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雷不及掩耳的一脚。
佣兵头领被踹得离地而起，连带着撞倒两名同伴，几张桌椅。
酒客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其发出一阵鄙夷的嘘声。
虽然佣兵里不乏女性好手，甚至有些队伍都是女性作主，发号施令，但被这样难堪得踹翻在地，终究落面子。
“你！”佣兵头领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起身。
一把长剑被他抽出来直指格薇妮，“我要…..”
“艹，想要怎样？”格薇妮跨出一步，手里的骑士剑微微出鞘，冰冷雪白的金属散发着凌厉气息，像是层层浪涛拍打向对方。
狠话还没出口就被堵在喉咙里。
冷汗从鬓角低落，凉意从脚跟直传到后脑勺，佣兵头领只觉得自己好像在被某种凶猛的异兽注视，一动都不敢动。
下一刻他注意到了格薇妮的武器
骑…..骑士剑！灰绿眼眸一阵紧缩，他认出来这柄配重球上镶嵌着暗红玛瑙的长剑样式。
无论是东南西北四境还是中庭或者翡冷翠，都不允许贵族以外人员私下拥有重甲和骑士剑等制式装备，即使是圣堂庇护下的圣殿卫士，也不敢公然违抗，只能佩戴剑刃在两尺半以下的普通单手剑，对方能够正大光明携带骑士剑，身份昭然若揭。
一时间，佣兵头领觉得空气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难以呼吸。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老巴里从后厨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剑拔弩张的两方，皱眉将手里的毛巾掷在桌上，沉声道：“几位客人，小店欢迎光临的每一位客人，但不接待打架闹事的，如果有矛盾，请出去解决。”
格薇妮瞥了酒馆老板一眼，悄悄放开推出的剑身，不动声色地将骑士剑隐到斗篷下。
“巴里叔叔，是这几个家伙先动手的。”班尼跑到老巴里身边说道。
闻言，老巴里看到被几个佣兵不坏好意围住的杰兰特，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对本店的人不怀好意的！”
凌厉的气势一时尽数消失。
察觉格薇妮身份的佣兵头领只觉得这一刻如蒙大赦，同时对差点惹到以为骑士阵阵后怕，连忙说道：“没有的事，我们……我们只是想和这位小兄弟道个歉，对，就是这样，是我们无意碰翻了酒盘。”
“老大，我们…..”
“闭嘴！”头领连忙喝止不明就里的同伴，“还不道歉！”
背链枷的大汉迫于积威，不情愿地说了抱歉。然后佣兵头领迫不及待丢下一枚银鹿，逃似得匆匆离开酒馆。
离开时还不断对着格薇妮尬笑。
嘁，怂货，见到对方落荒而逃，格薇妮小声骂了一声。
酒馆恢复了原先的喧闹，无事可看的酒客们纷纷回到座位上继续原先的话题，其中夹杂着对这伙外地佣兵虎头蛇尾表现的猜测。
正好有此时有人在委托告示板前呼喊老巴里，于是杰兰特领着格薇妮和萨菈来到二楼跃层的一张靠窗座位。
望了眼楼下大厅角落的告示板，格薇妮对着围在告示板的人群努努嘴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在看有没有合适的委托。”
“委托？”格薇妮和萨菈拂过长凳，才敛起斗篷坐下。
杰兰特向两人介绍了酒馆的特殊业务——作为中介人，为雇主挑选适合的帮手，也为佣兵介绍适合的金主，从中抽取金钱，并为其担保。
“有意思。”格薇妮有多看了两眼，在翡冷翠可没有这样的酒馆，或者说作为王都，并没有适合小批佣兵们生存的土壤。翡冷翠建立在一片临海的平原上，除了王宫玉堡所在的崖岛，并无险恶地势，周围更是被骑士们和守备队清理了一遍又一遍，承平已久。只有偶尔才会有单个或者小队形式的佣兵队伍来到翡冷翠谋生，最后或是加入到大型的佣兵团队，或是成为某位爵士的护卫，或是难以为继而离开。
“这个，”杰兰特出声打断了格薇妮的观察，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两位小姐，听希儿说你们替我支付了昨天看病的金龙，我和妹妹刚还了一笔债，这枚金龙我们恐怕需要过些时间才能还给你们。”
桌边的灯火此时微微跳动，像是杰兰特忐忑的心情。
“不用在意这枚金龙，力所能及地帮助遭遇困境的人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一直戴着兜帽的萨菈摘下了帽子，金色的长发像是流泉一样，在灯火里泛着光晕倾泻而下，“况且一枚金龙对我还是格薇妮，都不算什么。”
杰兰特一下子呆滞在萨菈倾城的容颜里，但很快就清醒过来，撇开眼睛。
“这……”
男孩欲言又止。
“好了，一个金龙的事哪来这么多叽叽歪歪。”格薇妮不耐烦地敲敲桌子，“连我们女孩子都不在意，你一个男人何必这么注意小节。”
她催促说道：“还不快点上酒上菜。”
……明明看起来都十八九岁了，还自称女孩子……（在翡翠，女孩十四岁即成年可婚嫁，当然这是不科学的）杰兰特无奈又感激。
“好吧，如果以后有什么用到我的地方，请勿推辞。”
“快去快去！”格薇妮甩甩手。
很快，按照两人的吩咐，杰兰特给他们送上来了上好的葡萄酒、熟牛肉、奶油浓汤等，还特意向老巴里说明了事由，请他做了拿手的糕点给两个女孩送去，当然他的债务又增加了一点。
而老巴里也不愧对他的手艺，一看就是富裕出身的女孩对糕点赞不绝口，甚至又自掏腰包点了一些。
当桌角的油灯燃尽，有换上新油，一个漏时眨眼而过。
两个女孩吃饱喝足离开了酒馆，但是......杰兰特望了望手里拎着的一大藤篮像是特意多点的剩余糕点，有些哭笑不得，这剩下的比他送给两个女孩的还多。
好像……又受到他们的恩惠了……
······
披着夜空下的星辉，当杰兰特结束帮工回到家时，希儿已经睡下。
今天，邻居的米拉大婶一早就邀请他和希儿去尝尝新鲜的牡蛎汤，听说这些牡蛎是来自一个海商因为资金问题，对米拉大婶处订花而欠下的款项的抵还，所以希儿也就没有等待自己一起吃晚饭。
轻手轻脚地打开屋子的大门，使劲压着门轴摩擦的声音。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听到希儿仍旧均匀的呼吸声，杰兰特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吵醒妹妹。
他略微打开一点窗户缝，月光倾泻，让屋内情景能看出一个轮廓。
和早晨他离开时没有变化，除了桌子上放着一只木碗。借着黯淡的月光，杰兰特看到几只去了壳的浓黄牡蛎静静躺在碗底，清澈的汤水在月光下泛起点点银光。
这是特意留给我的么，杰兰特的心口一阵温暖，不过他没有碰这碗牡蛎汤。
有一个重要的猜测在等待他去验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