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灵江自灵秀湖西边注入,源头则起自龙游帝国西部一带,横穿修界数万里土地,浩浩荡荡,奔腾而入灵秀湖中,再由灵秀湖口汇入秀可婆罗海,乃是修界第四大河。
而唐雪她们便要乘船沿小灵江西行,再入支流南下,约摸三四个时辰的路程就到金陵城。
江水自西向东而流,船却要逆流前行,这速度已经算慢的。若是顺流,以唐家的船速,不过两个时辰功夫罢了。
不要小看这种速度,从琼海城到金陵的水路距离可足足有三千里有余!
李江望着远处灵江口烟波浩渺,一艘艘大船停泊在港口,也有如利剑般划过水面的快艇——那些是李唐两家的商船、货船。
他不禁感慨,两百年过去,修界的工业水平果然是更上一层楼,唐家的造船水平,至少是前世航母级的难度。
而所谓灵江口,其实是两座高山围成的一个巨大峡谷,小灵江就由此汇入灵秀湖。
峡谷两侧悬崖绝壁,却是被李家修建栈道、地道全部连通,露在外面的部分,倒似是一排排亭台楼阁,如此景观,颇有一番滋味。
李江跟在唐雪后面,嗅着她身上淡淡馨香,右手背在身后。
他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声似鬼魅,飘忽不可琢磨,身后的右手不断变幻手印,竟如蝴蝶一般翻飞。
唐雪猛然感觉身后一股寒意涌来,吓得她鸡皮疙瘩起一身,急忙转身叫道:“江哥,你在干什么?”
她却看见李江紧闭双眼,嘴唇微动,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脸色还有几分苍白。
她心头一下慌了,印象中每次李江发病便是这般模样。虽说现在他病已痊愈,但她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一见到他这样,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
怎么会这样?他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唐雪跑过去扶住李江:“江哥,你……你怎么了?”
“没有,雪儿,你听好,接下来我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千万不要念错,知道吗?”李江的声音有些虚弱无力,但却异常坚定。
唐雪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但她一向对李江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就点点头略显担忧道:“好,你说吧。”
李江伸出左手,手指上一缕血红雾气浮现,缓缓缠绕在中指上,化为一血红戒指,格外地妖异。
“听好,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唐雪跟着重复了一遍,少女声音清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每说一句话,李江仿佛就要虚弱几分。唐雪想要询问,又被他用手势制止。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就在此时,少女的额头突然浮现出一个血红六芒星,她自己却没看见。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李江伸出左手,用戒指点了一下她额头的六芒星。
唐雪心中好奇,但还是继续照做。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李江叫她念的这些话,她一句也听不懂,也不知道江哥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做什么。
此时,她同样没看见,自己额头上那个血红六芒星开始绽放光芒、飞速旋转,而在其中,天星点点,七颗海蓝色的星辰相连,组成北斗星图案。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等说到最后一句时,李江摘下手指上的血红戒指,猛然睁开眼睛,正是右眼血红瞳孔,左眼海蓝色环绕。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唐小姑娘看着李江奇异的眼睛,觉得非常好奇,又跟着念出。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她额头那个奇特的印记缓缓进入她的身体,散入各处,与此同时,唐雪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了某种变化。
李江脸色虽然有些不好,但还是绽出笑容,笑着道:“雪儿,你戴戒指喜欢戴在那只手上?”
“啊?”唐雪心中愈发疑惑,江哥怎么这么奇怪?但她还是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右手。”
李江笑着拉起她的右手,认真地把血红戒指戴在她手上。在决定戴在哪根手指上时,他一调皮,就戴在了她的……中指上……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个含义。
唐雪一下子就红了小脸,江哥,他,这是想表达什么?送戒指?这是几个意思?难道是……她不能再往下面想了,越想脸越红。
一看唐小姑娘的神色,李江笑得愈发欢快。虽然他把这枚戒指送给她并不是这个意思,但……也算是吧。
这枚戒指是“雷狮子”沈靖的,不知道是从何处得来,沧海以前也曾问过,但结果沈靖自己也不清楚。后来,众人皆以为此戒的主人是沧海,其实不然,李江,也就是前世的血影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他知道,这枚戒指可以说是修界最顶尖的宝物了,其中的功用,修为越高越明显,后来又被他刻上了足足三千五百四十二道阵纹、一万零八百条灵气纹路。他可以拍着胸脯说,就他今天送的这个礼物,至少值半个唐家。
不过以他前世的经验,这玩意的来历,连沈靖、李沧海、血影这三个人都毫无头绪,恐怕世上再无任何有关它的信息了,所以也完全不用担心有人觊觎。
但现在……唐小姑娘是不是会错意了?
“江哥,这是什么?”
李江眼中奇异颜色缓缓褪去,看着唐雪澄澈的目光,很郑重地对她说:
“雪儿,记好,这个,是江哥一辈子的心血,无论发生什么,它在,我就在。”
一辈子?江哥说得好奇怪哦,她在心里嘀咕着。但听着这话,她心里觉得暖暖的……或者用李江前世的话来说,这叫做被撩了……
“那它叫什么?”
李江沉吟片刻,这枚戒指确实没有它的名字。想了又想,他忆起两百年前那一代人,唏嘘不已。
“它……叫血影。”少年坚定地道。
“血影?好奇怪的名字,这就是你要送我的礼物?”唐小姑娘眨着眼睛。
“怎么,不喜欢?”
“喜欢,江哥送的我都喜欢。”她明显没有意识到自己收下的是多么重的礼物,但却发自内心的开心。
“江哥,你刚才有没有事?怎么突然……”
“没事,快走吧,待会儿唐婶该等着急了。”
“哦。”
少年却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刚才唐雪喊出“血影”二字时,他几乎产生了幻觉。
两百年前,梅花树下,八岁的小女孩一身白衣白袄,笑眯眯地指着血影,高兴地叫出“血影”。
怎么会那么像?
不管它了,小丫头喜欢就行,而且其实他可是送出了两份礼物,只是另一个,她还不知道。
……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王勃《滕王阁诗》
灵江口是一大港口,而此时在一处小港,四面都是高大的华美楼阁,数人早已在此等候。
唐律一身白衣,正和身边的木菱有说有笑,夫妻俩平时的感情一向很好。
“娘子,等你们回来,李家就开宴,要庆祝一番。”
“是啊,江儿这孩子也是命苦,如今终于苦尽甘来,该好好庆祝。”
“那……”唐律望着远处的一艘艘大船,和那巍峨的山壁,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看,他俩的婚事,该定下来了。”
这话一出口,木菱还未作何反应,旁边坐着的几人却变了神色。
“二哥,怎么能这样!”一个青年男子开口道,眉目间显然颇为不满。
唐家人,大多数都很不待见李江这个病秧子。
“子充,别这么和你二哥说话。”
这次却是木菱旁边的一个英武女子开口,木菱看了看她,并没有说什么。
这二人都姓唐,自然是唐家之人,那个青年男子叫唐子充,是唐律的堂弟;而女子,则是唐律的堂妹,名叫唐华。
唐律连看都没看他二人一眼,只是看着木菱的表情,静静地等待妻子的回应。
“我……没意见。”木菱很认真地回答。
一句话之间,周围的几个唐家人全部变了神色,这是出乎他们意料的答案。
唐律同样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妻子这么爽快,他还以为自己少不得要费一番口舌。
“二哥,那李江就是个病秧子,怎么能让雪儿和他订婚。”唐子充死死地咬着牙,他一向便讨厌李江,而且唐家嫡系一脉只有唐雪一人。他还有个儿子,说不定可以争取一下……就算唐律不同意,只要老爷子那边过得了关就行。
唐律皱起眉头,但想想唐子充还是自己堂弟,他不便发作,就道:“江儿和雪儿自小就青梅竹马,如今江儿的病已经好了,不要再就此事纠缠。”
唐子充冷笑,讥讽道:“李江?不过一个废物而已,要不是看在李家的面子上,谁会在意他?”
众人脸色皆变,他这番话可不只是骂李江,甚至是直指李家一方,这明显是极为不智的举动。今日在场是只有唐家人,但这话说出口就触了忌讳。
唐华和唐子充是亲姐弟,急忙拉拉他,让他注意一些。
唐律额头青筋暴起,右手原本拿着的茶杯有节律地振动起来。木菱心头也极为不快,但看到丈夫的怒意,也就没了出手的心思和必要。
“怎么,我说错了,哥,嫂子,这李江这么多年久病缠身,谁又知道会不会复发,不是废物又是什么?”唐子充显然有所依仗,还在振振有词。
此时,猛地,众人身上冒起一股寒意,尤其是唐子充,他觉得背后好像有一只鬼神游荡。
一个冷漠如冰的少年声音响起,却如同在虚空中传来般无迹可寻。
“唐子充,你再说一遍……莫要,找死!”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