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东京已披上了成熟魅力的夜色,在夜色中舞动,像个妖娆的少年歌伎。闪烁的灯光和铺天盖地的广告,也挡不住角落的阴暗。盛墨和迟莲就像是夜间觅食的小耗子,穿梭在这夜色中,遁形无影。
盛墨的计划有天大的漏洞,她知道即使冲进去,也免不了被人翻来翻去地找,而且踏云特别执行部行动效率之高,恐怕……而且迟莲真的是那种只有头脑,四肢无用的家伙,让他去杀人,肯定不行,让他跟在后面,逃跑都会拖后腿。可迟莲偏偏还要跟着她!也真是无语了。
盛墨知道,既然源启道都来了东京,那么必定是有大事发生,守卫必定会比平时更多。据迟莲的分析来看,走翻墙这一套是非常不明智的,因为警报一响,踏云的人就会从四面八方赶来,分分钟围攻,那还不如闯大门。但是闯大门就免不了要杀几个风神社的人……我本意并非如此,希望学院帮忙摆平。
她提着一百二十个心,警惕地四下望望——那是什么?黑暗中,似乎有一只眼睛,忽然又不见了。她躲在阴暗中,俯低身子,眼睛似乎在自己的脚边,黏糊糊地沾着一种透明的液体,令人作呕。又不见了?!她没有解除备战状态,反而提升等级。迟莲拉住她的手:“是目目连,无害的,走吧。”目目连?日本妖怪?她迈开步子,可一想到刚才的情境,还是一阵恶心,不敢看迟莲的眼睛,怕自己一时冲动刺瞎了他的双目。
“为什么日本妖怪也变多了?”她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此来缓解那种不适感。
迟莲道:“想必是有人控制。”
虽然这种话不说也知道,但听他这样讲,莫名有些心安。
“马上要到北门了,准备好了吗?”盛墨问。其实她更应该这样问自己,高度紧张的神经,绷紧的肌肉,是否准备好。迟莲深吸一口气:“当然。”他们彼此清楚,只要闯入,就无法回头了。
她披着一身夜色,可是白发和袖口的花纹却有些耀眼。长刀不方便近战,要想无声的进去,她把长刀交给了迟莲,要了他的匕首。虽说迟莲战斗有点废,但他的匕首可是不错的,漆黑无反光设计,连寒光都看不见,方便夜里无声行动。匕首上一排倒刺,,十分非人性化的增加敌人的痛楚;还有那一条放血槽,可谓刀刀致命了。
到了离风神社几步之遥的外墙,盛墨真想撞墙——这杀千刀的源语迟,这是守卫么?!这分明是人墙!二十米的北门,站满了人!朝街一排,朝内一排,每个人与旁边的人的间隙最多只有一拳!资料上说北门守卫三人,原以为增加守卫的意思是加到五六人最多了,结果这几十个壮汉是什么意思?!
盛墨换回了长刀,这么着吧,硬刚好了,她看着那群人,仔细计算着步伐,不能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否则就会有人趁机摁下警报。三秒钟,计算完毕,她得出了结果:杀完那群人,将反抗计算在内,需要二十秒钟的时间。二十秒钟,对于他们来说,摁下警报,绰绰有余。不能再短了!二十秒再少的话,难免会留下活口。她环顾着,北门斜上方有一个监控探头,从那里,能清楚看到北门的情况。烦人!
她顺手从迟莲贴胸的口袋里摸出一枚扁平的小刀,像做惯了似的。反倒是迟莲,居然红了脸,还好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
刀刃在夜空中划出了一个优雅的弧度,“嗞”,摄像头失效,刀刃还卡在上面的电线中。十分钟,十分钟之内,一定会有人来检修,一定会暴露。所以在这十分钟之内,他们必须潜入风神社,避免守卫触发警报,还要判断哪里安全,沿安全地带前进。
盛墨已经做好了一举进攻的准备。
苏雪啼和宫羽是上等宾客,一人一间房。南明修他们就不一样了,南明修、源竹曲、白锦城三个人挤一间房,而且只有两张床。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要命的是,南明修不睡觉,就在床上打坐,面前放着他的两柄短刀,怎么看都是要切腹自尽的节奏,能把人活活吓醒。
白锦城看了看源竹曲,他也好不到哪里去:颓废的盘着腿,垂着头,跟死了亲爹一样。对哦,他是他师父养大的,应该比亲爹还亲,难怪他痛不欲生。
三个人应该只有白锦城最洒脱,没心没肺什么都不用操心。他连着手机充电器,缩在角落里打单机游戏。“啊……”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放下手机,从床上跳下来,走到窗前,此处接近北门,可以眺望远处东京的夜色。远处闪烁明灭的灯光就像是落入凡尘的星星,有些绚烂。懒洋洋地挪动目光……那是!那是!
一头白发在夜里还是那么耀眼!
是她!
白锦城的脸都贴到了玻璃上,瞪大眼睛看着她,直到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一个人。靠,该不会是她男朋友吧?!白锦城认怂,连搭话都没有勇气。他在高楼之上,她却行走于暗夜,像个披黑涩袈裟的魅鬼。夜色中的她,行走的那样迅速轻盈。
白锦城从未离开视线,直到她消失在视线盲区,甚至没有去想为什么她会来日本。“你在干什么?”南明修问。白锦城这才回过神:“我……我看见盛墨了。”“谁啊?”南明修问,随即想起,能让白锦城如此牵肠挂肚的,也只有……
“她怎么会在东京?”
听他这样一问,白锦城才想到这个问题:她怎么会在东京?她为什么来东京?日本妖怪,黑党极少插手,那么……她怎么会来东京?来东京度蜜月么?那干嘛夜闯风神社?除非……日本存在中国妖怪!全都乱了套了!中国妖怪在日本?笑话!白锦城正在想有没有其他原因,突然,“嘟嘟嘟……”,红色警报。
南明修抓起短刀,翻身下床,站到白锦城身边:“她是闯入者?!”白锦城不得不承认,没错,她是风神社的闯入者。那一刻,他想的竟然是,她有没有躲好?她能不能避开踏云的人?她……她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好想,好想去找她。
这颗不争气的心脏,竟怦怦然。
“大哥,我想去找她。”白锦城深呼吸,鼓足勇气说。
南明修当时在院长办公室时,听犬山樱葬的意思是,这个黑党可能是自家的内线。可……如果不是呢?他犹豫片刻,把手中一柄短刀交到白锦城手中:“去。”白锦城感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不可救药。
南明修用刀柄敲破了窗户,一把将白锦城推了下去。
“喂,这里是22楼。”源竹曲蹦起来。
南明修先是一怔,然后无所谓的把宝贝刀收好在腰后:“没事,他是水牙王瞳,死不了。”
“啊——”白锦城的尖叫盖过警报声,撕破苍穹。
奔跑的盛墨蓦地回头,这声音!
“喂,小姐姐,这里危险,快回去!”
“小姐姐……”
那个海上的声音在脑中回荡。
是他!
那个御水除妖师!!!
空中的白锦城混乱的翻转着,好不容易背贴上光滑的玻璃,向下以几近为g的加速度落向地面。他双脚用力一蹬,向上缓冲了一下向下几乎为十米每二次方秒的加速度,在空中划出一道横七竖八的弧线。
远方的她,恰好看见。
忘却了周遭危险,她狂奔过去。
迟莲发现,原来有一个人,
可以让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不,只是她想亲口问问他,认不认识那个七年前的人。
白锦城在关键时刻,水牙王瞳并未辜负他——周身环绕着水,在落地时溅出串串水珠,索性白锦城只是有些头晕,连皮都没蹭破。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眼前东西模糊不清,南明修的刀呢?应该在这附近的。他跟喝醉了似的,一步三晃的左右翻找,啊,找到了,正要弯腰去捡……“啊哟!”栽了个狗啃泥。
“你……没死吧?”不知怎么的,“没事吧”到她嘴里就变成了“没死吧”。白锦城看着她,视线模糊,人脸朦胧不清,好像跨过了时空,与很多年前相印……盛墨大着胆拍了拍他的脸:“喂?”白锦城终于醒了过来,迟钝好几拍的问:“是你?”盛墨点头,突然看见白锦城手里露出一截的寒光短刀。
她猛地向后退了几步:“你是来杀我的?”
白锦城愣住了,没有答话。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说。
南明修把他的宝贝短刀交给白锦城的目的其实是,刀在他手中,是杀是留,全由他决定,刀是死的,可白锦城是活的。结果,出了岔子。
她的神经几乎是崩溃的。
她有好多话想说,却被那柄刀硬生生的打断。
她好想说自己不是他的敌人,可是她做不到。
白锦城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像个哑巴,入神的看着,一言不发。盛墨忽然觉得好难受,窒息的难受。
迟莲走上前,轻轻扶住她:“走吧,踏云的人就要来了。”温柔得让白锦城恼怒。“进步不小,要来报仇了么?”换上冰冷的语气,却仍然带着颤抖。白锦城支支吾吾的解释:“我……不,不是……”
盛墨第一次脆弱到想哭出声来,背过身,在夜色中走远。
“别,别走……”白锦城跑上几步,“对不起……”
盛墨头也不回一下:“下一次,就不会放你走了。最好别撞见我。”
可是……
其实,如果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黑党,杀了他,也就不会有愧疚感了吧?是吗?那么……为什么不敢杀他?就因为是夜行院的人?
她装作若无其事,脸上表情冰冷到无可附加,可是身边的空气却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哀伤。对,莫名其妙,明明只见过一面,心里却仿佛无法割舍。心痛的话,就是这种感觉了吧?痛到麻木时,就不会再痛了吗?
迟莲牵着她的手快步向前,她却好像没有察觉。
白锦城还愣在原地……自己都在干什么?都干了些什么?!
南明修站在22层楼,目睹了全过程。他亲眼看到白锦城转体,借力,使用水盾,然后落地。虽然姿势奇丑无比,动作拙劣不堪,但他确确实实做到了——这个南明修都未必能做得到的下落。他有点后悔把自己的短刀借给他,好像因为这个,有人错失了机会,错付了情衷。
“他……还活着么?”源竹曲闭上眼睛,几乎不敢听南明修的回答。短短几天,他的第一个,也是人生中唯一一个朋友……可能嗝屁了。
“活得好好的。”
“……活着就好……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南明修真的后悔把刀给了白锦城,平时用惯了双刀的他,如果只有一柄刀,那就意味着,格挡时用的就是自己的胳膊,而且对手是这个宗师手下的武学奇才弟子。
气氛有些微妙……南明修有些后悔……为什么下去的不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