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蕊哭了很久，哭着哭着直接靠在洛灵玉肩上睡了过去。
洛灵玉将楚念蕊抱进了花轿里，在她身上盖了层绒毯。
手臂被靠了这么久，已经有些麻了，她揉着自己的手臂，走回了篝火堆。
霍离夜看着她揉手臂的样子有些想笑：“一个已经要出嫁的公主，几乎已经被自己的国家抛弃了，你这么讨好她，能捞着什么好？”
洛灵玉瞪了霍离夜一眼，不大想理他，沉默了许久，才幽幽道：“我发现，你这家伙真是凡事都优先想着利益。”
之前和许眉川一起打仗的时候，自己为了做好大家的表率，和士兵们一起饿肚子，也是被霍离夜这么损了一波。
闻言，霍离夜挑了挑眉，目光有些冷：“人性本就是自私的，你没有经历过人心险恶，自然不懂。”
洛灵玉看向了霍离夜，目光带着探究：“那你来说说，你经历过些什么人心险恶，说不定我就懂了呢？”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谁知霍离夜顿了顿，竟然真的娓娓谈了起来。
“十一岁那年，我爹死后，我娘终日忧郁过度，不过几月也随着我爹去了……”
……
少年披麻戴孝，怀里抱着娘生前养的白猫，木讷地跪在棺材前，一双灵动的桃花眼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只是沉默不语的望着眼前的棺。
厅堂两边站着的是他所谓的亲人，他们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的怜悯和悲痛，有的只是算计、窃喜。
他不知道跪了多久，从天亮跪到天黑，直到宾客散去，他依然这么跪着。
只有白猫还一直陪在他身边，幽蓝色的眼睛中透着水光。
“小白，不要管我了，你也一天没吃东西了。”由于滴水未进，少年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摸了摸小白的头，将小白推了出去。
小白喵喵叫了两声，蹭了蹭他的手臂，蹲坐在他身边，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悲伤一般，只是这么静静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了中年男人的声音。
“阿夜，吃点东西吧？”二伯端着一盘烤鸡，走到了少年身边。
少年微微抬了抬眼皮，缓缓接过盘子，撕了一些肉放在小白面前，自己也撕下一只鸡腿，小口吃了起来。
“阿夜，跟二伯走吧，我会好好待你的。”二伯嘴里说着暖心的话，眼底却充斥着贪婪。
少年顿了顿，因为爹娘把所有的家业都留给了自己，所以大伯和二伯都想要争夺他的抚养权，为的只是爹娘的钱和权。
“……我不吃了。你走。”少年吐出了嘴里的烤鸡，将盘子放在了一边，沙哑的声音中带着疲倦和厌恶。
二伯还想再说些什么，少年一道冰冷的目光让他觉得浑身一寒，嘟囔了一句“不识好歹”，便甩袖离开了。
之后，二伯又遣人给自己送了点吃食，少年不愿吃，但又不忍心小白饿着，便将吃食都给了小白。
看着小白吃得欢快的模样，少年嘴角也不由染上了一抹凄凉的笑意：“小白，以后我们兄弟俩可要相依为命了。”
小白抬了抬脑袋，嘴角还挂着食物的残渣，眯着眼睛喵喵叫了两声，晃着尾巴，似乎是在回应少年。
少年淡淡笑着，伸手摸着小白的脑袋。
“喵……”小白的身子忽然有些颤抖，叫声是前所未有的凄厉。
“……小白？”
小白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痛苦地翻过身，打起了滚，“喵……”
看着小白口中冒出的黑血，少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小白？”
“喵……”小白睁开了眼睛，似乎有些费劲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少年的手。
两只毛茸茸的前爪抱住了少年的手掌，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嘴角冒着血泡。
不过片刻的时间，方才还欢快的吃着食物的小白便没了声息。
少年无措地抱着小白的身体，终究是绷不住哭出了声。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人命在你们眼里那么轻贱？为什么这些钱和权比亲情还重要？！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一问那些所谓的亲戚，可是无数的问题都湮没在了少年充斥着憎恨的黑眸中。
“之后的那段日子，他们给我送来的饭菜里，不是藏了针就是下了毒。”霍离夜自嘲般地笑道：“哦，半夜爬我窗户想暗杀我的也有很多。”
“他们骗不过我，就想杀我，我就是在那样的环境里走到如今的。”霍离夜淡然陈述着这些过往，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好像说的都是别人的故事一般。
洛灵玉有些震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虽然也失去了至亲的人，却从未体会过霍离夜的这些辛酸，比起他，自己更像是个被泡在温情蜜罐中长大的人。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霍离夜笑着看了她一眼，桃花眼微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世界上多的是你想不到的黑暗，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洛灵玉敛着凤眸，又抬头看了看夜空，轻声道：“我只是觉得，这么一条路，你走得一定很孤独吧。”
霍离夜微怔，望着洛灵玉，轻勾起唇：“还好吧，怎么，你想陪我一起走？”
又是这种略带戏谑的语气。
洛灵玉皱着眉瞥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不单是我，许大哥也是。”
想到霍离夜的爹娘是因为自己的爹娘才会英年早逝，想到霍离夜那些痛楚多多少少与自己沾点关系，洛灵玉的语气便硬不起来。
“总之，以后你或许可以稍稍安心些，我们会在你身边。”
霍离夜见洛灵玉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由笑出了声：“哎，你知道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你是想说你是那条蛇？”洛灵玉挑眉。
霍离夜笑得更大声，“我要是蛇，那也是条美人蛇，你算是赚了。”
“就你？美人蛇？不要脸。”
两人斗了好一会的嘴，洛灵玉实在讲不过他那张嘴，就靠着树先睡了。
霍离夜望着洛灵玉那张被篝火照亮的脸，眼神凉了几分。
他自然不是农夫与蛇里的那条——因为他绝对不会将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外人面前，那表现出来的软弱只是他的诱敌之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