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5450300000472

第472章 番外 生命册

你能让筷子竖起来么?

在黍秫秆结成的锅排上,找当年小麦磨成的白面,用细箩均匀地筛上一层,而后,仅凭着意念(不用手),让筷子在锅排上竖起来,走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你信么?

我不信,你也不会信。可在平原的乡村,就有人信。是真信。

据传,这位能让筷子竖起来的人,是“梁仙儿”,也就是如今住在镇上福利院的五叔、梁五方。他就能让筷子直直地竖起来,在锅排上走。经人们口口相传,如今他已是方圆百里有名的“阴阳先生”了。

又传,他是在七十岁生日的那天早上,一觉醒来,开了“天眼”了。

古人云:穷扒门,富起坟。

这一年阳历的八月十八日,为阴历羊月羊日(按八字推算,木为田宅,羊为木库),这是一个适于迁坟的日子。

这个日子是无梁村的老辈人专门请“梁仙儿”给看的,就连主家儿,已是城里人的蔡总蔡思凡,也默认了这个日子。

蔡思凡如此兴师动众地给老姑父迁坟,是有特殊原因的。

三天前,她老娘吴玉花过世了。吴玉花原也没什么大病,就是腿疼。蔡思凡把她接到城里治了一些日子,就回来了。村里人说,如今她一个人住一大宅子,三层的,常常站在阳台的高处,拄一根拐棍,望望远处什么的,挺美气。忽然有一天,老二闺女来看她,她说:拉我去地里转转。老二蔡苇秀就拉着她在地里转了一圈儿,可她走一路叹了一路……走着走着,她说:河呢?苇秀说:妈,你迷了吧?哪儿还有河?她又叹了一声,指指:西边。去西边看看。到了西坡。拐过春才的豆腐坊,绕过一块玉米田,就到了姑爷坟了。她伸手一指,说:我眼花,那是你爸的坟么?蔡苇秀说:嗯。她说:不对吧。不是这儿吧?忒靠边了。苇秀说:就是这儿。前两年修路,冲了。她“噢”了一声,说:回头给香说说,换个地儿,太靠边了。蔡苇秀虽然是蔡家老二,可现在蔡家主事的是老三蔡思凡。往下,她又说了一句很要紧的话:给香说,我走的时候,找块好地儿,跟你爸葬一块吧。

蔡苇秀愣了一下,问:你是说,合葬?因吴玉花过去多次说过,活着成天吵,死也不跟他死一块。现在,吴玉花突然改口了。吴玉花说:吵了一辈子架,不吵,我落(寂寞)得慌。说完这些话,又过了三天,吴玉花下世了。

有了母亲吴玉花留下的这句话,蔡总蔡思凡才有了借题发挥的机会。蔡苇香自改了名字后,谁都看得出来,她是执意往外走的,是要过另一种日子的。可她毕竟是从“脚屋”出来的,再加上她早年的那些事,在村里名声不太好。这也罢了,可还有一种更可怕的传言,说她为了钱,把她爹的人头种成花给卖了。这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虽然她现在有钱了,也已改了名字,是蔡思凡、蔡总了,可口口相传,那叫口碑。这年头,有了些钱,就在乎名誉了。要想洗去那些沾在身上的传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况且,她心里一直憋着这口气呢。于是,趁着迁坟、合葬的机会,她决定好好操办一下,让村里人看看!

蔡思凡回村后,先是指挥着,让板材公司的卡车从县城拉来了一车冰块,摆在吴玉花的灵床四周,请了四班响器吹着,停灵七日。而后广发丧帖,凡本村、本族在外的人,全都要发到。至于回不回,就看心意了。

对我,蔡思凡不光让人送了丧帖,还专门打了电话,她在电话里说:丢哥,就是天塌下来,你也得回来,我等着你给我平反呢。

如今的梁五方,虽年事已高,却名声在外,被人尊称为“梁仙儿”。“梁仙儿”是蔡思凡专程坐着轿车去镇上的福利院请回来的。现如今,“梁仙儿”不好请了,得排队。可别人也许请不动,她给院长一说(福利院是她出了钱的),就把五叔梁五方给接回来了。

请梁仙儿回村,是让他给看茔地的。蔡思凡说:五叔,当年我爸待你如何?梁仙儿塌着眼皮,说:不薄。她说:我待你如何?梁仙儿塌着眼皮,说:不薄。蔡思凡说:钱你随便要。给我爸我妈看块好茔地。梁仙儿仍是塌蒙着眼皮说:老蔡的事,不说钱。

于是,梁仙儿抱着个罗盘,由蔡思凡陪着,不时还让人搀扶着,从东到西,而后又从南到北,一路看去……看来看去,最后在北边找到了一块茔地。那是块裂礓地,不长庄稼。梁仙儿说:我看,就这儿吧。蔡思凡说:好么?梁仙儿说:好。这叫乾巽向,也就是东南西北向。蔡思凡还有些疑惑,义问:这地儿,真好假好?梁仙儿往后一指,说:我不哄你,真好。北边,那叫向阳坡。南边,你还记得么,那就是早年的望月潭。望月潭虽然干了,填住了,但地下有阴河。蔡思凡仍不放心,直问:你给我说说,好在哪儿?梁仙儿说:发闺女。

蔡思凡看着梁仙儿说:五叔,你不记恨我了?梁五方说:早年,你五叔还在难处,道行浅,骗你俩小钱儿。五叔有愧,恨你干啥?蔡思凡想了想,说:就这儿吧。

看好了茔地,往下就是安葬的事了。

我是带着那盆石榴回村的。

多年来,这盆汗血石榴一直带在我的身边,也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近乡情怯,回村那一天,我的心是抖的。

在我,原以为,所谓家乡,只是一种方言,一种声音,一种态度,是你躲不开、扔不掉的一种牵扯,或者说是背在身上的沉重负担。可是,当我越走越远,当岁月开始长毛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一望无际的黄土地,是唯一能托住我的东西。

这次回来,我几乎找不到回村的路了。这就是生我养我的无梁村么?往北,是一荡热土。往南,仍是一坡热土。往西靠着路,是荡荡的烟尘。往东,是一片窑场,也还是有几棵老树的,歪着,孤。是呀,村子里贴着瓷片的楼房一座座盖起来了,有两层,有三层,还有四层的。也仍有几窝旧式的老屋,像是有些羞涩地、散乱地隐在贴了白瓷片楼房的后边。可一望无际的苇荡不见了,几十亩大的深不见底的望月潭也消失了。村西是新建没几年的板材加工厂,到处是嗞啦啦的电锯声:村东是砖窑厂,不停地响着“哐哐哐哐”的机器切坯声。昔日的场院里,晒着剥成一层层筒皮状的雪白树身:村里的树就快要伐光了……再也看不到站在石磙上碾篾子的女人了。

狗呢,连狗都不咬了。

是的,村街上空没有了蒸腾的烟霞,没有了雾蒙蒙的湿气,没有了可以拽住日头的老牛的长哞……村里连吃水的井也没有了,干了。过去,村里一共有三口水井,村东一口,砖砌的,叫东砖井。村西一口,叫西砖井。村中一口,青石板砌的,叫槐井。现在一口也没有了。据说,家家户户原都打了“压井”(通下去一根塑料管子)压水吃,可现在井里的水不能吃了,嗞嗞辣辣的,有股什么邪味,也查不出原因,如今还得跑到远处的机井里去拉水吃。这一次,蔡思凡为办丧事,专门让人从城里拉来一车矿泉水。

在村街里,走了一趟后,我身上已沾满了“眼睛”。那是各种各样的目光。走在村街里的人,一个个都眼生,我也认不得几个了。在我的家乡,在我曾经生活过的村子里,我看到的,却大多是生脸。是的,在家乡,我是绝不敢装“大尾巴狼”的。后来,当那些老太太说要凑钱立碑的时候,我不敢说我包下来。我不敢提钱,那样的话,就扫了很多婶子的脸面。我只是在心里哭。我欠老姑父太多太多了。我至今仍记着老姑父多年前的那句话:给丢捎个信儿,我想听听国家的声音(他只是要我给他买一台小收音机)。我对不起老姑父,我没有办到。我欠村里人也很多……可我一时还没想好,怎么还?

我是准备好让人骂的。假如那些婶子大娘们见了我就骂,指着鼻子骂,我心里会好受些。让我心痛的是,一些婶子大娘见了我,也不说什么,只是把头扭过去,装着没看见,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是啊,你不帮人家,人家的日子也照常过。

在村里,我听说有一部分村人在附近的板材厂上班,就专门去了一趟。板材厂门口不光有保安,还拴着两只狼狗;一个有半里长的大院子里堆满了扒光了身子的树,树一垛垛地堆放着,在轰鸣的机器声中,它们的枝枝梢梢正在粉身碎骨。后来,工人下班时,我拦住了一些女人,想聊一些话,可结果仍然很失望。国胜家的儿媳妇说:在这鳖孙板材厂,成天三班倒,没明没夜的,人都活颠倒了。我啥也不知道。保祥家儿媳妇说:这你得去问蔡总,蔡总让咋说咋说。海林家’儿媳妇说:我才嫁来两年,只要给钱,叫我干啥我干啥。水桥家儿媳妇说:现在的人,不狠能挣钱么?麦勤家女儿说:能走的都出去了,我是出不去,要不我也走了。管他谁谁呢。倒是兔子家儿媳妇嘴快,说:反正给了一百块钱,俺啥都不知道,也说不清。啥头不头的,人都死了,还问这干啥?

是呀,事已过去了,你还问什么?我又在村里走了一遍,听到的话却都是藏头露尾、暧暖昧昧的。那话语中,好像有对蔡思凡的不满,也好像什么也没说。老姑父早已下世了,吴玉花也已下世了,还说什么呢?

夕阳西下,我曾独自一人走在田野里。从一条沟里走上来,四周寂无人声,脚下荒着,草也稀了。不远处,在玉米田边上,我看见一个小伙独自一人在田野里刨一棵桐树。令我惊讶的是,他一边刨坑一边还打着手机,他对着手机大声说:有啊,有。你说要啥吧?要飞机么?波音737,你要几架?我几乎笑出声来。可我默默地、以多年经商的眼光打量着他,心想这世界真是变了呀!这是谁家的孩子?他又是经历了怎样的岁月,才把他锻造成这样一个小骗子?不敢想……

后来,我在村人的指点下,去了“姑爷坟”。老姑父不姓吴,所以并没有埋在吴家坟里。在无梁,也只有无梁村,有一个专门埋女婿的坟地,那叫“姑爷坟”。老姑父就埋在姑爷坟里。老姑父要迁坟了,我还没来祭拜过。于是,在老姑父的坟前,我摆上了准备好的鲜花和烟酒,而后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给他磕了三个头。

蔡思凡是着意要为自己正名的。

所以,迁坟的每一道程序都按当地风俗,一丝不苟。

原本,老姑父睡的棺木是桐木的,四五六的材(棺木的尺寸),也是好货。这次迁坟,蔡思凡专门花重金买来了四棵百年的香柏。那柏树是用大卡车拉回来的。一进村,全村人眼都亮了。人人都说:值了。老蔡两口值了!

那四棵香柏树,伐的时候,是让九爷的大孙子专门去看过的。九爷的这个孙子现在也是个小包工头了,这叫“门里滚”。他不光通木、泥两作,还懂钣金、电气焊。如今经常带着施工队在外边承包工程。据说蔡总曾帮他联系过一些工程,他自然是很上心的。那树伐后直接拉到了村西的板材厂,由九爷的孙子亲自监工,带着几个徒弟,在板材厂的电锯上锯成了八块“四独”的板材。所谓“四独”,是指棺木的大盖、两帮、下底,是由四块完整的木料做成的。这必须是百年以上的大树,树身小了,是做不成的。棺木合成后,又由九爷的孙子亲自上手,一刨一刨推平,光洁如镜面。除大盖上留下四个销眼外,四独大料每一处都扣得严丝合缝,一丝不差。这才让漆匠下手。漆匠也请的是最好的,一说是当年有名匠人唐大胡子的外甥。时间紧了些,连夜赶着,在板材厂电烤房烘干,大漆九遍。最后由漆匠在棺头画了一描金“寿”字,下绘五只蝙蝠,取五福“捧寿之意”;底头绘的是“麒麟送子”,棺帮左为“金童执幡”,右为“玉女提炉”,两边棺身绘了“二十四孝”图……两口四独棺木,一模一样的待承。待一切完备后,抬到了村街中央,让全村人过目。

这时候,最让人感慨的是,那停在村街里的棺木上,突然又蒙上了一块红布,红布上别着老姑父十几枚军功章!这是老二蔡苇秀收拾屋子时,从她娘床下的一双军用大头棉鞋的鞋窠里找出来的。这东西藏了很多年,大概是早就遗忘了的。蔡思凡接过一看,立刻吩咐人找一块大红布,把军功章一一别上,挂在了棺木的前面。一时,全村都去看了,一个个感叹不已。那军功章一共十七枚:一枚是“辽沈战役”军功章,一枚是“平津战役”军功章,一枚是“中南战役”军功章,一枚是“抗美援朝”军功章,还有“特等功臣”奖状一份,余下一等、二等、三等功……共十二份。人人看了,都说:这老姑父穷了一辈子,原来还是个大功臣呢!

大国和三花也是接到丧帖后回村的。据说,二国再没回来过。大国平时也很少回来。记得小时候,大国的最大梦想是去乌鲁木齐。可大国终也没去成乌鲁木齐,他在县里当了一段教育局的副局长,现在已改任县民政局的局长了。人们对他十分热情,一个个都说:吴局长回来了。吴局长见了人也很客气,—个个敬烟。三花跟在大国后边,三婶二大娘叫着,一一给村人问好。大国回村后,自然看见了那些挂在寿材红布上的军功章,看后大吃一惊!在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竟不知老姑父居然还是个功臣。说起来,这也是民政局该管的事。于是他当晚就赶回了县里,给书记、县长汇报去了。

第二天,县长就带着一班人赶来了。县长先是领着县上的干部们在村街的灵棚前献上花圈,一千人进灵棚给老姑父、老姑的遗像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而后,县长对蔡思凡说:蔡总,抱歉。我调县里晚,老人走时,也没送一送。昨天才听吴局长说,老人是个大功臣。你看这样行不行,咱县上烈士陵园也要改迁新址了。按规定,老人立过这么多功勋,是新中国成立前的,可以进陵园了。进了陵园,这不光是你一家的荣誉,也可以让后人一代一代瞻仰。大国也在一旁说:香姐,烈士陵园,规定很严,一般是不让进的。县里经过慎重研究,才定下来的。蔡思凡想了想说:那……我娘呢?县长迟疑了一下,望着大国,说:吴局长,这符合规定么?大国说:按规定……目前,还没有先例。蔡思凡说:那就算了。我爸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这会儿才想起让他进陵园,晚了点。县长略显尴尬,说:既是合葬,不进也行。不过,我还是请你再考虑考虑。这样吧,进不进陵园,听你的。可老人的事迹,还是让报纸给宣传一下吧。

大国觉得他这是给村里办了件好事,却没有办成,有些扫兴。后来,大国把我拉到一旁,悄悄地说:志鹏哥(他不喊我“丢”,这次回村,除了蔡思凡,竟没有一个人叫我的小名),丧事办完,请你务必多留几日。我说:有事么?大国说:不是我要留你,是县长特意吩咐的。县长本来要亲自邀请的,场合不对。所以交代我,请你一定留县里小住几日,咱县宾馆现在也四个星了。我说:县长贵姓啊,我又不认识他。大国说:马县长。你不认识他,他可知道你。我说:到底啥事?大国说:我给你交底吧,不就想你几个钱么。现在你是大户,给县里掏几个钱,上个项目,资助资助,也算是你造福乡梓。我说:可以呀。有项目么?大国说:项目?项目还不好说。立项的事,一晚上就日弄出来了。

当天下午,义来了一群记者,都是要采访老姑父事迹的。蔡家人都在忙着办丧事,顾不上。村长挨家挨户动员,找来找去,只叫来了十几个村人,都是些七八十岁以上的老太太。有国胜家、保祥家、春成家、海林家、印家、国灿妈、水桥家,宽家、麦勤家、榆钱妈……这些老太太,男人都先后下世了。有的耳朵还聋,七嘴八舌的,也说不出什么来。可说着说着,头一句脚一句,竟掉泪了。最后,她们异口同声,印象最深的,是“红萝卜事件”……当年,老姑父刚当支书的时候,瞒下了四十七亩红萝卜,救了全村人。

记者走了,却把老人们的怀旧情绪给煽起来了。于是又节外生枝……这事由三婶(国胜家女人)牵头,串联了还活着的十二个老太太,挨家挨户地联络,说是要由一家一户凑钱,给老姑父立碑。老太太一合计,决定由骡子家女人出面,请县史志办的苗金水(骡子家的女儿,嫁给了原小学校长苗国安的儿子)撰写碑文,碑文上要着重写“红萝卜事件”。一家一户无论出资多少,都要在碑文上注明。这十二个老太太,能量很大,仅是一个晚上,一家一家挨着收,收上来一万零八十块钱,立碑足够了。

本是蔡家迁坟、合葬,却又闹出了这么一档事,这把村长(村长是九爷家二孙子)难为坏了。蔡家由蔡总蔡思凡主事,也是要立碑的。可村里老太太偏又要张罗着凑钱立碑,村长是晚辈,两边都是得罪不起的。于是,村长跑前跑后,经过再三协商,最后蔡思凡勉强答应,“红萝卜事件”可在碑文背面记之。

按蔡思凡的本意,是要谢过众人,把收上来的那一万零八十块钱一一退回去。可老太太们执意不肯,也就罢了。

迁坟的那一日,按照乡俗,蔡家在姑爷坟里用黑布围搭起了方圆几十平方米的大棚。

而后一路都有黑布棚罩着,这也叫“打黑伞”。老姑父如今是阴间的人,不能见阳光……那一日,开棺后,蔡思凡一脸肃然,说:五叔,三婶,下去吧,下去验验,看我爸的头在不在?还有你,丢哥,你也下去,做个见证!

下到地下去捡骨的,最先是三婶。三婶虽老了,身子还硬朗,也胆大。跟着的是几个年岁大的婶子(按乡俗,只有平辈才能下去捡骨殖)。同辈的男人,就剩下五叔了。五叔老得不行了,是由人搀着下去的……而后,一个个传话上来:在。头骨还在。

此刻,蔡思凡又说:老少爷们,谁还愿下去,给我做个见证!一人一百,当场兑现!说完,当着众人,她放声大哭!

于是,传言不攻自破……

收捡骨殖时,三婶胆大,三婶一边捡,一边念叨:老蔡,搬家了,住新宅了。老蔡,搬家了,住新宅了……闺女们都给你安排好了,妥妥当当,全全乎乎的。有楼有车有电视还有洗衣机,司机两个,丫环一群,啥都有……我也跟着念。

重新人殓时,杜秋月、杜老师赶回来了。杜老师是刘玉翠陪着坐着一辆新买的桑塔纳轿车回来的。杜老师偏瘫多年,半身不遂,走不成路了,车后备厢里还装着轮椅。车进村后,是刘玉翠和司机一块抬着他挪到轮椅上,推到灵前的。到了灵前,又是刘玉翠和司机在一旁搀扶着他站直了,在老姑父和吴玉花的灵前,上了三炷香……杜老师虽偏瘫,但穿得周周正正的,着新西装,衬衣雪白,脖上还象征性地挂一领带,嘴里嘟嘟嚷嚷的,也不知说什么。刘玉翠忙在一旁翻译说:教授说,恩人,恩人哪!

老姑父迁坟的仪式就像他当年结婚一样,是独一无二的,十分隆重。

起棺时,鞭炮齐鸣,十二班响器吹着,乌泱乌泱的。无梁村人,凡接到信儿的,都回来了。据说,蔡总蔡思凡放了话,凡在外打工的,耽误一日,给一百块钱。一街两行,站满了人。

这次重新安葬,蔡总蔡思凡穿了重孝,手执哀杖,由板材公司的两个姑娘搀扶着走在最前边。跟着的是她儿子,儿子十岁,披麻戴孝,手里捧一只“牢盆”(据说,蔡思凡不能生育,儿子是收养的,这也有闲话)。接着是老大老二,两旁打引魂幡的是女婿们。后边是响器班子,响器班子后边,是抬棺木的四十八条壮汉,组成两班,身穿重孝的蔡思凡,一身孝白,看上去十分体面。据说,她的丧服是在省城找人定做的,剪裁得很合身,人反倒显得年轻了。她的两个姐姐,跟在她身后,由于终年劳作,看上去差别极大,竞似是两代人的模样。这时候,绝不会有人想到,她最早是从“脚屋”里走出来的。

在村街的十字路口“转灵”的时候,十二班响器对吹。按规矩,“响器家”(平原乡村的叫法)对班吹,凡赢了的,是要再加赏一份礼金的。于是,“响器家”开始玩命了。先是边吹边走《划船步》,一个个似要把腰扭断的样子;接着有一班,吹着吹着忽一下脱光了脊梁,神瞪着眼泡,对天长吹《上花轿》;又有一班,把唢呐插在两个鼻孔里,扬起脖儿,一嘴四吹《百鸟朝风》;再有一班,走出一女子,站在一条板凳上,解了裙装,露出上身,把两个铃铛吊在**上,狂吹《天女散花》!一时人像潮水一样。蔡思凡在儿子摔了牢盆后,扑倒在地上,领一千人大哭,哭得昏天黑地!

转灵后,三声铳响,撒了纸钱,再行起棺。前边走着家人、亲戚、村人,后边排长队的是板材厂的二百来号工人(工人凡戴孝者算一天的工),就这么一路哭着送到坟里。这时候,一晃眼,我看见了“油菜”,他竟默默地隐在送葬的队伍里。是呀,有才哥也回来了。曾经十分自豪的国营企业的工人吴有才,这次回村,竟然一声不吭,像是羞于见人。他定然也知道,我们都回来了,却一直躲着,连个招呼也不打。早年,我初进省城的时候,曾在他那里住过一晚……

中午,蔡总蔡思凡特意安排了两处吃饭的地方。凡本村人,在小学校立的伙,吃的是大鱼大肉,烟酒管够;凡在县上或外地工作的,或特意赶来的送葬的关系户等等,蔡思凡专门安排了豆腐宴,吃的是春才新磨的豆腐。春才领着一班人,熘、煎、炸、炒……把豆腐做出了很多花样。如今吃素也是一种时髦,人们都说好吃。

我说过,我是带着那盆汗血石榴回来的。安葬了老姑父夫妇之后,浇汤(这也是当地的风俗)的时候,在坟地里,我把蔡思凡拉到一旁,私下里问她:香,这盆石榴……

她看了我一眼,说:啥意思?

我说:我是说,石榴下……

她说:你不都看见了么,一村人证明……你还不信?

我说:我想听你说一句。

她说:想听实话?

我说:实话。

她说:实话告诉你,有头——狗头。我娘怕他落(寂寞),让我给他买一狗娃。后来狗死了……丢哥,我有那么坏么?

这时候,蔡思凡才说了实话。那盆石榴,最早,并不是她卖的。那时候,她手里刚有点钱,听了一个南方商人的话,想办一板材加工厂。那人原说他要投资的,后来发现是个骗子,人不见了。由于事已开了头,已投入了一部分钱了,只好去银行贷款。可人家银行不贷给她。没有办法,那时候她死的心都有了。再后来,她去给行长送礼时,打听出来那个银行行长喜欢盆景,就把那盆石榴给人送过去,贷出来五十万。再后来,是有人想巴结行长,就一次次把那盆石榴从行长个人的盆景园里买出来,再倒手送回去。每倒一次手,就涨一回价。等到我手里时,已经倒了八次手了。

说着,蔡思凡流泪了。她说:记得小时候,我爸从县上开会回来,给我带回来一块糖。那天夜里,他回来已经很晚了,都半夜了。他摸黑儿,悄没声儿地把那块糖塞在我嘴里,我含着,甜了一夜……那是我最快活的一夜。

我说:明白了。妹子,我明白了。

接着,她说:丢哥,不是我发了狠话,你会回来么?

我说:会。我会。

她说:看见了么?你背上眼珠子乱骨碌,你就等着拾骂吧……

我说:我知道。

这时,她说:我的板厂,你看了?

我说:看了。

她说:不能投点资么?

我望着她,我知道她提要求,是早晚的事。我说:可以呀。不过,得有项目,得有可行性……

她说:先说,少了我可不要。三十万,五十万,不够点眼的!

我愣了一下,说:你让我考虑考虑。

一听这话,她说:你真敢一毛不拔?真不打算回来了?

我说:我会回来的。我得找到一个方法。

她说:呸!装。还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你的好车停在弯店,一个人步行走着回来……啥意思?

我心里说,我真不足装。我得找到一个能“让筷子竖起来”的方法。

——在这里,我告诉你,我不是迷信。我不迷信。我所说的方法,“让筷子竖起来”的方法,不是“梁仙儿”那种,不是凭意念,也不是钱的问题。这你知道的。乡人供我上了十九年学,整整十九年哪!我真心期望着,我能为我的家乡,我的亲人们,找到一种“让筷子竖起来”的方法。如果我此生找不到,就让儿子或是孙子去找。

后来,我把那盆汗血石榴栽在了老姑父新迁的坟前。

我想,假如两人再吵架的时候,也好有个劝解。虽然我不信这一套,也是个念想吧。可是,当我在坟前再次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之后,站起时突然头一晕,眼冒金花,竟不知道我此时此刻身在何处?

我知道,我身后长满了“眼睛”。可我说不清楚,一片干了的、四处漂泊的树叶,还能不能再回到树上?

我的心哭了。

也许,我真的回不来了。

同类推荐
  • 花神驾到之冥帝请接收

    花神驾到之冥帝请接收

    她,云陆受万众瞩目的花神,为突破花帝境界,穿越至人类世界。他,云陆神秘莫测的冥帝,有着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号,竟对花神朝思暮想。在人类世界,她依旧不改花神的作风,混的可算是风生水起。什么白莲花,都见鬼去吧!目光一转,她瞧见了身为冥帝的他。嗯……有钱,单身,不近女色,能力超群……不错,是她的料。想着,她屁颠屁颠的跑去勾搭。没想到,倒真的把自己套进去了。【1v1宠文】
  • 鬼眼邪医

    鬼眼邪医

    “没钱?不治。”“很帅?考虑一下!”她是当代异能特工队中最牛掰的医用特工。凭借一双鬼眼,四处坑钱骗色不说,还卖萌耍宝。让你把自己卖了还帮她数钱!本想如此悠哉一辈子,但却因为五十亿的奖金,接受了“神秘”任务穿越到了古代。当发现自己胸前一览无遗的平地时,叶幼怡同学真想仰天狂吼道:“尼玛,为麻穿成了一个小屁孩儿!”东方玄界,虚拟王朝,就算危机重重,也要好好活下去。穿越,咱也要穿的够范儿,走起!透视治人。鬼眼经商。炼制丹药。修炼长大。睥睨天下!她终究会发现那埋藏在鬼瞳之中惊天秘密,在这世道永放光华!——他是大周辽北边境,淮相王府的嫡亲小王爷。所有人眼中的第一美男子,却也是外人眼中的头号废物。却有谁知道,痞,不过是他的保护色。正所谓是腹黑中的极品,极品中的战斗机!骂人?一点不带脏字儿。纨绔?狐朋狗友排排站。武功?武尊只够练手劲儿。至于阴谋吗.某人勾唇,要不你和我玩下试试?就是这样一个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的极品王爷,却被那样一个“土肥圆”兼“矮邪穷”给拿住了——*--*--*--*【精彩影院】“是你救了我?”“还能找出第二个人吗?”“你分明是个孩子。”“看着年轻罢了。”“你到底是谁?”“医药费,针线费,手术费,一共一千两黄金。”某女娃没理他,将白皙粉嫩的小胖手摊在李轩眼前。“我没钱。”李轩神色一僵,有些尴尬地说道。叶幼怡抬眸,上下打量了李轩一番,叹了口气,摇了摇她的小胖头。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无奈神情,道:“身穿金色铠甲有比防弹衣更靠谱的软猬甲内衫是纯版丝绸不掺任何纤维化合物脚着镶金皮靴人长的细皮嫩肉手护的纤细好看唯独掌心有长年磨损的痕迹综上所述你就算现在没钱也一定有存款我不介意跟着你反正你的什么烂秘笈也在我身上你别妄想找到它然后开溜因为我把它放在我的裤裆里。”——“王爷——!小姐,小姐她要摆擂台!”“又闹什么?”“小姐说要比武招亲,好为快过门儿的准王妃挪房。小姐真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某王爷不以为意的吹着小曲儿继续逗着他的宝贝鹦鹉。却没人发现那一抹性感的薄唇已然上扬。丫头,又想跑?那得看你爹我的心情。你比武招亲,爹爹怎能不帮你参谋参谋?——比武招亲现场:“你哪位?”“小僧法号摩诘,我是来.”人家一句话还没说完,某女连连拍腿叫好:“和尚!我最喜欢和尚了。”
  • 战神狂妃:帝尊宠上瘾

    战神狂妃:帝尊宠上瘾

    她是王牌特工却穿越成了青冥大陆珈蓝国君家嫡子,女扮男装,玩转世界。本小姐是废物?天地决在手,亮瞎你的钛合金狗眼。传闻上古天尊杀伐果断,冷面无情,却有断袖之癖,唯独对她穷追不舍。她避他如蛇蝎,他缠她如缠藤。她冷傲狠辣,杀伐果断,虐渣虐白莲,世人都惧她。唯独他将她放在心尖上,宠她,爱她,不准他人伤她分毫!某天,某尊将她咚在床上,“有兴趣做我的女人!?”她勾唇一笑,将他反压身下,“没有,至于你,想做我的男宠吗?--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魔种

    魔种

    无数的利益恩怨,无尽的杀伐,在这过程中,方寒,一步一步成长,身边的朋友和沾惹上的势力也越来越强大。但是,方寒,遇强则强,报仇杀敌,不但在朋友的帮助下收复王国,甚至,达到了在凡界修炼的瓶颈,最终,进入天鉴山,在十年一开的一线天中,引渡成功,最终,突破凡界修炼瓶颈,进入到不灭天,修炼之路,上升到迈向神的层次。但他不知道,风绝辰的真实身份,以及,风绝辰要他所做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 满苑百花只为君

    满苑百花只为君

    别人穿越不是公主就小姐,偏偏到姐就是一只狐狸!人家穿越不是神宠就法器,偏偏到姐就是法力全无!好不容易拐个金主,给姐长眠不起了!巴巴交个姐妹,给姐背后捅刀子了!你说这是命?姐姐我就偏偏不信命!涅磐重生,惩贱女,诛邪魔,看姐如何玩转三界六道!
热门推荐
  • 七世情劫

    七世情劫

    轩辕情殇,一个被情所伤的男人,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了让他拥有许多回忆的地方。在到前女友想去的五川时,误进了深山。被困之下见识到了传说中的修真者大战。修真者明心自爆元婴,魂魄进入了轩辕情殇的身体,轩辕情殇的命运从此改变,在都市中修真的他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
  • 式神勾阵

    式神勾阵

    内容介绍:咱不过就是一只努力修行,一心成仙的蝎子而已,在修真的道路上还真是历尽艰辛困苦。那条龙,那只虎,还有那谁谁谁,你们至于跟我这只小蝎子过不去吗?本以为他们接近自己是因自己性格所致,但谁想原来每个人的目的都不是那么单纯。且看这蝎子如何克服各种苦难,笑到最后!片段一:“小蝎子,小蝎子,你在哪儿?我来找你玩了。”一只大白虎口吐人言,语调故作温柔的呼唤着。小蝎子躲在地下,心里腹诽着:“我才不要跟你玩呢,脚一抬都能把咱踩死。”那边白虎继续:“小蝎子,我带了好多你爱吃的小虫子哦。”撇撇嘴,继续腹诽:“你丫才吃虫子呢,咱是要当神仙的蝎子,能吃那么俗气的东西吗?”“小蝎子,快出来吧。”大白虎四处张望着边走边唤。突然,一阵微弱的声音从地下隐隐传来,“臭白虎~,我在你脚下,你丫要把我踩扁了。”片段二:“小蝎子,你知道我是谁吗?”男子微眯着眼睛,眼底一道冷光闪过。“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蝎子天真无邪。男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不管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你见到过我,记住了吗?否则——”男子威胁的意味十足。蝎子眨了眨眼,“记住记住,我在这生活这么些年,根本就没见过人,谁问我我都这样说。”男子总是觉得这句话哪里有点不对劲。想想又作罢,何必和一只毫无灵力的小蝎子过不去。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绝对巧合!
  • 邪王独宠绝色结界妃

    邪王独宠绝色结界妃

    她,21世纪的天才少女!也是人人尊敬的神医!试药中不小心滴错了东西,爆炸后就…穿越了?穿越就穿越,这个地点居然还是强者为尊?这个身体虽然没有任何玄力,但是却可以当结界师,这个世界结界师可很少哦。看她天才少女怎么在这个世界嗨起!可是这个妖孽的男人:“小东西、你是我的,其他的人就算了吧。”虽然她很感谢他掐灭桃花啦,因为!“我有厌男症!”某结界师一字一句道。“厌男症?”
  • 花子房

    花子房

    《花子房》是长篇原创小说之一花子歌谣(一),花子歌谣(二)穷人要饭跑大门,八仙东游我西游,爷奶不离两片唇,一世荡悠为快活。打狗棍要饭的筐,要上二年三年饭,剩菜剩饭往里装。给个县长也不换。
  • 情剑魔刀录

    情剑魔刀录

    一把断刀,一柄残剑,英雄相伴,热血江湖,少林武当,龙虎正一,各大门派并立,桃花源起,武林八姓,八大世家争雄,看苏秦如何携美人兄弟一起翻云覆雨,平天下,定江湖。书友群:672165725
  • 说英雄·谁是英雄5:朝天一棍

    说英雄·谁是英雄5:朝天一棍

    京城武林中,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金风细雨楼”的好汉唐宝牛、方恨少打了皇帝赵佶和宰相蔡京,被判斩首,以诸葛先生和四大名捕为首的忠臣义士和以王小石为首的江湖好汉联合劫法场。以蔡京为首的奸邪乱党则乘机要将白道武林一网打尽,于是,忠臣奸臣之间,白道黑道之间,把个京城闹了个天翻地覆。可谁知道,在高手如林的拼斗中,武功最高的,居然是那毫不起眼的老太监米有桥,所向无敌的,是这老太监的“朝天一棍”。《朝天一棍》是“说英雄·谁是英雄”中的一种,也是其中写得最热闹,最扑朔迷离中的一种。
  • 红莲赤练

    红莲赤练

    红莲,是盛放在地狱,焚烧一切的复仇之花,赤练则是看似剧毒无比,实则毒性微弱的蛇。而她既是那个天真烂漫,娇蛮活泼的韩国公主,又是流沙的冷血杀手,外人眼中不折不扣的蛇蝎美人。世人皆道她是个狠毒无情的魔女,是个妖娆妩媚的尤物,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可又有谁知道,她见不得光的过去。她是焚烧的火焰,直到她遇见了他,才收起了灼热。从红莲到赤练,她经历的又何止是岁月蹉跎?纵使蛇蝎美人妖娆媚,亦曾粉黛年少轻笑柔。艳冶莲华歌明灭,乱世风雨终未离。她深陷泥潭,不能自拔,只能愈陷愈深。所幸,有他相伴。红莲,赤练,倘若人生只若初见……all莲练
  • 重生之男神的甜心妻

    重生之男神的甜心妻

    苏语然前世被渣男骗财骗色,今生重生归来,她有空间和天骄系统,还有捡来的位面直播间,今生直接奔着前世的老公,男神主播陈书墨去,婚前是学霸校花,婚后是被男神宠成小公主的甜心娇妻,婚前婚后都是女神。今生和表哥李瑞合作做直播平台,开安保公司,开影视文化公司,和弟弟一起编程序做游戏,帮助家人开私房菜馆,做微商卖护肤品、化妆品,开工厂做护肤品、化妆品,开护肤品、化妆品体验店等等,书写属于她的传奇一生
  • 南华辞

    南华辞

    她,本来是天之骄女,却因为爱错了人,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浴火重生。他,戟朝最小的皇子,母妃早逝,自小受尽冷落,跟随父皇打猎时无意中救了她,而深陷其中……
  • 欲来风满楼

    欲来风满楼

    莫名其妙穿越到异世界的李山雨曾是个任人宰割的破小孩,在分别与折磨后她明白,弱肉强食的法则才是第一位,心中善都是可以抛弃的东西。她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自己活着,可她依旧眷恋那丝丝缕缕的温暖。遇见他,大概是她的此生的幸运了。李山雨:这个世界我不喜欢,但我喜欢你。我曾心疼过,悲伤过,看见你,我看到了希望。 这大咏国的风雨吹着,而她并不是浮萍,而是一颗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