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道那终南寻山上今朔上仙近来惹了方情债,不消时六界昏暗,才解,他惹的便是那万万年不示人的瀛杓。
有言,瀛杓为天地初开之时第一神仙,他设六界,掌生死,又命高低富贵,生老病劫,上至规矩,下至命数,皆为他定。
上天下地,六界齐至,也不敌他一个,幸而他隐于仙府,鲜少入世,且绝七情,断六欲,无亲近之人,亦无仙侍,千万年也不出面一趟,继而渐之,众人亦不忌惮。
现下日月颠倒,星象环生,六界混乱,上下动荡,众仙至九重天探寻究竟,欲见天帝,天帝也是愁云密布,不知何如。
众仙方晓,原是那终南寻山天后身家人的今朔上仙不知怎的,竟惹了瀛杓,如此情遭儿,九重天的上仙是知晓的。
今朔本是天后身家人,身份自是不一般,于九重天上霸主一样,招惹些模样好的仙子们,也无谁敢说一句的,只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也好说,偏偏他却招惹了那瀛杓。
瀛杓千万年来头一回开了窍,陷的极深,刚透了些风声出来,他便急忙要迎今朔入府,天帝见此,自是喜乐,他本就对他有所忌惮,如此,他们也算结了亲,日后出事也好说话些。
可今朔是个风流性子,且未定男女,于瀛杓又是岁数差大,他自是不依,只是此事其中厉害太大,天后也不好出面,如此亲事也就胡乱应下。
麟栖宫开了府门,又命了仙侍,只待知晓六界,迎今朔进门。
只一日,今朔带礼又捎了几枚仙疙瘩上了九重天,也未着人通报,便自去了麟栖宫,却落了空,瀛杓被那天帝请了去。
他一时坐在仙园子里头候他,略坐着吃酒,只一抬眼,便见那外头浇花的仙子极为俊俏,生的虽无十分娇媚,却自有一股子灵气,他瞧的心痒难耐,又见左右无人,昏头脑胀的前去挑逗。
念头一起,他便又成了男儿身,那仙侍又是底下刚调上来的,不识得人,便见上仙俊俏,也红了脸,二人说了好一会子话。
今朔见她可怜可爱,欲牵她与他同回,正此时,瀛杓于外头回来,撞上这郎情妾意的一幕,情思郁结胸口,从未被伤过半分的人,竟一时脸色惨白,吐出血来。
众人慌乱,那今朔更是骇的不敢半言,瀛杓已是一命去了半条,众人不禁惊呼,那瀛杓竟动情到如此深了。
只见他白衫变红,一张妖孽妩媚的脸黑了三分,周遭风云突变,电闪雷鸣。
今朔骇的屁滚尿流的就跑了,躲到天后处,不敢见人。
自那后瀛杓关了麟栖宫,天帝思度着,今朔是个不知轻重的,且未定男女,万一日后成了亲,又恼了瀛杓,怕是结亲不成,还坏了事,便想着还是将此事搁下。
如此今朔也就放下心来,在下届仙山上又遇着那被贬的仙侍,方知晓她名唤勿念,遂了他心意,大喜,又昏了头脑,说是要迎她进门。
终南寻山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今朔至于人群当中,笑靥如花,却顿时天地忽变,邪祟四起。
只见他立于九重天之上,放言道:“今朝为情伤,不知何如,你未定雌雄,我却已是情深,然,此番景象,天地与我同在,我生,它生,我灭,它即毁。”
众仙一听,四处逃散,便是原先那番情形。
天帝也是不知该如何补救,只得压了那今朔跪在殿内,众仙互相望望,都看着那今朔摇头叹气。
且说那瀛杓,本就是极清冷极阴狠的性子,也无半个仙敢上去劝上一劝。
今朔自知惹了祸,跪在那里更是不敢吭声。
天帝气恼,瞧了他一眼道:“你如今怎么不说话了,早知如此,你知道你是个不争气的,何苦去惹那个祖宗!”
天帝越想越气,继而怒道:“来人,挟了他去天牢,加以雷刑!”
话刚落,天后急忙劝阻:“天帝莫恼,如今事已至此,今朔是要罚,却不是如此,他年轻不懂事儿,又有那些个狐媚子盯着他,他未定男女,自然是糊涂,本宫倒是有一法子,你且宽心的将他交给我,容我去趟麟栖宫。”
天帝如今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便也依了她。
再说天后那法子,今朔是不觉得好的,但也不知天后与那瀛杓说了些什么,他竟应下了,便是让今朔下凡历劫。
下凡历劫也不是不行的,就是命数都由瀛杓来定,他还未去,就预感不妙,但如今他是万人嫌的,众仙有的巴结,有的忌惮,都不敢与他多说半句话。
他自讨没趣,便也应下了,六界免了一难,虽说也是多亏了今朔,却也没一个来送他。
他立于界石之上,凄惨孤廖,那司命又催促着他,他眼一闭,预备下是,却听见一声,大喜回头。
“朔兄且慢!”
待看清,原是司棋那厮,若认真算起来,他此番劫还得多亏了他!
“你又来做什么?嫌害得我不够?”
“唉,我心里过意不去,便冒着风头来与你嘱咐一句,我听说帝尊也下了凡去!”
“什么!我下凡历劫赎罪,他做什么?”
司棋面露苦色:“天帝都不知,我又如何知道,或许天后知晓,但他也不会说,此事是关乎六界生死的大事,想必天帝天后也嘱咐了你不少,你要务必小心呐!”
今朔听了大怒:“呸!你个混蛋!与我来说这些话,我本是去心已决,现今知晓他也去了,我……我便是挫骨扬灰,也决不去!”
还不等他说完,便被那送人的天将一脚给踹了下去,只听得那司棋还叫嚣道。
“朔兄!保重啊!”
他自知此番去,必是不得善终,却也是无力乏天,突然得了一点子,忍痛扯下一撮青丝,变作金圈儿,忙在内里刻下“命仙落凡,入帝”,“不可”二字还未刻下,便已容与血肉。
……
天后与麟栖宫外,却见宫门紧闭,故而泣道:“本宫身家人只留于这一孽畜,他不懂事,是因不知情为何物,故而修炼至今仍未辩雌雄,不如帝尊开恩,饶他一命,让他进那凡尘里头走一遭,染了情尘,知了情事,再定了男女也不迟啊!”
半晌,宫门开,他一袭墨色锦袍,目光如炬,厉眸清冷,字字珠玑。
“吾与他是命里有的,他断了情根,失了记忆,霁峰山下,白石河旁,也不过我一人想念,如此伤,天地必伤,我亦不想众生磨难,只是我等了他千万年,此等命数也只能如此了。”
天后听得糊涂,只他道“等了他千万年”始终不解,却见事有转机,便赶紧准备。
天后离去许久,他又去到霁峰山,望着那滚滚的河流,白烟四起,不免神伤,竟落下泪来。
他自嘲:“去日,我弃了你,今日,你弃了我,也算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