么？”
“你和他们说的不一样。”云沐华道。
“这话自我醒后已经听下很多次，没有千次也有百次了。”徐离道。
云沐华摇头，拿起茶壶给徐离倒了杯水道：“你不是白熠吧？”
“云公子在说什么话？我不是白熠还能是谁？”徐离在这儿活了这么长时间，从没有人质疑他的身份。
这个人有问题。
“那应该看你了。你觉得你是白熠吗？”云沐华说话时不惊不燥，异常平静。
“……我也许，从来都是白熠。”徐离低下眼眸道：“你为何这么问我？”
“你说了梦话。你一直重复着那几句：这是幻境，这是假的。可……你在怎会这么确定，我们在的是幻境，而你所谓的就是现实呢？”云沐华对视着徐离的眼睛，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徐离转过头道：“这儿必须是假的。这里太过美好，越美好的东西越是虚幻。就如你一样。”
徐离控制着杯中水在杯中旋转，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漩涡。
云沐华看着他：“如我一样？”
“我师尊从不会说这么多话。”
云沐华从他第一次叫自己师尊时就很好奇，这个他叫做师尊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他如此念念不忘。
云沐华脱口而出：“你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为何要同你说？”
“你不是说我们都是假的吗？既然是假的，你又何必在意我呢？”云沐华眼角带笑的对徐离说道。
……
屋内寂静了一会儿，徐离似是想了好久才开口说道：“我师尊……”
“你师尊叫什么？”
“秋沐华。”
“年龄？”
“年龄……如今应该二十有七了。”
云沐华先是一愣，但继而说道：“好巧，我今年也二十有七了。”
“……”
“这回你可以好好说说你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徐离闭上眼回想着记忆中的秋沐华：“他不常笑，但并不是不爱笑。他很护阁中弟子，不愿任何人欺负。他喜欢吃甜食，不喜一切除甜食外的任何食物。他爱穿白衣，嫉恶如仇，遵循阁中的教条。他从不把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也不愿表达出来。他”
“好了。”
云沐华打断了徐离的话，对着他说道：“你……不会是喜欢你师尊吧？”
“很明显吗？”
徐离慢慢的张开眼，他真将云沐华当做假的一般，嘴里说出的话也不再掩饰。
“很明显，非常明显。他就算是你师尊，你也不该这么了解他的。”云沐华道：“况且……你说到他时，眼角还带着笑。我又不是瞎子，难道这还看不见。”
“呵呵……”
徐离笑了，他笑起来让云沐华看的有些失神。但这不过片刻而已，他很快就缓过神：“你笑什么？”
“连你都能看懂我的心思，那为何我师尊偏偏看不懂呢？还是他装作不懂呢？”徐离把弄着手指，十指交叉在一起然后蜷在一起攥成拳头。
“你都不与他说，他又何尝会知晓呢。”云沐华道：“他是人，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