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之前一则四皇子尚且年幼,还考虑不到这层面上,二则杨继普的目光偏重在朝堂之上,并不屑于后宫之内的经营算计。但如今情势紧急,且四皇子已满十岁,再过个两三年便是要历练一番的,如今也正是投诚的好时机。只是如是单送那些金银之物未免太过俗气,少不得要再物色一些机巧物件以充门面。
这奇珍异宝杨继普自然是不少,便搜罗了许多连带众多的黄金纹银,一股脑地悄悄由向知荣向大人送到了娴贵妃宫外的兄弟处,再由他辗转送进宫中,这其中便有鸿影的那块宝石。
却说这块宝石也着实奇怪,那日隐在鸿影的怀中沾染了许多血迹,可是在后来殷慕贞带人前去收拾鸿影的房间之时,却见这宝石竟是愈发晶莹剔透,一点污秽也无,不仅如此,竟连屋内地上的血迹也了无踪迹,殷慕贞心内发虚,遂命人将这宝石草草地装在盒子里收在仓库的最里面了。因小丫头侍蕊提醒了一句,殷慕贞又觉着它实在碍事,想起来便心中不痛快,便趁机献给了父亲。
却说这些日子杨宗茂一直心中郁结,却又不敢明言,唯恐父亲再次恼怒。这次父亲攀附娴贵妃之事上,他是想帮父亲一些的,故而许多时候都伴在父亲左右,以供驱使。
这日,杨宗茂偶然间发现了这块宝石便装在一只匣子里,还有一只跟这个一样的匣子里装了一只新配的红玉底座,心里想着这么些日子都找不到,没想到却在这里发现了,便想着悄悄地拿回去,留作念想。却不巧被父亲发现了,又命他交出来,道这是他特意挑出来准备送给四皇子的,听说他也是极爱这些金玉器具的。
杨宗茂无法,只好不情不愿地又拿过来了,只听杨继普训诫道:“宗茂,你颓靡了这些日子也该反省过来了,鸿影既是去了,伤心亦是无法挽回,凭她什么落雁沉鱼之姿,你又怎可沉沦至今呢?是该励志图强的时候了!”
杨宗茂闻言只好点点头道:“父亲教训的是,宗茂一定谨遵。”心中却依旧是九曲回肠地难过与不甘心,只是父亲面前,也无可奈何。
却说元致修虽为杨继普之婿,在朝政见解上却与他不尽相同,人前人后也要么不发表意见,要么只坚持己见。当初同意女儿嫁与他也是因为几年前女儿偶然一次见过之后便暗生情愫,元致修也默默钟情杨郁言多年。其中杨继普也曾让夫人规劝过女儿,并曾试图为女儿定下一门更为合适的婚事,只是无奈杨郁言拼死相拒,便只得作罢,成全了他们这一对深情鸳鸯。
故而在此杨继普投向贤贵妃和四皇子之时,元致修也并未有明显表示,依旧我行我素的姿态。默默做好本职和照顾好杨郁言之余,便是与几个好友饮酒品茶,谈诗论赋。杨郁言本来也不关心父兄的那些雄韬伟略,只一心在元致修身上,现如今又怀有身孕,便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因元致修与几个好友皆喜念奴之才华,又敬念奴为人,故而时常邀请念奴作为清客来一道品味诗酒之道,念奴一向都是慷慨赴约,从无扭捏推辞之举,更是经常邀请梦窈和容兰同往,梦窈之琵琶、容兰之书画,皆令众公子称道不已。
却说今日杨继普因门下官吏的差事办得好,得到了皇上的首肯,又升了职,杨继普也觉面上有光,高兴之余便在府中大宴宾客,本也邀请了元致修,却因元致修不喜与那起逢迎之辈虚以委蛇,便推托了躲在府中。
恰巧今日因梅立鹤得了一曲新词,便拿来与元致修共同品评,二人说话间便起了兴致,又看着清风和软、素云袅娜,十足的美景良辰,若是辜负,岂不罪过?便又邀了丁玟世等众多好友齐至元府的绮烟堂,梅立鹤等人又提议命人将念奴请了来,方是尽兴之意,元致修便命人以拜帖去将念奴和梦窈、容兰请来。
念奴看见拜帖,嘴角渐渐浮上一层笑意,然后便命翠鸣将收在书架顶上的那个乌木匣子拿来,翠鸣看着念奴道:“姑娘,还是再犹豫犹豫吧,虽说那东西不伤性命,到底是无益于将养身子的。”
念奴笑笑道:“不妨事的,横竖还有王大夫开的调养方子。你只管听我的,拿来便是。”翠鸣无法便只得拿下来,放在念奴面前。
念奴又命翠鸣递来一杯热水,将匣子之中丝绢包着的蜜色丸药拿出来以温水化开,然后一仰头喝了下去。正巧这时,芙影也忙完手中之事进来了,看见了大惊道:“姑娘,为何如此心急?”
念奴道:“此时便是最佳的时机了,都说有孕之人最是多心,也最是不能伤心,我也倒是要看看,此话是否有虚。芙影,告诉染幽,准备下吧。”
芙影犹疑片刻,然后便答应道:“是,姑娘。我们几时动身?”
念奴道:“元府的轿子已经在门外等着了,我们略微收拾一下便出去。碰巧刚刚杨宗繁来了,我便让梦窈过去陪他了,素日里看容兰还算是稳重得体,便带着半夏随着一道去吧,只是芙影要多加留心她的举动。最近总是隐约感觉她心里似是藏着什么事似的。”边说着,边由翠鸣为自己细细地梳妆一番,又拣了一袭雪青色的衣裙换上。
念奴容兰一行人来到元府的绮烟堂的时候,一眼打量过去,果然是好生热闹,作为东道主的元致修和夫人杨郁言便在主位上满面春风地招呼着众位宾客。看见念奴等人进门,众人都纷纷起身相迎,杨郁言虽是身子已略有些笨重,但也是彬彬有礼之状。
念奴与容兰以礼拜谢过后,方在元致修夫妻的邀请之下落座。杨郁言因身子不宜久坐便向大家告辞后扶着丫头的手回内院房中去了。
念奴因服过药后身子便有些不适,便借口容兰最近作画的功夫日臻化境,而请她为大家做一幅柳下捧书图,容兰因看见念奴神色倦怠之态,便主动担起了与众人搭话说笑的责任,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到自己的身上。
只见容兰寥寥几笔便有了风姿绰约的大致轮廓,又执笔细细地描画开来,似是每一片细叶都随风微动,教众人纷纷看得屏息凝神不敢高声。
画作完成之后,众人又兴致高昂地行起了令,约定最后的赢家赢走容兰的这幅佳作,如此兴头,又哪里有肯谦让的,皆使出了浑身解数以博得头彩。
最后,到底是丁玟世技高一筹,当之无愧地赢走了容兰的这一幅画作。
约至子时一刻,众人便以元夫人身怀六甲不便过多大人为由告辞而去。容兰私下看了一眼念奴的脸色,然后便转身向元致修道:“容兰素闻元大人写得一手好字,今日便想着借念奴妹妹的光,向元大人讨一幅回去日夜研习,不知可否?”
元致修道:“容兰姑娘太过客气了,姑娘的书画在京城亦是无人不晓的,何必自谦,我们便相互学习吧,两位姑娘且等一等,我命书童去取便是。”说罢便在宾客离去的嘈杂之中命一名小书童前去书房,将收在柜子第二层的卷轴拣两幅取过来。
不一会儿功夫,书童便拿来了两幅卷轴,元致修接过后便交到了容兰手中。此时,绮烟堂中的宾客便尽数散去了,只余下元致修和念奴、容兰几个人。
这时只见念奴起身道:“夜已深了,我们便告辞了,多谢元大人盛情相邀。”却见她话音未落,便捂着胸口倒了下去,身旁的芙影看见便赶忙将她扶住了。
容兰也赶紧走过来询问情况,却见念奴已是人事不省,元致修也吓坏了,忙命人去请大夫,又将念奴抱到了就近的厢房里,命容兰与芙影还有容兰的丫头半夏仔细照看着,自己也不敢离开半步,只在床边守着。
不一会儿,大夫便请来了,细细地诊了脉,又瞧了面色,却实在诊不出原因,只是说脉象奇特,从未见过,故而不敢妄下定论,只断出这姑娘身子虚透,定是原本底子就虚弱,平日里又劳心太过之故。元致修一听更慌了,忙又命人将素有交情的尹太医请来。
大半个时辰之后,去的人便回来了,道是尹太医进宫去了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府。然后芙影方恍然道:“素日里与花间袖相熟的倒是有一位大夫医术不错,对我们姑娘的体质也略知一二,方才一时着急竟将他忘记了,不如元大人派人将他请来吧。”
元致修便赶紧派两个人驾了车,又命两个人前去尹太医府上候着,待他回府之后便将他请过来瞧瞧。得了命令之后,几个人便不敢耽搁地出去了。
芙影抱着念奴哭着唤了半晌,也不见丝毫动静,见念奴这么长时间人事不省,芙影急得坐也坐不住,直至院门口踱来踱去,焦急地等待着大夫到来。
正在这时,只见容兰悄悄地走了过来,对芙影道:“芙影姑娘,你且进去照顾你们姑娘吧,我替你守在这里,保证不误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