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琏眯着眼睛确定他们的人都走开了,这才敢偷偷睁开眼睛。悄悄往采薇那边一瞧,原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醒了过来,一时大喜过望。
“两位,应该都是醒着的吧?”
花琏没想到第一个说话的竟然是楚岫,她跟采薇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采薇先开了口:“实不相瞒,我此番除了寻药之外还另有其他事情……楚公子,你需要的灵草,之前我就已经得了,等从这里出去之后,你可以直接带着它回到姑苏,然后找我爷爷为你医治。”
说着,她又看了看花琏,然后接着对楚岫道:“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希望你把她也带出去,然后将她安全的送回姑苏。”说着,下巴朝花琏那边比划了一下。
还不待楚岫回答,花琏听到这话差点跳了起来:“诶诶诶,你什么意思,你身上还中着毒呢!怎么把这地牢说的跟茶馆似的想走就走。还想让我们都走?”
“我怎么会中毒呢,我同你一样是装晕~。”
花琏还待说什么,楚岫终于开口了:“咳,你们先不要争论,让我猜猜,你……故意不反抗,任由他们抓住我们,是因为想在这里做一件事,但是这件事又有一定的危险,所以你希望我带着你的朋友回去。是这样吗?”
“……差不多。”
花琏心里清楚,采薇想做的事情恐怕就是要救出那位南疆圣女。可这件事当初是两个人答应下来的,怎么现在一看到有危险就要让自己回家?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啊。
可是现在看她态度如此坚决,且又是在场武力值最高的人,按照自己对她的了解,想要反抗估计也是无用,还不如先答应下来。这样想着,花琏便不再说话。
采薇见她沉默了下来,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权当她做出了妥协。于是满意的点点头:“好,你们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出去的事情不用担心,交给我就可以了。”
到了夜半三更的时候,阿远和楚岫似乎都已经睡熟了。采薇忽然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突然,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要去哪?”
“去我该去的地方!”
“一定要走吗?”
“一定要走!”
“可以带上我一起吗?”
“不可以……”
其实以花琏对采薇的了解,早就料到她今晚必定有所行动,所以强忍睡意,一直等到现在。
“不跟你开玩笑了,我当然是要出去探探情况呀。”
“那我也要去!”
“不可以的,你去了就只能帮倒忙……”
“我就知道……好吧,那你至少带上这个。”花琏一边说着,一边拿下了戴在脖子上的水佩风裳。因为长期贴身戴着,这件法宝已经染上了她的体温,在这冰冷的地牢里面,拿在手里格外的暖和。
“还是不要了吧,你这法宝虽好,但对我并没有什么作用,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放心~我去去就回。”
说着,还不待花琏回答,便去摸索那牢门上的铜锁。等摸到锁后,另一只手上倏然出现一根银针,她用银针在那锁扣内鼓捣了几下,那锁便应声而开。
据阿远奶奶所说,圣女云萝在私奔被抓回来后便一直被关了起来,所以,她此刻也在这地牢里也说不定。
采薇出去打探的第一站,并没有选择到地牢外面的苗寨中,而是往地牢更深处探寻。
她顺着地牢往里走,沿途并没有任何灯光,只有月光从狭小的铁窗中照射进来,勉强能够看清前路而已。
越往前走,地面就越潮湿,她在走动过程中不时还惊动了一些小青蛙之类的。
走了一段路后,地势似乎开始向下倾斜,隐隐还能听到一些水滴滴到地下河里面的声音。果然再走不多久,前方赫然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洞天。
这处洞天几乎被地下河占满了,只有洞口和中心处的湖心岛可以让人落脚。湖心岛上站着一个美貌的异族少女,此刻正看向江采薇。
地下河靠近江采薇的这边有一条小船,看来是关押她的人用船把她送了过去,再自己划了回来。
江采薇看都不看那条小船一眼,身体一跃向着湖中而去,足尖在水面上轻点了几下,整个人便快速的渡过了河水,落到了湖心岛上。
等她在岛上站立后,衣角竟没有一丝水渍。
圣女云萝似乎对她的到来颇有几分戒备:“你是……北边来的人?”
“是的,你的奶姆把你的事情都告诉了我,还托我来救你出去。我……想问问你自己的意思,你自己……想出去吗?”
“我,其实我,知道我自己,犯了大错,是长老抚养我长大,教我各种……尽心培养我。我不应该,跑出去,连想一想这个念头,也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可为什么这个惩罚,是他、他受着了。”云萝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竟忍不住掩面而泣。
江采薇叹了口气,嘴里呼出的气体在冰冷的空气中液化成了一团白雾:“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你要想清楚了,你继续留在这里,可能……会死的。”
“我,我有办法的,明天是就是祭月圣典了,明天,我就能让他活过来!”
这位圣女,看来其实很清楚她的情郎早就死了,只是一直不愿接受现实而已。但是,“明天就能让他活过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真的疯了不成……话说回来,其实她疯没疯并不重要,只要能带她离开南疆,自己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这样想着,江采薇便尽可能温柔地顺着她说:“那,让他活过来之后呢?你们是不是要一起离开这里?”
“那当然啦,虽然这样对不起长老,对不起五毒部族,对不起我的子民们……但是我已经,答应他了,我必须,要对自己的内心诚实。”
“好,那到时候,我会帮助你离开这里的。”
听到满意的答复后,江采薇转身离开了这里。同时在心里想着,到时候可以骗她,说她那个小情人已经在等着她了,只等自己也带她过去。
几个蜻蜓点水渡过了河后,采薇决定去寨子里打探打探,熟悉一下这里的情况。
……
花琏坐在那里,听着隔壁传来的鼾声,老鼠在各个牢房里钻来钻去的脚步声,只觉万分的不耐烦。她拼命抵挡着快要将自己淹没的睡意,等着采薇回来。
就在她迷迷糊糊、眼皮子快要耷拉下来的时候,采薇终于回来了。
“还没睡呢。猜猜我在哪看见了那位圣女。”
“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样怎么样,快跟我说说。圣女好看吗?”
“蛮好看的,但是,重要的不是这个好吗?”
采薇将自己的今晚的见闻与她说了一遍。
“照你的说法,那个圣女是不是已经疯了,说什么明天就能让人复活……明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明天是南疆人五年一次的庆典,好像叫什么‘祭月圣典’。你看啊我们一路走来,碰到那么多人,都从各个地方来到这里,应该就是为了庆祝这个。”
“这个圣典这么神奇的吗?还能让死人复活了?”
“能不能让死人复活我不知道,但是能让我把所有人都救出去是一定的。”
“你准备怎么做?”
“明天你就明白了,对了,你知道……白天那伙人为什么要把我们抓到这里来吗?”
花琏觉得她好像在转移话题,但是也不说破,只是从善如流道:“为什么啊,想在他们那个圣典上杀几个中原人祭天,哦不,祭月吗?”
“哈哈哈,你猜的挺近的了。”
原来采薇白天在他们身上留了点小东西,刚刚就是顺着那个线索跟了过去,然后就趁着夜色摸进了他们家。不料,却在他们的仓库里发现了一个机关,把机关打开后,一个架子自己移了开来,露出了后面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黑乎乎的墙洞。
她摸黑走进墙洞后,不久就闻到了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和药草味。等掏出火折子一看,眼前一幕简直堪比人间炼狱。
几个绘有古怪花纹的大坛子立在当中,里面装了半坛子鲜红的不明液体,那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血腥味似乎就是从其中发出的。
更为可怖的是,坛子周围七零八落地倒着几个骨瘦嶙峋的人形物,采薇凑近了一看,才能确定他们真的是活生生的人,只不过他们的皮肉都深深地陷进了骨头里,几乎已经脱了人形。
他们的身上被人用某种深色的染料绘上了一大片古怪的花纹,仔细一看又像是某种奇特的文字咒语。一阵阵古怪的恶臭从他们佝偻畸形的身体中散发出来,却牢牢地被那股血腥味压制住了,只有凑近才能隐约闻到。
从他们不时抽动的腿脚来看,其中一些“人”似乎还活着。
虽然采薇从未涉猎过这些南疆邪术,但是,当前的种种迹象皆表明:这里正在进行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仪式。而且很有可能,他们四个人今天之所以没有被立马杀掉,而是被带回来关了起来,就是因为他们将沦为下一批的牺牲品。
南疆虽然盛行各种蛊毒之术,但是,对于这种直接用人性命来完成的邪术,还是明令禁止的。所以,想要完成这种邪术,必须要偷偷摸摸的把人掳过来。
可是,在这样一个比较封闭的环境下,如果突然失踪了一两个族人,必定会引起民众的恐慌和长老们的警觉;而外人呢,又甚少会随便进入密林深处,所以他们只能大费周章的外出寻人。
这样一来,这种邪术显然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了的,所以白天那些人一定不是才从密林外面来的、其他部族的人,而应该就是五族的人。
当然,如果这件事是被五族长老们所默许,甚至是暗中支持的话,那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也许还真可以在短时间内找到大量的牺牲品,而不被普通族人察觉。
此刻,纵然是艺高胆大如江采薇,也禁不住在这阴森诡秘的恐怖密室里打了个寒颤。
刚刚走出密室,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这些人正在做这么机密的事情,也许平时会尽量避免同他人交流,以免露出马脚,如果是这样,那未必没有机会……
她悄悄走进那个会说官话的人的房间,用迷药将他放倒,偷偷把他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后,再将他弄醒。
那人醒来后,察觉到不对劲,刚准备大喊大叫,却发现自己的刀正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不敢再发出任何一丁点声音,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向上看,却看到了那个明明在白天还毫无还手之力的人。
一个姑娘,一个明显年纪并不大的姑娘。
他虽算不得是什么俊杰,倒也挺识时务,见江采薇并未立马杀了他,而是用刀威胁他,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大人,女侠,仙女,求求您,别,别杀我,我什么都能做!”
“别害怕呀,我只是想找你随便聊聊呢。你们,也是来这五毒部族参加祭月圣典的吗?”
“是,是参加圣典。”
“哦,那你们是这几天到的?”她反向问了一个自己心中有大概答案的问题,用来看看这人是否说实话。
“我们……我们就,本来就住在这里。”
“那,你们也是五族的人咯。”
“不,不,不敢,我们跟着族长,离开自己部族,来这里投靠了,在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采薇不太相信,仓库密室里的那个邪术,半个月就能完成得了?
还不待那人回答,她紧紧的盯着那人的神色表情:“仓库里的那个东西,你见过吧。”
“什么?”那人十分不解,露出了一脸茫然的表情,倒不像是作伪。
看样子他像是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也许他们大部分人只知道要把人带回来,但并不知是什么用途也说不定,毕竟对于那幕后之人来说,这件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对他们越有利……
不管怎么样,知道了他们才来半个月,这就足够了。这个人也没了利用价值了,江采薇一个手起刀落,他的脖子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线。
当他的鲜血从伤口中喷出时,她早已翩然走远。
真是尴尬啊,之前的猜想居然是错的,自己误把实施邪术的人与抓人的人当成了同一批人。其实应该是这样,某个五毒部族的人长期在此地秘密进行这种邪术,然后他招揽了一批人(即白天抓人的那伙人)进来,为他搜寻活人。
江采薇一边检讨着自己,一边回到了那伙人住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