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嘴上说着担忧的事，一个骂着一个护着，可是睡觉的时候，一个在张一的左边，一个在右边，不约而同的攥着小家伙的手，这算是夫妻两个人最默契的一件事了。
今年的梅雨季节像是有着不变的诺言一样，照着往年的日子，又开始履行了它的承诺，乌云密布的天空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往日的杨树叶子那嫩绿的香味伴着雨水渗入了泥土中去了。
张丰收的院子除了噼里啪啦的雨水敲击砖瓦的声音，没了生气，一片的寂静。
莫桂花坐在黑暗的屋子里，看着张一拿着刚刚从她鞋底子剥下来的软泥土在屋子中央玩着，整了个让人看不清楚模样的形状，高兴的摇着沾满了泥的小手。
屋子里已经被他穿着的布鞋底的泥土踏的不成样子，连桌子边上都被他的小手按的满是泥巴，莫桂花嘴里叽里咕噜的骂了几次，小张一像是没有听到的样子，继续着自己的寻欢作乐。
冰凉的雨点打在身上仿佛过了一年的秋天，下雨前还是要热死人的天气，被这一场一场的雨水浇成了阴冷潮湿，夏天直接到了秋天，连个招呼都不打，幸亏庄稼人身体结实，也算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过渡，没人感觉到不适，就是被这不停的雨困在屋子里让人感觉憋屈，像是被捆住了手脚，张一这么小都能感觉到难受，几次趁着莫桂花没有注意，冲到雨里笑着跑着，一共就三身衣服换了个遍，莫桂花索性就关了门，任由他在屋子里作怪。
雨已经连下了好几天了，再这样下去，离着村西头没有几步地的大流河又要冲破大堰淹没了村子，去年梅雨季节过了后，大门口的积水盖过了小腿肚子，要不是门口放了两个蛇皮袋子泥土堵着，估计院子里和屋子里都要遭殃。
今年肯定也是这样，每家每户准备的蛇皮袋子早就被大队里收走了，张家也出了两个人去修堤坝，大堰上被装满土的蛇皮袋子堆的有一人高，每年都是这样，早早的做好了准备。
糟糕的是这个村子处在下游，庞大的冲击力让这些准备成了徒劳，河水变成了洪水，冲进村子，好像建在水上一样。
除了放泥袋子或者沙袋子，就只有祈求老天开开恩，少下几天雨，老天没有一次善良过。
一代人传着一代人，梅雨季也伴着一代一代的人，即使是嘴上说一些怨天忧人的话，可人们骨子里已经接受了，再说了那冲下来的不只有洪水，还有鱼呢，雨天过后，小孩子们在这些浅水区总能找到乐趣。这也算是唯一能安慰的了人们的了。
莫桂花的娘家村子是在一片高地上，在河水冲不到的地方，屋子里常年干燥，虽然村子里也同样下着雨，在莫桂花看来一点也不一样。
嫁过来后，第一次感觉到屋子里的空气像是喝饱了水，贴在被子衣服上，湿漉漉的，让人极不舒服。
虽然不是爱干净的人，可是看到冲进村子的河水里除了有鱼有虾，还有各家粪坑里的屎屎尿尿，心里泛着恶心，也不知还要多少年能适用的了这些。
张丰收最看不惯莫桂花说的这些事。
“你们村子种不了水稻，只能种些不值钱的玉米棒子”
“我们村的井只要打五米深度的样子就能见到地下水了，你们呢，水桶上绑着的绳都比我们多花了不少钱”
“你们村子那么好，干嘛每年还要从我们这里引水去灌你们的地”
“低有低的好处，高有高的优点，别都是怨东怨西的”
今年莫桂花估计再也不会提这些事了。
雨一阵大一阵小的下着，天气一天阴一天暗的，县城里的工地也没有停工的意思，张庆说时间紧，必须得赶，就是雨点子再大也得干活，可是盖楼房，扎钢筋，支架子都是户外的活，虽然天天去，工程没有一点进度，大家伙只能在没有建好的房子里干些零碎活，还是早走晚归的生活。
有时候早上走的路上下了雨，淋了一车落汤鸡，大家伙那天也只能穿着湿衣服了。有的人不喜欢湿衣服，会脱的只留个裤衩，干起活来也不觉得凉，反倒是那些穿着湿衣服，不好意思脱了的，身上冷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张丰收就不喜欢脱衣服，有一次他干活的时候，看到一个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的外村人，蹲在地上，两个蛋蛋都跑了出来。他才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开始的时候莫桂花还拿着塑料袋子给他包了一身衣服，时间长了，也就没有衣服了，都是脱下来的湿衣服，天天下着雨，晾也晾不干，烧着煤球的炉子都烤不干。
“张庆不是个东西，是个王八蛋，钱多了，心黑了”
像这样的话，莫桂花一天能骂十八回。可是再怎么骂也没办法，也传不到张庆的耳朵里，就算是传到了，也没办法，张庆只认识钱了，才不管你衣服湿不湿呢，耽误了他赚钱就是有罪，就算你当着他的面说些拍马屁的话，他也不愿意听了。老天爷也不懂得人情，雨是越下越大。
大流河里的水没有辜负大家伙的期望，照旧是冲破了泥土袋，跑到了各家的门前，今年好像又猛了一些。
张西祥屋子后面的猪棚子被冲塌了，架着棚子的木头棒子冲到了墙角，红色的砖头散落在冲来的浑水里，看不清模样，两头黑色的老母猪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张盛收拿着家里唯一的手电筒，披着军绿色的带袖雨衣跑了出去。
“他爹，老二刚刚喝了不少酒，我这心里怎么那么不踏实啊”李兰扒着门框看向着外面
张西祥没有接话，挂在土墙上的煤油灯，闪耀着摇摆的小火焰，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要是在往常深褐色干瘪的脸上除了看不到底的皱纹外，就是不动声色的表情了，就像照在老槐树皮上，今天的脸上有了能让人察觉到的担忧。
“老大不在家，老三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没有等到张西祥的声音，李兰又接着说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