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莱城,四海镖局。一片开阔之地的训练场周边围满了人群,大多是都是些十到十三四岁的孩子,偶尔也有路过的大人们因为好奇驻足观看,场中站着两人,正是叶琼与郑若鸿。果不如叶琼所料,郑环前脚刚领着他进了镖局大门,郑若鸿后脚便像他发出了“挑战”,武者之间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就像郑环之前所说,郑若鸿可是这一片小有名气的“孩子王”,这不,一听说郑若鸿要与人比试,不仅镖局中的孩子们都聚集了过来,甚至还有附近一些武馆的弟子们也都要来凑一下热闹。
“这家伙很面生啊,居然有胆量挑战若鸿?”孩子们一聚集起来那可就安静不下来了,这附近一块的孩子统共也就那么些,再加上练武的就是那几个武馆,镖局或者加上几位收了几个闭门弟子的老师傅,平时除却练功这些孩子们最大的乐趣便是找着别人打一架,美其名曰切磋。每每架势倒是摆的不错,还学着大人写什么生死状,开打前来上一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便是孩子们最激动的时候了。
只是这口号喊得再响,样子摆的再像,这手底下一见真章,那可真是惨不忍睹。很多人送来武馆时其实都已经过了打基础的黄金年龄,他们家中并不富裕,武馆师傅也是要谋生的,拜师礼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除此之外练武之人消耗自然也大,肉食营养自然不能少,而这对于很多只是守着一片土地看天吃饭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笔重担。天武大陆灵气充裕,按照道理来说人人皆可习武,虽说那五六品的入流高手不是人人都行的,但那些要谋生的,拜师礼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除此之外练武之人消耗自然也大,肉食营养自然不能少,而这对于很多只是守着一片土地看天吃饭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笔重担。天武大陆灵气充裕,虽说那五六品的高手不是人人都可的,不过若只是说那不入流的八九品,只要勤加锻炼并非难事。然而离火王朝中仍有众多连品级都无法企及的普通人,他们并非没有资质,他们只是缺少了资源。
即便靠着日复一日地辛勤劳动,靠着天公作美,年复一年终于攒下了年轻时追逐梦想的资本,但那具渐渐老去的身躯,田中亟待开垦的田地,和身后那个寄托了太多牵挂的家庭都牢牢地锁住了他们企图迈开的脚步。他们深陷生计的牢笼,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喜欢呆在这个狭隘的世界里,于是他们将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身强力壮者自然是送去习武,身型瘦弱者便要送去私塾念书。因此,与那些家境优渥或是家中有着武学渊源的同龄人相比,他们自是远远不如。
孩子们是不会懂得这些的,他们只知道自己可以习武了,很快就可以像说书人口中那些飞天遁地的武林高手一样,潇洒人生,更有女侠仙子爱慕,一壶浊酒,一匹瘦马,天下虽大,处处皆是吾家。比起师傅们眼中至关重要的走桩,千篇一律的挥拳,与同龄人比试时那一个个新鲜出炉的“平沙落雁”“飞花神掌”似的“武功秘籍”更能让他们感到兴奋。虽然“平沙落雁”不过是一脚踩下扬起的尘土,“飞花神掌”也只是洒出手中握着的几朵花瓣而已。
因此,在从小便接受了郑环这个五品高手的教导的郑若鸿眼中,这些人的“功夫”简直是毫无章法,不堪入目。三两下便收拾了这帮未来的大侠们,更是撂倒了好几个比他年纪还大上几岁的少年后,郑若鸿便建立了他东莱城“孩子王”的威名。“这小子一看就是外来的,我赌若鸿大哥十招之内就能拿下!”“十招?我这小子细胳膊细腿的,九招,他若能撑上九招,我把我名字倒过来写!”“你可拉倒吧,你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吗?”少年们纷纷起哄,相互之间都很熟悉,因此这种玩笑也是开得,总的来说,他们都不看好叶琼这个素未谋面的家伙,能胜过那个郑若鸿,别看他们说着十招,九招,其实已经是很高看叶琼了。毕竟是那位郑镖头带回来的人,肯定还是有两下子的,但亲身体验过郑若鸿恐怖的少年们,却难以想象那个“疯子”失败的模样。
郑若鸿颇为享受被人们吹捧的感觉,没有人吹捧的大侠,那能叫大侠嘛?自己虽然离爷爷的功力还差了不少,不过拥有了一帮摇旗助威的小弟至少已经完成了郑若鸿心中的第一步。现在,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眼前这个爷爷口中的八品少年狠狠击败,“张秀才,快出来立字据!”人群中,缓缓站起一位执卷书生,十六七岁的少年卓然而立与周边哄哄闹闹得少年们格格不入。
张图南先是远远地朝着满脸笑意站在一旁的郑环做了一揖,接着不缓不慢地想着叶琼与郑若鸿之间迈步而去。人群自然而然地分开了一条通道,好让这位读书人一路无阻。张图南,本名张二狗,他的父母也与身边这些少年们的父母一样,是本本分分的百姓,然而张二狗天生体弱,武馆师傅看了都说他练武的前途不大,于是张二狗只得选择了第二条路,进了书塾,读书,出仕。
没想到,张二狗放佛是天生的读书种子,虽不说过目不忘,却也相差无几。就连塾中的孟夫子也连连惊叹,更是将其收为自己唯一的弟子,并改名为图南,背负青天耳而莫之夭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图南者,承青天之重,而追寻远方之人,张图南也未曾辜负众人的期待,十五岁便取得了秀才的功名。离火王朝虽然以武为尊,但治理国家,发放文书的却都是读书人。人们对于自己不曾接触了解的,皆心怀畏惧。虽然张图南手无缚鸡之力,但能识文断字,还经常教导他们学写自己的名字,这些大字不识的孩子们都发自内心的尊重他。
立字据,便是立生死状,并不是真要分个生死,只是郑若鸿觉得这样才更带了些“江湖”气,当然这么多字他自己是不会写的。张图南从怀中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字据,向着比斗两位微微一鞠,开口念到“今日吾二人,相约比斗与此,皆属自愿,拳脚无眼,若有损伤,不得追究,落款人“,张图南将纸笔递给了郑若鸿,后者脸色一苦。”这个张图南,每次非要念那么一大段“郑若鸿觉得,比武那自然是越早动手越好,可这秀才却会无比郑重一字一句地对他说,”这世间万物,缺谁都可,却万万不可缺了规,矩二字“接着便是些听都听不懂的”圣人教诲“,郑若鸿又不能动手打他,只能妥协。
“可是这签字,唉,我老爹为何非要给我取个鸿字,这字这么难写!“郑若鸿内心疯狂吐槽,他倒是会写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是张图南教的。当初他们学人立生死状,张图南居然答应了,只是有个要求,那就是每次都要他们签上自己的名字,他要检查,若是写得不好,下次便不帮那人写生死状,这可是要被其他人嘲笑的。(某位叫王富贵的同学哭晕在厕所)七扭八歪地写完了名,张图南接了过去,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又将其交予了叶琼。
“嚯,这还真不愧是,嗯,这个年纪能写出来的”,看着那些勉强能算得上是文字的笔划,叶琼嘴角上扬。想要击败一个人,不仅要从生理上,也要从精神上。叶琼大笔一挥,流利的行草跃于纸上,看着那顺畅地挥笔,张图南淡然的双目中有一丝惊讶闪过,待他接过字据定睛一看,不由得赞叹道“好字!”与主流的端正书法不同,叶琼的草书潇洒飘逸,更有着与之年龄不符的老道劲力,张图南对着叶琼突然行了一礼,“这位叶公子,学生张图南,公子之书法学生未曾见过,但公子之笔力学生自愧不如,今还恳请公子将这字据留与学生借鉴,不胜感激。”
“什么!图南居然说他写字比不过那少年?!”“张秀才的书法那可是连孟夫子也称叹的,还说是咱东莱城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这家伙写的图南还好,岂不是?“张图南这一礼,顿时让周围的人炸开了锅,叶琼年纪轻轻便在书法上压了张图南一手,虽然他们看不懂书法的好坏,但是张图南张秀才那是什么人啊。他从来不会因为不如别人而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不足,也不会因为比他们多看了书籍而盛气凌人,出言讥讽。张图南说过“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这便是做人要正直,要诚实。
“小先生言重了,自无不可。”叶琼对于读书人也是很敬重的,照着样子回了一礼,眼神瞥过因为风头被抢有些妒火中烧的郑若鸿,叶琼心道差不多了。“张秀才,还要不要打了,这太阳都要落山了!”郑若鸿有些急促的声音响起,张图南向叶琼道了谢,正了正神色,“二位,比试开始!”
话音一落,“是时候添把火了,”叶琼心中一动,开口说道,“想不到堂堂四海镖局镖头的孙儿,东莱城的孩子王竟然是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小文盲,真是要笑死个人啊!”果然,郑若鸿双眼一红,“你说谁文盲!看我今天不把你打得叫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