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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下) 一厘米

我独自乘坐公共汽车的时候,经常不买票。

为什么一定要买票呢?

就算没有我,车也要一站站开,也不能因此没有司机和售票员,也不会少烧汽油。

当然我很有眼光。遇上认真负责的售票员,自然早早就买票。

只有对那些吊儿郎当的,我才小小地惩罚他们,也为自己节约一点钱。

简单的说,就是吃软不吃硬。

如果遇上的是认真敬业的,自然会好好的买票。如果遇上的是吊儿郎当的,就会给一个小小的惩罚。

(作者君:太担心了,我还是要说。这只是剧情需要罢了,里面有什么不好的请不要模仿。)

我是一家餐厅的员工。

我为了生活,为了赚钱,身兼数职。

虽然赚的钱比较多,但是一整天工作下来,还是挺累的……

今天,我领着儿子小也上了汽车。

先把儿子抱上去,自己断后。

车门夹住了我背上的衣服,好像撑起一顶帐篷。

我伶俐地扭摆了两下,才脱出身来。

“妈妈,买票。”小也恳求道。

毕竟小孩比大人更重视形式,因为他们想要证明自己,得到认可。

正是因此,小也非常想要证明自己。

所以不把车票拿到手,仿佛就不算坐车了。

在车门上,有一道白线,像一只苍白的手指,标定1.1米。

小也挤过去。他的头发像于草一样蓬松,暗无光泽。

我们家虽然不是很有钱,处处俭省,但对孩子的营养绝不吝惜。

可惜营养走到头皮便不再前进了。

小也虽然聪明,但头发却乱蓬蓬的。

我把小也的头发往下捺,仿佛拨去浮土触到坚实的地表。

我摸到儿子柔嫩的头皮,像是塑料制成的,有轻微的弹性。

那地方原有一处缝隙。听说人都是两半对起来的。对得不稳,就成了豁豁嘴。

就算对得准,要长到严丝合缝,也需要很多年。

这是一道生命之门,它半开半合,外面的世界像水样,从这里流进去。

每当抚到这道若隐若现的门缝,我就感觉到巨大的责任。

因为我是她的母亲,是我把这个秀气的小男孩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我很普通,对谁都不重要,可有可无。

可唯独对这个男孩,我要成为无可挑剔的母亲。

在小也的圆脑袋和买票的标准线之间,横着我纤长而美丽的手指。

由于整天和油面打交道,所以指甲很有光泽,像贝壳一样闪亮。

“小也,你不够的。还差一厘米。”我温柔地说。

我的出身并不高贵,也没读过父母说的那所谓的好大学。

我喜欢温文尔雅,竭力要给儿子留下这种印象。在这样做的过程中,我感觉自身高贵起来。

“妈妈!我够了我够了!”小也高声叫道。还把脚下的踏板跺得像一面铁皮鼓。

“你上次讲我下次坐车就可以买票了,这次就是下次了,为什么不给我买票?你说话不算话!”他半仰着脸,愤怒的朝向他的妈妈。

呵呵,小孩子有耍无赖的本钱啊。

我看着儿子。

一张车票几块钱。

我很看重这几块钱的,因为对于不是很有钱的人来说,它有很多的用处,也非常重要。

但小也仰起脸,像一张半开的葵盘,准备承接来自太阳的允诺。

“往里走!别堵门口!这又不是火车。一站就从北京到保定府了,马上到站了……”售票员不耐烦地嚷。

按照往日的逻辑,冲她这份态度,我就不买票。

但是为了孩子,我说:“买两张票。”

面容凶恶的售票员眼睛很有准头:“这小孩还差一厘米,不用买票。”

这说的可是大实话啊。

小也立刻矮了几厘米,而绝不是一厘米,买票与不买票强烈地关系着一个小小男子汉的尊严。

几块钱就能买到尊严,只发生在人的童年。

俗话说,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

因为爱孩子,所以没有一个妈妈能够拒绝为孩子提供快乐。

“我买两张票。”我矜持的重复。

小也把他那张票粘在嘴唇上,噗噜噗噜吹着响,仿佛那是一架风车。

他们是从中门上的,前门下的。前门男售票员查票,我觉得他很没有眼力:哪个带孩子的妈妈会不买票?我就算是再穷再苦,也得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能昂起头。

把票很潇洒地交给售票员,售票员问:“报销不?”

我说:“不要了。”

其实地应该把票根保存起来。这样以后哪次集体活动或开食品卫生会,她骑车去,回来后可以用这张票报销,夫妇都是蓝领工人,能省就省一点。(作者:这一段我不知道该怎么改了,所以这一段是原文。)

可小也是个绝顶机灵的孩子,会追着妈妈问:

“咱们出来玩的票也能报销吗?”

在孩子面前,我不愿撒谎。

其实这样挺累的。

我想要以身作则,给孩子树立一个好榜样。所以我按照各种父母必读上的标准,为自己再塑一个金身。

但是得时时注意检点。因为面对一个无所不在的观众。

不过也充满了温馨与爱。比如吃西瓜,只要小也在,我一定时时提醒自己,不要把西瓜皮啃得太苦。其实在她看来,西瓜瓤与西瓜皮没什么大分别,一路吃下去,不过红色渐渐淡了,甜味渐渐稀了,解渴消暑是一样的。瓜皮败火,还是一味药呢。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儿子也像妈妈一样,把瓜皮啃出梳齿样的牙痕,印堂上粘了一粒白而软的嫩瓜子时,我勃然大怒了:“谁叫你把瓜皮啃得这样苦?要用瓜皮洗脸吗?”

小也被我吓坏了,拿着残月一般的瓜皮颤颤兢兢,但圆眼睛盛满不服。

小孩子是天下最出色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行家。

从此以后,我总算是明白了,以我现有的家境要培育出具有大家风度的孩子,需要全力以赴的正面教育。

这很难,就像用小米加步枪打败飞机大炮一样,但并不是做不到。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生活多了几分追求。

我领小也到一座巨大的寺院参观,小也长这么人,还没见过佛。我心里是不信佛的,也不会让小也磕头。这是迷信,她知道。但是尊重别人,这是我的原则。

门票这么贵一张。如今庙也这样值钱了。票是红案上的老张给的。期限一月,今天是最后一天,老张神通大,什么人都认识。有时拿出一本像撕掉皮的杂志说:“见过吗?这叫大参考。”

我觉得论个头,它可比报纸样的参考消息要小得多,怎么能叫大参考呢?

问老张,老张也说不清,只说别人都这么叫,许是把杂志拆开来一张张铺开,终归是要比那张小报大的。想想也很有理。仔细看那大字印的参考,上面还在议论海湾战争会不会打,其实大家都在谈伊拉克的战争赔款问题了,说他们除了伊拉克枣,不知道还有什么。

(作者:因为是改编的,所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请多多见谅。)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佩服老张。为了这锲而不舍的佩服。老张给我这张票。“就一张啊?”感激之余,我还不满足。

“爷们就算了,领孩子开开眼呗!不满一米一的孩子免票。实在不乐去,到门口把票捣腾出去,够买俩西瓜的!”老张设身处地为我着想。

我特地倒要带小也来玩。

这城里难得有这一大片森然的绿地。未及靠近,便有湛凉的冷绿之气漫溢而来。仿佛正要面临一座山谷或是一道飞瀑。

小也从我的手里夺过门票,又含在喉里,飞快地跑向金碧辉煌的寺门,仿佛一只渴极了要饮水的小动物。

我突然有些伤心。

不就是一座庙吗?怎么连妈妈都不等了,旋即又释然,带儿子出来,不就是要让他快乐嘛!

庙门口的守卫是一个穿着红衣黑裤的青年。想象中应该穿黄色工作服,现在这一身打扮,令人想起餐厅和饭店。

小也很流畅地跑过去,好像那是流量很大的泻口,而他不过是一滴水珠。

红衣青年很敏捷地摘下他口中的票,仿佛那是清明节前的一片茶叶。

我用目光包裹着儿子,随着小也的步伐,这目光像柔硬的蚕丝从茧中袖了出来。

“票。”红衣青年拦住我,语句简单得像吐出一枚枣核。

我充满感情地指了指小也。

我想所有的人都会喜欢她的儿子。

“我问的是你的票。”红衣青年僵硬地说。

“不是刚才那孩子已经给你了吗?”我安静地解释。

这小伙子太年轻,还没来得及做爸爸。出来玩,我地心境很好,我愿意有始有终。

“他是他的。你是你的。”红衣青年冷淡地说。

我费了一番思索,才明白红衣青年地意思:咱们娘俩应该有两张票。

“小孩不是不要票吗?”我不解地问道。

“妈妈你快一点啊!”小也在远处喊。

“妈妈就来。就来。”我大声回答。

附近有人围拢来,好像鱼群发现了灯光信号。

我急了,想赶快结束这件事,因为我地孩子在等我!

“谁说不要票?”红衣青年歪着头问,他挺喜欢人越聚越多。

“票上说的。”

“票上怎么说的?”红衣青年仿佛一个完全地外行。

“票上说不足一米一的孩子免费参观,超过一米一的孩子照章购票。”我自信自己背得一点不错,但还是伸手想从废票箱里掏出一张,毕竟照本宣读比背诵更接近真实。

“别动!别动!”红衣青年突然声色俱厉。我这才感到自己举动不当,像冬天触到暖气片似地缩回手。

“您很清楚吗?”红衣青年突然称我为“您”。我听出了敌意,还是点点头。

“可是您地孩子已经超过了一米一。”红衣青年很肯定地说。

“没有。他没有。”我面带微笑地说。

人们天生的倾向母亲。

“他从这里跑过去,我看得很清楚。”小伙子斩钉截铁的说。

他顺手一指,墙上有条红线,像雨后偶尔爬上马路的蚯蚓。

“妈妈,你为什么还不进来?我还以为你丢了呢!”小也跑过来,很亲热地说,好像他妈妈是他地一件玩具。

人们响起轻微地哄笑。

这下好了,证据来了,对双方都好。

红衣青年略略有些紧张。当然他是秉公办事,当然他明明看清楚的。可这个逃票的女人不像别人那样心虚,也许,这才更可恶。他想。

我果然很镇定,甚至有点洋洋得意,儿子喜欢热闹,喜欢被人注意,这种有惊无险的遭遇,一定会令小也开心。

“你过来。”红衣青年简短地命令小也。

人们屏气静心等待。

小家伙看了看他的妈妈,妈妈向他鼓励地点点头。小也很大方,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又揪了揪衣服,像百米赛跑冲刺似地撞开了众人的视线,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了红蚯蚓旁。

于是——人们无可置疑地看到——红蚯蚓挂在小家伙的耳朵上。

这怎么可能?!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啪地一下打在孩子的头颅上,声音清脆,仿佛踩破一个乒乓球皮。

小也看着我,并没有哭。惊讶大于疼痛,他从未挨过妈妈如此凶猛的一掌。

“打哪也不能打头哇!”

“这当妈的!有钱就买张票没钱就算了,也犯不着拿孩子撒气哇!”

“是亲妈吗?看模样倒还像……”

人们议论纷纷。

我真慌了。

我并不是想打小也,只是想把他那鸡冠子一样高耸的头发抚平。

可我悲惨地发现,小也纵是此刻变成一个秃子,身高也绝对在这条红蚯蚓之上。

“小也,别踱脚尖!”我厉声说。

“没有,妈妈。我没有……”小也带出哭音。

是的,没有。红蚯蚓残忍地伏在比小也眉头稍高的地方。

红衣青年突然像早晨醒来时伸了一个懒腰,他的眼光很犀利,抓到过许多企图逃票的人。

“买票去!买票去!”他骄横地说,所有的温文尔雅似乎都被红蚯蚓给吮去了。

“可是,他不够一米一。”我感到了自己的孤立无援,顽强地坚持。

“所有逃票的人都这么说。信你的还是信我的?这可是全世界统一的度量衡标准,国际米尺存在法国巴黎,是铂铱合金制成的,你知道吗,你!”

我目瞪口呆。我只知道做一身连衣裙要用布料两米八,她不知道国际米尺保存在哪,只敬佩这座庙里的神佛,它使她的儿子在顷刻之间长高了几厘米!

“可是,刚才在汽车里,他还没有这么高……”

“他刚生下来的时候,更没有这么高!”红衣青年清脆地冷笑。

在人们的哄笑声中,我的脸像未印上颜色的票根一样白。

“妈妈,你怎么了?”小也逃开红蚯蚓,用温热的小手拉住妈妈冰冷的手。

“没什么,妈妈忘了给你买票。”我无力地说。

“忘了?说得好听!你怎么不把自己的孩子给忘了?”红衣青年还记着这女人刚才的镇静,不依不饶。

你居然还得寸进尺了!

你难道不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吗!

“你还要怎么样?”我尽量压抑怒火,在孩子面前,我要保持一个母亲最后的尊严。

“嘴还这么硬!不是我要怎么样,是你必须认错!不知从哪混了张专供外宾的赠票,本来就没花钱,还想再蒙一人进去,想的也太便宜了是不是?甭啰嗦,趁早买票去!”红衣青年倚着墙壁,面对众人,像在宣读一件白皮书。

我的手抖得像在弹拨一张无形的古筝。

怎么办?吵一架吗?

我不怕吵架,可我不愿意孩子看见这一幕。

为了小也,我忍……

“妈妈去买票。你在这里等我,千万别跑。”我竭力做出笑容。好不容易领孩子出来一天,我不能毁了情绪,要让天空重新灿烂。

“妈妈,你真的没买票?”小也仰着脸充满惊讶与迷茫。这神情出现在一张纯正的儿童脸上,令人感到一丝恐惧。

我的手像折断的翅膀僵在半空。这张票,我是不能买!

因为,若买了,将会永远说不清!

俗话说,一传十,十传百,假也成真。可见舆论与谣言的恐怖。

“我们走!”我猛地一拉小也。若不是男孩子骨缝结实,几乎脱臼。

我们到别的公园去玩。我要逗小也高兴,但小也总是闷闷的,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走过一个冰棍摊,小也说:“妈妈给我钱。”

小也拿了钱,跑到冰棍摊背后:“老奶奶量量我有多高。”

我这才看到有位老太大守着一盘身高体重磅。

老太太瘪着啮,颤微微扶起标尺,一寸寸拔起,又一寸寸往下按:“一米一。”她凑近了看。

我觉得见了鬼:莫非孩子像竹笋一样见风就长?

小也眼岖生出一种冰晶一样的东西,不理我,一甩头,往前跑。

突然,他摔了一胶。

腾起在空中的一刹那,他像一只飞翔的鸟。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赶快跑过去扶,就在我走近的一刹那,小也忽地爬来,兀自往前跑。

我站住了。我想如果自己追过去,小也会摔第二跤的。

望着孩子渐渐远去的身影,我伤心地想:小也,你真的不回头看妈妈了?

小也跑到很远,终于还是停下来,回过头寻找妈妈。找到了,就又转过身跑……

我觉得事情不可思议。便去问老奶奶:“大妈,您这磅……”

“我这磅准让您高兴!您不就巴着孩子长高点吗?别巴望着孩子长!孩子长大了,当妈的就老喽!”老奶扔把啼呷得吧吧响。

“您这磅……”陶影又一一次问。老人很和善,可她没把问题说清楚。

“我这磅大点。让您贵着个头高点,分量轻点,时下不是都兴健美吗?我这是健美磅。”老人慈样的脸上露出狡黠。

原来是这样!应该让小也听到这话!

可小也已经跑远,况且他能否明白这其中的奥妙?

小也的目光总是怯怯,好像妈妈是大灰狼变的。

回到家,我拿出卷尺,要给小也重新最一下身高。

“我不量!人家都说我够高了,就你说我不够。你不愿意给我买票,别以为我不知道!只要你一量,我一定又不够了。我不相信你!不相信!”

我拽着那根淡黄色的塑料尺,仿佛拽着一条冰凉的蟒蛇。

“陶师傅,您做的菜糊了!”一位买饭的人对我说。

唉,又糊了……

“真对不起……”我很内疚,我对工作还是很负责的,但这两天常常走神。

一定要把事情挽回来!

夜里,小也睡了,我把儿子的双腿持直,孩子平展得如同缩过水的新布。

我用卷尺从他的脚跟量到脑瓜顶,一米零九厘米。

我决定给红衣青年的领导写一封信。但是拿起笔来,才知道这事有多么艰难!

看着我冥思苦想的样子,丈夫说:“写了又能咋样?”

是啊,小也不知道能咋样,只是为了融化孩子眼中那些寒冰,我必须要干点什么。

终于,我写好了。

厂里有位号称“作家”的,听说在报屁股上发过豆腐块。

我恭恭敬敬地找到他,递上自己的作品。

“这象个通讯报道。不生动,不感人。”作家用焦黄的指头戳着我给报社写的读者来信。

我不很清楚通讯报道到底是个啥样子,只知道此刻这样讲,肯定是不满意,看着焦黄指头上的茧子,我连连点头。

“你得这么写吧,开头先声夺人,其后耳目一新。得让编辑在一大堆稿件里一瞅见你这一篇,眼前呼地一亮,好像在土豆堆里突然见到一个苹果。最重要的是,要哀而动人。哀兵必胜你懂不懂?”

我连连点头。

作家受了鼓励,侃得越发来劲:“比如这开头吧,就改成:佛法无边,五龄孩童未进寺门先长一寸;佛法有限,刚回到家就跟原先一样高了……当然后头这句对偶还不工稳,你再考虑一下……”

我拼命心记,还是没能记全作家的话。不过我还是又修改了一遍,抄好挂号寄出去。

作家吃饭时来买菜。“您稍等。”我的脸镶在小窗口,像一张拘谨的照片。

作家想可能是菜又糊了,为了酬谢点拨之功,给几个糊得轻的。

“给您。这几个特地多放了糖和芝麻。”我怯怯地说。

这是一个女厨师所能表达的最大的谢意了。

其后,是漫长的等待。

我每天都极其认真地看报纸,连报纸中缝作录相机的广告都不放过。然后是听广播,我想那些声音甜美庄重的播音员,也许会在一个晴朗的早晨,一字不差地把自己写的那封信念出来。最后是到收发室去看信,我想也许寺院管理部门会给我回一封道歉信……

我设想了一百种可能,但一种可能都没有发生。

日子像雪白的面粉,毫无变化地流泻过去。

小也外表已恢复正常,但我坚信那一幕绝没有消失。

终于,等到了一句问话:“哪里是陶影同志的家?”

“我知道。我带你们去。”小也兴高采烈地领着两位穿干部服的老者走进家门。

“妈妈,来客人啦!”

我正在洗衣服,泡沫一直漫到胳膊肘。

“我们是寺庙公园管理处的。报社把您的信转给我们了。我们来核实一下情况。”

我很紧张,很沮丧。

主要是家中太乱了,还没来得及收拾。可能他们会觉得我是一个懒女人,也许不会相信我。

“小也,你到外面去玩好吗?”我设想中一定要让小也在,让他把事情搞清楚。但真事到临头,我心中不安,想象不出会出现什么情景。能有红衣青年那样的下属,领导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我们已经找当事人调查过了,情况基本属实。不要叫孩子走,我们要实地测量一下身高。”那位年纪较轻的说。

小也顺从地贴在墙壁上。雪白的墙壁衬着他,好像一幅画。他不由自主贴得很紧,测量身高勾起了他稀薄的记忆,重又感到那一天的恐惧。

干部们很认真。他们先是毫不吝惜地在墙上划了一道杠,然后用钢卷尺量那杠刻地表的距离。钢卷尺像一条闪亮的小溪,跳动在他们身边。

镇静回到了我的身上。

“多少?”我问。

“一米一,正好。”较年轻的干部说。

“不是正好。你们过了一个月零九天才来。一个月以前,他没有这样高。”我平静地反驳。

“也是啊,小孩子本来就长得比较快。”

两位干部对视了一眼。因为这是事实,同时也是一个无法辩驳的理由。

他们掏出了一些钱。钱是装在一个信封里的,他们早做了准备。他们量过墙上那条红蚯蚓,知道它的缺斤少两。

“那天您还是没有参观,这是我们的一点赔偿。”年长的干部说,态度很慈样,看来是位领导。

我没有接。

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那一天失去的快乐,是多少钱也买不回来了。

“如果您不要钱,这里有两张参观券。欢迎您和孩子到我们那去。”年轻些的干部更加彬彬有礼。

这不失为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建议。但我还是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虽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是想要放下执念,又哪有那么容易?那个地方,对于我,对于小也,都永远不会激起快乐的回忆。

“你到底要哪样呢?”两位干部一齐问。

是的,我在这一瞬,也在问自己。

我是个生性平和的女人,别说是两位素不相识的老年人登门致歉,就是红衣青年本人来,我也不会刁难他的。

我究竟想要什么呢?

我把小也推到两位老人面前。

“叫爷爷。”我吩咐。

“爷爷。”小也叫得很甜。

“两位领导。钱请你们收起,票也收起。就是那天当班的查票员,也请不要难为他,因为我看得出来,他是一个认真负责,非常敬业的人。但就是太心高气傲了,就是这一点需要改正……”

两位干部一看我说得这样宁静,反到有些无措。

我把小也拉得离老人更近些:“只请两位爷爷把那天的事情同孩子讲清楚,告诉他,妈妈没有错!………”

他们愣了一下,然后较年长的那位老者笑着说:“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说清楚的。”

然后,他们就把真相告诉了小也。

小也听了之后,感动的说:“妈妈,原来你没有骗我……”

这时,忽然传来了一个清秀的声音。

“对,你的妈妈没有有骗你。”

我们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

只见那里有一个长相清秀,身穿黑色衣服的男子正向这里缓缓走来。

他又说:“你们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吗?因为真心已经被掩埋了,内心被执念控制了。”

较年长的那位老者说:“呃,这位先生,我们才疏学浅,您能说得清楚一点吗?”

他微笑道:“原因嘛,这个你们自己找吧。我说最根本的就行了。

佛说,人有五毒,名曰贪嗔痴慢疑。所以我知道,就是因为这五毒,所以构成了恶业,所以有了这场劫难。

所以说,人类经历的所有痛苦与磨难,都源于心中的执念。只要斩断执念,去追求真正想要的东西,就能得到美好的生活。

听说过,灾消劫满,百福并生吗?就是说,经历劫难之后,就会消除恶业,获得成长,成长之后就会变得更强,福气也会更多更好。也就是说,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决定你的命运的关键,就是你的选择。

如果你想要得到快乐,那就去追求快乐。如果你想要痛苦,那就去追求痛苦。

你想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快乐的生活。

既然你想要的是快乐,那就全心全意的去追求快乐吧。当你明白这一点,你就能够创造出美好的明天。”

那位老者感叹道:“原来是这样啊,原来,这一切都是天意。只不过,我们太愚昧了,竟然找错了目标,所以走错了路。但是没关系,从现在开始,只要改过自新,就可以创造出新的未来……”

“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懂……”

老者说:“就是说,你们很有福气啊……”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

“再见。”随着他的这一句话出现之后,我们才发现,那个男人已经开始离去了。

“等等!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名字……”他抬头望了望天,依然微笑道:“好吧,我就告诉你们吧。我叫林秀……”

“林秀……”我不由得喃喃道。回过神来之后,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老者说:“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啊。”

“您能说的简单一点吗?那些大道理我听不懂……”

“就是说,我们与他很有缘分啊。他是老天爷派来帮我们指点迷津的。如今事情已经结束了,那我们就不要想太多了,继续走自己的路吧。

无论做什么事情,认准目标,认真努力才会成功。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就可以走向美好的明天。但是不要忘了,清静无为,顺其自然,这才是最好的方法。”

“虽然不太明白,但就是通过认准目标,认真努力,然后顺其自然来得到成功,得到想要的东西,就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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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明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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