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宫从来不过元旦的节。
元旦那天只属于他和妈妈。
每个元旦被四下寻他的佣人找到之后的事情,他都记不大清。被他们扶回家之后,脑子里只闪过老爹急怒的脸,程诺心疼的泪,和阿姨唯恐天下不乱的吵闹。
而2015年他在一中高二这个不放假的元旦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
谢念,虽然你已经忘记了小时候,但是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啊……啧啧啧,这话怎么是这个味儿呢……算了,不说了不说了……哎呀,怎么能不说呢?
“谢念。”
“嗯?我听着呢。”窗外突然就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谢念收好自己的泪温柔地回应,她想做一名合格的倾听者,抑或是,疗伤者。
“虽然你……”程宫咳起来,“虽然你……脾气不好,成绩又糟,长得又丑……但是……”
谢念白皙的脸上添了一度猪肝色:“。。但是?”
“但是……”
“但是?”
“但是……我……我发现我真的是一点不嫌弃你的……我可能还有点儿……有点儿喜欢你……你有男朋友吗?”程宫在心里暗叫,你没有你没有!
“。”谢念估摸着自己已外焦里嫩约莫有个八分熟了,“没有……”
“那好吧,你现在有一个了!”程宫在心里暗叫,你有了你有了!
这是什么啊?短平快的调戏?
“。。。妖孽哥!,”谢念一把扯下宋唯希的耳机。宋唯希纳罕:“什么?”谢念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这是爱上了一神经病啊。”
妖孽:“。。你说谁?”
程宫:“。”
“我看社长口齿伶俐、心肠百转的,根本没什么大碍啊,又有你老朋友看管你,不用我送啊。宋少!麻烦宋少把车停在前面曲幽园,我在那儿下车。”谢念把头转向窗外,雪很美。
“美人真客气,叫我唯希就好。曲幽园吗?我停了!”
雪在天上飘得很急很密,但地上还只有薄薄的一层,谢念一脚踩上去有轻微的吱呀声,道了谢,道了再见,汽车在雪地压了直直的两道车辙离去。
谢念抬头看,头顶的路灯被大雪模糊,路灯下如柳絮因风而起的飘雪被灯光照射,如格林童话般美丽而又梦幻。谢念痴痴地看了很久,直到发觉脖子里的雪化成了水正凉丝丝的舔舐着她的肌肤。
羞红的脸勉强显出了被冻红的模样,言岚的声音恰好在这时从头顶劈下:“啊!谢念念!你大半夜的给老娘杵那儿干什么?程门立雪吗?”
程……门立雪……谢念眼前居然又闪过那酷酷的一张脸,继而气恼的拍拍脸,冲着二楼洞开的窗和裹着睡衣探着身子的女孩:“说来话长了岚岚,你先来给我开门啊!”
今晚,好像一切都有了不同。
宋唯希笑眯眯地转过头来:“阿宫,那个小美人,是你相好的?”
程宫摆着一张阴森森的脸:“滚!是你相好的!”
宋唯希表示大丈夫不死则已,死即因话多耳:“哎呀呀!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又想打架?我看你这身Versace是不想要了……”
“……阿宫你怎么这样啊,从小就这个屁样子,哪天我拉拢小皌皌起义,看你拦得住。枉我元旦佳节大半夜抛兄弃弟地出来接你……”
“唯希。”
“啊?良心发现啦?”
“以后我带谢念出来,能不能不要打扮得这么……这么可爱啊。我……怕……她……错认为……我……”程宫一脸真诚。
“我靠!程宫!他妈的咱们还是打一架!”
……半夜,程家的佣人欢天喜地簇拥着鼻青脸肿的自家少爷和宋家三少爷,进别墅给程老爹报信。
电话那边的女声萌糯又急切:“爸爸,还没找到吗?哥哥没在学校还能在哪儿啊?这个大混蛋!我再也不要理他了!哎呀!没在地下室打沙袋凿墙?没在酒吧买醉?没在郊区的树林子?哎呀,爸爸……哥哥他……”
程宫拉住走在前面的管家,顶着一张爹妈不识的脸笑得春光灿烂:“老爹,我回来了!”然后冲着电话笑得春光灿烂猪八戒:“诺诺,我回来了。”
电话那头是三秒的沉默,三秒后程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哥,你居然还清醒着!那、那、那那那,那你是不是缺胳膊断腿了啊?哥哥你别吓我啊……”
程宫并不认为自己是那种需要让很多人费心的人。然而电话那头是程诺猿鸣三声泪沾裳的抽泣和俞皌紧张的问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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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了,元旦在程家从来也不是节,有人当它作劫,有人当它作戏。
十年过去,我才知道原来晾晒腐烂的伤口深处是这样痛,痛过去后又会是这样坦然与安宁。
一切都有了不同。
——2015年第二日凌晨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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