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大周长平十年。
随着这一代的大周皇帝二十多年前带领着八大将军的南征北战,大周迎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繁荣稳定期。
大周的武力、文化开始进入了一个稳定发展的时期,尚武的大周人不仅民间武风兴盛,而且开始学起了南方的楚人,礼仪逐渐完善,民间不仅崇尚高超的武力,同时对于样貌的审美也开始多样化。
大周目前囊括五十多州,南北辐射近万里,四大将军镇守四方,震慑了一切敢于觊觎大周的宵小之辈,也因此内部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当然依旧每天诸多事端,江湖的仇杀却不在官府管辖的范围。
只要江湖人士不对普通百姓出手,那么官府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大周的江湖依旧犹如奔涌的江水,翻腾不息。
长平十年的扬州,一年一度的玲珑宴提前了三个月举行。
虽然日期提前了许多,但是依旧没有影响到权贵公子的热情,但凡是距离扬州稍近几州的公子,只要是听说了这个消息,全都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有的心急的公子哥,甚至带人狂奔两天两夜,累死了两匹马,终于赶在玲珑宴开始之前赶回了扬州。
玲珑宴其实最初也只是潇湘馆一家每年的一个节目而已,然而随着近些年潇湘馆名气日大,特别是从潇湘馆中走出了好几位国色天香的美人之后,玲珑宴的影响便日渐扩大。
之后其他两家与潇湘馆商议之后,索性就变成了一个全城性的节日,由此玲珑宴的影响更加深远,而这已经是玲珑玉举办的第十九年。
可以说,玲珑宴已经成为了扬州的一个鲜明的标志,当然在这标志之下,则是无数花季少女的青春和强颜欢笑。
此时的潇湘馆,热闹程度相较于之前更胜几分,此时还没有显出几分夜色,潇湘馆附近几条街已经被马车堵得满满当当,寸步难行。
锦衣华服的公子,马车后面跟着小厮打扮的青年,车前是吆喝不停的马夫。
随随便便的马匹,也毛色不凡,从头到尾都透露着鲜亮健壮,显然是从北方得来的名贵马种,即使是马车的纹路,也透露着一种古朴自然的大气,显然是出自京城名家的手笔。
其中间或偶尔出现一匹毛色迥异的马匹,浑身的毛色好似燃烧的火焰,又或者是天边的流云,便可能是名马图录记录的珍品,是爱马之人心心念念的宝贝。
整个扬州的财力,也在此刻显露无疑。
如此类似的马车将潇湘馆附近的街道堵得严严实实,暴脾气的公子哥不忿的挥舞着手中的马鞭,然而尖啸着的马鞭顶端,却只能在空中发出震慑的劈啪声,见此情景的百姓早已经躲得远远的。
而四周具都是出身相同的世家子弟,所以马鞭挥出的气浪也只能变成一种变相的宣泄,四周无人理会。
马匹喘气的声音、仆从吆喝的声音、公子哥谩骂的声音、管事讨好赔笑的声音,在这一刻汇聚成喧嚣不停的声浪,侵扰着众人的耳膜。
这在扬州,也算是一年一度的盛景。
玲珑宴分为三天,分别在三所青楼-潇湘馆、醉梦楼、烟雨阁之中举行,每家青楼都会在此时亮相自家适龄的姑娘,以便营造名气,获得不菲的回报。
今天正好第一天,便是在潇湘馆中。
潇湘馆中,与窗外的熙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时思云的房间依旧清冷。
潇湘馆中的妈妈推门而入,看到在那里发呆的思云,原本欢喜的面色突然一叹。
“金妈妈。”
思云听到开门声,回过头微微一颔首,便又不在说话。
“思云,原本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然是知道你不喜欢这样逢迎,身为欢场女子,这就是规则,如果原本你能稍微收敛收敛自己的性子,以你的底子,不说花首,潇湘馆中的头牌里面总会有你一个位置。”
潇湘馆中十大佳人,三大头牌,一位花首,佳人与头牌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如果思云是一位头牌,那么起码今天思云便不会上台。
而在金妈妈眼里面,思云自然是有着花首的实力,平日里只是因为稍稍展露一些姿色,便能够获得佳人的位置,那么稍微用心,头牌的位置自然是不在话下。
“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你也不要埋怨妈妈。”
金妈妈眸中少见的闪过一丝怜惜,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多少也有了一些感情,但是如今由于思云固执的性子,潇湘馆已经放弃了再培养她了,只希望能趁着如果思云名气还在,卖一个好价钱。
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金妈妈已经也已经习惯了,所以要说内心有多少惋惜,可能会有,但是不多。
“思云知道了,多谢金妈妈这些年的照顾。”
思云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回答的语气依旧是没有半分波澜。
“唉。”金妈妈低低的叹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如今一切已经注定,只希望得到思云的公子能够是一位好人。
但是以金妈妈多年的经验,这样的可能性却是微乎其微,只是可惜了思云,如果在潇湘馆中多呆几年,还能够多享几年安逸日子,但是如今,怕是要吃不少的苦......
随着一声门响,金妈妈退了出去,随即重新换上一副笑容,开始招呼起络绎不绝的客人。
“思云姐,该梳洗打扮了。”
朱玲端了一盘热水过来,脸上红肿的双眼好似桃子一般,看起来十分鲜红。
“嗯,知道了。”
思云这个时候终于转过了身,几天过去,思云相比于之前愈加清瘦,整个人显得越发灵气十足,然而脸色又苍白了少许,青色的血管看起来像是蝉翼的纹路,隐隐约约,透露出几分的凉意。
“思云姐,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朱玲显然这个时候依然有些藏不住心事,在劝慰着思云。
思云看起来倒是比朱玲放松的多,微微笑了笑。
“别怕,没事的。”
按照惯例,潇湘馆中的姑娘是要和此后的丫鬟一起离开的,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使得二人不用分离。
然而这依然改变不了两人的心情,为着前方无法确定的未来。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到苏良,谁都知道,即使这个时候苏良回来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了。
木已成舟,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不守信用!”朱玲在心里恶狠狠的吐槽道,恨不得将某个人大卸八块。
潇湘馆正厅,锦衣华服的公子哥这个时候已经依次就坐,不论是二楼三楼的包厢,还是大厅中的座椅,已经慢慢当当地坐满了人,喧嚷的人声充满了大厅,为潇湘馆带来了许多的活力。
每一个公子哥的背后,或多或少都会有两三位仆从,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便是练体多年的老手。
潇湘馆中某一处,手持长笛的中年书生随意的扫视着人群,看起来漫不经心。
“禀洛主事,各处都已经安排好了。”
一个精悍的汉子半跪在地,向着中年书生禀告。
“知道了,下去吧。”
中年书生稍稍颔首,汉子便退入了阴影之中。
书生看着各处的人群,心中突然饶有兴趣,随即便不再去看。
众人的目光突然被进来的几人所吸引,之间来着是一个近乎近似成球的胖子,带着几名仆从耀武扬威的走了进来。
“你看,这不是那李胖子嘛?”有认识的人诧异的出声。
“嘘,小点声,你不要命了!!!”一旁的同伴这个时候突然捂住了出声那人的嘴巴,显然很是紧张。
“怎么了,说还不能说啦?”那人不以为然。
“人可是今非昔比了,最近那李庆,也就是你说的李胖子,最近生意已经做的大得不得了,就连供奉都聘请了好几位好手,你要是得罪了他,可没有好下场。”
那人一听,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之前那个默默无闻的小胖子现在已经非复昨日阿蒙了,连带着沉默了下来。
大厅之中的气氛也猛然停滞了一下,随即就有一些公子哥来到李胖子面前问候,李胖子来者不拒,全都笑眯眯的回答了一番,便去了楼上自己的包厢。
二楼的一个包厢中,王二龟则在讨好的款待着一名身背长剑的男子,男子也不过二十三四岁,但是自然的站在那里,便有一股锋锐之气。
王二龟看到自己几年不见的表兄这个时候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也不由有些羡慕。
听说表兄几年前就已经拜入了剑山,成为了一位长老的入室弟子,如今看表兄这个样子,似乎已经是学有所成了。
“表兄几年不见,想必已经武功大成了。”
王二龟巧妙的掩饰了自己嫉妒之色,酸溜溜的开口道。
“哪里哪里,不过只是学到了师傅的皮毛,不过师父说了,同辈弟子里面,剑法能够超过我的,也只有几个人而已。”
王二龟的表兄,宋现,这个时候虽然口中谦虚不已,但是脸上自得之色明显,显然也是颇为自傲。
“如此,那可就恭喜表兄了。”
王二龟这个时候连忙斟酒,举杯祝贺。
看到那个胖子进来,宋现指了指,问道:
“这是何人?”
王二龟顺着方向看去,只见到那个移动的球形物体,便冷哼一声,转回过头。
“不过是一个商贾而已,但是跟我很不对付,表兄有机会可要帮我教训教训此人。”
“哦,是吗?”
宋现听了,微微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宋现家境比不过王二龟,多年来也受了王二龟父亲,也就是扬州司马的不少的帮助,所以与这位表弟关系还算不错,因此答应了下来。
“对了,......”
王二龟摇了摇酒杯,对着舞台的方向微微努嘴。
“听说潇湘馆这次有几位佳人将要归隐,里面可是有一个叫做思云的姑娘,很是不错,表兄如果有意......”
王二龟话没有说完,只是邪邪地笑了一声。
宋现一看王二龟表情,便也笑出了声......
宋现刚要开口,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悠扬婉转的琴声好似曲曲折折的月光,霎时间喧嚣的潇湘馆便安静了下来,只余下袅袅娜娜的琴音,轻扣着每一个人的心扉,令人如痴如醉,回味无穷......
玲珑宴,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