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顺元年扶风国某城郊。
“救救他。”夫人伏倒在地,纤弱的身躯浸染鲜红血色,残零衣摆挂于草木,但妇人的绝世容颜却未曾被污浊半分。妇人躬着身子,腹部有微微蠕动的现象,细细看之,便会发现,衣摆下掺杂了幼童的碎发。
男子一身华服,凌驾于白马之上,居高临下地观望着地面惨状。
他瞧见妇人那奄奄一息的样子,然而只是皱眉。马儿哀嚎蹄叫,引来另匹棕黑色骏马,马背上是一身嫁衣红似火的娇美女子,然而在这妇人面前终是稍逊一筹,尽管妇人此时已经流落至如此狼狈的境地。
“郎君。”女子娇弱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男子这才移开目光,松开眉头,给予女子温润一笑。
那一笑在身着嫁衣的女子看来如沐春光,在妇人看来,却如同刽子手在行凌迟之刑。绝望侵袭至妇人心头,一行热泪哗然而落,耗尽了她残余的最后一口气。
那幼童不过几个月大,照若旁人,定然是啼哭不止,只是他却早已无法,无法哭泣。
女子手中抱着新服外套,两人相遇自是情意绵绵。
“是否找到玉石的踪迹?”
女子摇头,脸上的笑意却逐渐凝固。原是她瞅见了提着半口气伏倒在地上的美妇人。
“阿笙,该走了。”
男子一脸柔情的与女子对望,女子似是被男子的温柔所打动了,也便转身跳上了男子的马儿,女子这一跨便入了男子身前,倾靠入怀,共乘一骑,而棕黑色骏马跟在一侧。
妇人致死都未曾闭上眼睛,她的神色满是悲痛,可是她的双眸,即使是了无生息,却还带着一丝坚韧:她在隐忍。
她极其努力的躬着身子,尽可能掩住怀里的小孩儿,那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娘,娘。”幼童爬了出来,四周破败不堪,血色弥漫,幼童唯一害怕的是他的娘再也醒不过来了,然而天不公,应了景,任他如何呼唤,妇人依旧没有回应他。
“娘,娘。”幼童才刚刚学会讲话,口中最熟悉的莫不是那句娘亲了,他不知道在那里抽泣了多久,喊了多久……
“不哭。”纤长的手指拂过幼童的脸颊,幼童像是被吓着了,受惊似得往后仰去,少年眼疾手快的揽住了幼童,“不哭,嗯?”
原来他在帮他拭泪。
少年本想把他拥入怀中,可是幼童却紧紧抓住妇人的衣袖不放,很是倔强。
看到这里,少年的心忍不住揪痛了一下,没有人注意到少年眼中划过的阴霾。
“她,走了。她要去另外一个国度里走天下,让她安息吧。”
隐秘于暗处的侍卫不由得吃了一惊,自家主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温柔的对待一个人了,在他的印象当中,这个少年唯有在面对大敌或是他的母亲时,方有这柔情的一面。
一面温柔是不屈的利刃,一面温柔是真心的倾注,显而易见的是,他给的温柔是第二面的。
少年在不远处为妇人立了一处坟,没有刻卑。
“你要跪下,知道吗。是她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是她忍受了莫大的痛苦护你至今,所以才有现在的你。但是,你也很坚强,你要更坚强,你要强大,才不会被欺负,才能复仇,知道吗!”
他年纪尚小,不知少年何意,后来他回忆起这个时候,已经秋风瑟瑟,满目苍凉。
莫问少年是谁,世人唤他拾风将军。
允顺五年。
“陛下,借着太子和太子妃今日大婚,老臣斗胆向陛下启奏。”
皇帝刚端起酒杯,差点有些不稳,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碍着众多大臣还是咬牙忍住了,“说。”
柳尚书一脸得逞,“启禀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后,后位空虚多年,妃子更是寥寥无几,这恐怕是……”
皇帝内心:果然
于是众臣开始附和,“是啊,是啊。”就连今天的主角都在一边起哄了。
皇帝极其难堪。
柳尚书的意思很明显,要么立后,要么充盈后宫,恰好自家女儿今年及笄,一箭双雕。而众大臣也打着差不多的意思,现在皇帝是进退维谷。
“柳尚书的意思,陛下的三位皇子和小公主都是捡来的么?”景安王冷不防来了一句。
此实乃大不敬之言!
柳尚书立马行礼,“臣绝无此意。”
景安王冷笑,“呵!”
柳尚书此时已经大汗淋漓,皇帝迟迟不开口,他就像是把头卡在了刀闸间,岌岌可危。
“今日太子大婚,此事容后再议,对了,刘丞相呢?”
太子出来圆场,“禀父皇刘丞相今日身子不适,所以没有到场。”
皇帝只是眉头微皱,不再说什么。
太子耸肩讪笑,行礼退下敬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