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吵架了。
稀疏的白发早已侵占了他大半个额头,40多岁的他日益苍老。小女儿常拿这事做比较。看着妈妈满头柔发,笑他没有妈妈皮肤的好,而他总是微微一笑不做回应。小女儿不明白这是为家操劳的印记。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小到买菜做饭,大到购车买房,全是他自己的主张。不让她做饭不是因为她饭做得没味道,而是认为她的菜不合家人的口味。买车买房不与她商量不是怕她意见与自己相异,而是嫌她脑袋不灵光,懒得费口舌。
她是旁人闲聊时的主角,什么良母贤妻,什么孝顺公婆。身上的标签多得像后宫的佳丽,稍有不同的是佳丽尚有坏名声,而她却全然没有。倘若非要找出什么缺点来,也就数善良了。老话常说,善良被人欺,这个人不是别人,恰是她的丈夫。怎么个欺法呢?他欺负她可高明得很,不打不骂,只是折腾自己,折腾得令人心疼,让人以为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借以引人同情。而真正受了委屈的往往是那个女人,她的妻子。女人嘴笨,像是吃了黄连的哑巴,道不出苦。可人受了委屈又得想法排解,她唯有以泪做语了。可男人呢?又不喜欢她哭,她哭了别人同情了她,他又如何是好?于是女人学会了关门,自己呆在里。这房便是她的天地,任她哭闹,无人知晓。
无酒不成席,无席不成事。办事就得喝酒,而他沾酒就醉。醉也不是真醉,只是走路晃悠,脑袋依旧清醒。
又是一个不眠夜,女人呆坐在窗前,望着不远处的河流,盼他回来。盼着盼着,盼到了星,盼到了倦,盼到了被褥上。深夜时分,踉踉跄跄的他跌进了家门,女人即刻呈见在丈天面前,搀他进房入睡,嘴里不停嘟囔着“死鬼”!小眯了一会儿,铃声响起,丈夫边接电话边出门。妻子僵尸一般从床上立起,并发出歇斯底里的吵骂声。丈夫随即挂断电话,边警告她不要对他吵闹边向门外走去。妻子不从,越发嚎叫。终于将丈夫嚎进了家,嚎进了房。丈夫憋了满腔的怒气像火山喷发一样涌了出来。两手不知是失控还是怎样,借着酒意在空中胡乱比划,双脚直往地上跺,频率快得像舞中的姑娘。眉毛翘得上了天,恶狠狠的眼睛死盯着女人,无处安放的嘴巴张合道:“谁让你在电话里叫喊了!这样让我抬不起头啊!男人活的就是这张脸!”男人边吵边将手落自己脸上,扬起落下,扬起,落下……通红的掌印印在男人脸上,像极了古人行刑时用的铁烙。此刻的丈夫早已疲倦,紧接着便躺倒在床,倾刻呼声响起。
自家男人受了委屈,女人的心窝,疼!转念一想,值!真值!女人将丈夫安排妥帖,重新拿起枕边报纸,近日,一醉酒男子深夜外出,不幸溺亡。
女人看了看熟睡在身旁的丈夫,抚在他的额头,轻声呢喃道“你是我的丈夫,怎么忍心让人看你笑话。只要你能留在家中,我受得了委屈。你嫌我傻,嫌我笨,没关系的”。话音未落,她泪花晶莹地愉快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