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旗开始后撤,其下的红衣军团也在后撤。卡洛斯就站在这支军队的东面,带着一千骑兵与四门山炮。经过几个星期的作战,他们已成为一支真正的精锐部队。卡洛斯的眼盯着瓦兰卡的部队。计算着最佳的进攻时机。瓦兰卡人一定已经看见了自己,但他们不清楚是敌是友,而且军队疲惫,混乱正在加紧修整,布迪斯人也在修整,计算伤员数,给身后的城池发去战况与战损报告。
战场陷入了久违的宁静,只有偶尔几发互射的山炮打破。
很明显,瓦兰卡军已经受到了重创,但卡洛斯不知道他们还剩下多少人,至于友军,也不清楚。不过刚才又是大雷又是下雨,似乎只有瓦兰卡人遭殃。他估计伤亡比应该不会太大。
他用手拍着马的脖子,等待着友军的进攻。只有一个人冲入几万人的阵中,肯定是找死,他心里明白,自己最大的优势是奇袭,从后方攻击瓦兰卡人,如果能直接击杀柯克国王,就能直接赢下战争。
威尔玛在他身旁,用手拨开一缕遮住眼睛的头发,等待着他的命令。
卡洛斯注意到:破碎的金蜂旗重新挂起,士兵们开始松散地组成方阵。开始进攻了!他几乎能听到鼓手敲出鼓点,士兵们以整齐的步调前进;他们的灰衣大多污染上了血污,枪刺在阳光下生辉。
“准备吧,马上就要开打了。”他扭头对威尔玛说,后者麻利地调转马头,开始命令炮兵们填弹。
瓦兰卡人也组织了起来,迅速而整齐,骑兵位于最前列,随后是步兵与炮兵,大炮轰鸣,无数炮弹落在布迪斯人的阵线上,无数士兵被掀翻,死去,但立刻有人补上。友方的炮声只懒洋洋地响了几次。
天杀的,我们的炮兵死绝了?卡洛斯骂了一句,炮兵受到了重创,没有办法进行火力覆盖,所以瓦兰卡人才会把骑兵布在最前列。
骑兵冲锋了,近万骑兵发动了冲锋,目标是布迪斯人的右翼,红衣骑兵很快屠光了右翼的灰衣骑兵,顺便是对步兵的屠杀,战线被分割开。步兵们也开始进攻了,准备扫清残敌。
不管对手是谁,他都很会打仗。但对手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围在王家旗帜周围的兵力很少。
“是时候了!”卡洛斯大喊。骑兵们抽出马刀,策马冲向瓦兰卡人的后方,大炮的轰击再一次减少了对方的兵力。卡洛斯也策马加入了骑兵们。等冲到近前,也突然发现,防守的士兵身披重板甲,手持长戟与方形重盾。
是长戟卫士!卡洛斯大喜。长戟卫士是近卫军的成员,是国王在战场上的贴身亲卫。国王在这里!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长戟卫士们的方阵已被冲散,一支轻骑兵队赶来保护国王。骑兵们混在一起,卡洛斯则带了三个骑兵,左冲右突,寻找国王。
很快,他的马刀已被血染红,并砍刀了王旗,但仍旧没有找到国王。战团中很乱,卡洛斯已无法分辨敌我。我得快点,瓦兰卡人的援兵恐怕会来得很快。他对自己说,但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他见长马刀,深深埋入一个长戟卫士头盔与板甲的接缝处,后者正准备杀死一个卡洛斯方的士兵。他的左臂上有一处弹孔,一动就疼得要命,幸好骨头没事。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不时斩杀几个想杀他的士兵,也在身上添了好几处伤。
他突然看见一个人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双手握着缰绳——没有拿武器!神色严肃,冷静,不时有一些士兵与他交谈,他则呼喝着下令,所有人要么穿灰色的亚麻布军服,要么穿鲜红色的制服,只有他不一样。他的衣服是丝绸制品,在红色外沿有金色的镶金滚边;披着披风,披风扣上有一只金眼乌鸦。是国王!
卡洛斯用长靴狠狠一踢马屁股,战马冲向那马上人,撞翻了一个持戟卫士。马上人也注意到了他,他看上去有些诧异,你在诧异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来保护你?卡洛斯看见他穿着的裤子,过膝长靴,然后看见他从腰中抽出一支长细剑——贵族剑。但那人持剑的姿势古怪,好像他不是一个用细剑的好手,正相反,他的拿手好戏似乎是刀。
他狠狠地刺了过来,卡洛斯闪身避开,挥手用马刀在他马上留下了一道口子,战马嘶鸣一声,冲向侧面,马上人的剑随即刺来。卡洛斯催马向对手移动的反方向移动,两匹战马对着走了一圈,卡洛斯让过一剑,劈手向对方面部砍去,这一刀若是命中,非得把半个脑袋从下往上砍下来,那人吃了一惊,身体后仰,这一刀没砍中,只划上了对手的右眼,留下了一道从眉毛到脸颊的伤口。
但那人手松缰绳,战马的嘴被拉出了血,人立起来,那人重心不稳,摔下了马。卡洛斯御马上前,举起马刀,那人脸上只有惊异于不甘,没有恐惧。
卡洛斯还未砍下这一刀,一个骑手从他身后经过,撞开了他的马,他这一刀只成了空挥。突然战马掀起后退,卡洛斯紧握缰绳,但绑马镫的皮带断了,卡洛斯从马上翻落,才看见是一个长戟卫士把他的戟插进了马后腿。他的脑袋重重着地,顿时双眼一黑。不!他无声地大喊:我不能死在这儿!等他再睁开眼,只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耳鸣不止,头上的刺痛关闭了他的一切感观与神经。幸好是泥地-------他呼出了肺里最后的空气,开始喘息。国王不见了,大约是被人救走了吧。
一个骑手到他的身边,身穿红色军装,在卡洛斯看来有如红肤的恶魔;他扬起马刀,背着阳光,这正像恶魔弯曲的山羊角。卡洛斯闭上眼睛,等待着马刀落下时的疼痛,但迟迟没有到来,他睁开一只眼,那骑兵晃了晃,倒地死了,背后开了一个血洞。
“没事吧,长官?”是威尔玛,卡洛斯深吸一口气,坐了起来。威尔玛坐在马上,手中拿着一支还在冒烟的步枪。
“你救了我一命,千真万确。”他说,努力站起,跨上了那骑手留下的马。战斗已经接近尾声,骑兵大队赶回,援救了他们的国王。
“我已经让大部队后撤了,”威尔玛也是满身血污:“我们也该走了。”
战线上灰衣的骑兵已经屈指可数了,他们也回撤,赶回了布迪斯的战阵中。
在后方的战壕中,卡洛斯见到了军队的总指挥儒勒-考文垂,他不禁考虑了自己杀的勒文公爵算是他的什么亲戚。不过眼前这位年轻的总司令并没有一点像他的亲戚。他大概二十出头,最多不过三十,双眉紧锁,显得一丝不苟。身着亚麻布灰色军服,胸前的无数勋章证明他身经百战。他正俯身观看桌子上的地图,手指在这片平原的多个丘陵上划过,桌子旁边放着手枪与长剑,随时准备与主人共赴战场。
“哦,卡洛斯上尉。”他抬起头:“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你本被标在战斗中失踪的行列——还有你的小队。总之,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这话里却不带一点喜悦的语气:“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我与我的小队撤至了暮谷镇,长官。”卡洛斯回答:“我------”
“不用那么详细,”儒勒伸手阻止他说下去:“国王还在休息,当他回来,我会请求陛下升你为少校,这是你应得的。不过,现在请你带着小队去军械库重新武装起来,回到前线。我们需要每一个可以战斗的士兵。决战恐怕快了。”
卡洛斯不禁好奇起来,虽然他很讨厌这位将军的官腔,但还是问:“决战?长官,恕我冒昧-------”
“对,决战。”儒勒有些不耐烦:“北面出现了一支军队。”
“我们的人?”卡洛斯有些诧异。
“不,”儒勒摇了摇头:“是瓦兰卡人,青铜镇,托伦的部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