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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长剑高楼 壮士有情英雄本色

余问天跟前一辆宝马香车,沿青青的巴河堤岸缓缓前行,他的神情带一点陶醉,也带一点惊愕。他之所以如此欣喜痴迷,全为车内那个美妙女郎。

夕辉之中江边垂钓,是巴州秀才余问天一大乐趣,一边等鱼上钩,一边捧书闲读,于他也是一种享受。有时候鱼上钩了书却读入迷了,也就随它而去,就提着空空竹篓回家,他也高兴得吟诗诵词。所以巴州人说:“余先生钓鱼看书,只为修身养性莫想吃鱼喝汤。”

这时一辆华篷峻马的车子,从河岸大道驶了过来。它从余问天依傍的那排柳树边驶过去,忽地又停了下来。

一只纤纤的春葱玉手将车帘卷起,露出一位衣若霓裳身似杨柳,偏偏又有一对会吐情说话眸子的少女。她款款下车移步河边,挽起衣袖把一双雪白粉嫩小手,浸泡在清清碧碧的秋水里,柔声赞道:“好水!”

与此同时,她便看见了余问天倒映在明净水面的身影,暗自惊叹:好一个清朗的书生!那一身洁白袍子,看上去真是白衣胜雪一尘不染,素净得就像对岸那道从深山幽谷中无声坠落的一道玉瀑。

她想:这个书生真是有趣,瞧那看书入迷的样子,只怕九条鱼儿咬钩也不知不晓哩,待我来逗他一逗。

思想之间,她的小巧玉手里,便有了一粒从河水中捞起的莹白石子,指头轻轻一弹,它就如飞弹一般直射那本蓝皮线装书。

“啪!”地一声,石子把那本古书击得飞起老高直往河里掉。那书若掉进水里也就等于毁了,这玩笑过火了一点,少女不由粉面臊红叫了声:“不好。”

余问天一动不动,只见他随手将钓鱼竿一抛一收,那本书在仅离河面尺多高的空间,被他撒出的钓钩拉住,再轻轻往后一收手,书本就像一条鱼一样钓了过来,连水星星都没沾上一点。

好敏捷的头脑,好敏捷的身手,少女本想赞赏他一句,可见他捧起那本书又读了起来,仿佛刚才的事没有发生,她这个人也根本不存在一样。

她一咬芳唇,双手搬起一块斗大的石头,用力一掷,“扑通!”一声,一大片水花溅开,余问天怎么也躲避不及,衣衫和古书都溅湿了。

他跳起来生气道:“哪来的野丫头这样无理,看我把你像条鱼一样钓起来!”

话音未落他手里的钓竿就飞动过来,一枚银亮鱼钩直扑她腰间束带。那少女飞身一纵,手里连发几枚暗器,只听见“啪啪”几声,铜钱粗的鱼竿顿时断作几截。

余问天惊道:“唐门暗器!”

少女道:“书呆子,你也晓得唐门暗器,还算有点学问。”

余问天道:“蜀中唐门暗器天下第一,这点武林常识都不懂,我就不该叫余问天了。”

一听姓名,少女喜道:“先生就是巴州才子余问天?”

余问天恼道:“世上又有几个余问天?”

少女却笑道:“世上又有几个唐思思?”

听到芳名,余问天才抬眼望她,马上愣住了。

迤逦晚霞映衬着窈窕淑女,唐思思一头黑发上没有金钗银饰,却有一朵黄灿灿野菊花,斜斜地插在发闻,黑黄争艳,在紫红的夕光之中,是那样华彩流泻,更衬出那娇柔白嫩秀丽纷呈的面庞,美得简直令人一望而失魂落魄。

心灵经历这一阵大震大颤,余问天盯着她如看一本好书奇书,马上痴痴迷迷忘乎所以。

唐思思也未料到这个俊逸清亮的书生会对自己一望发呆,从来还没有一个男人敢这样近这样痴地看她呢。

晚风吹动他雪白的长袍,在碧净澄明的河水之畔,在青茸柔丽的草岸之上,这是一个何等令人心醉的翩翩公子呀。

她面若红霞,芳心暗动。再看余问天那目不转睛痴憨可爱的面容,心头不禁有点恼他,轻骂一句:“真是一个书呆子!”

望着那消失在香车内的清秀身影,余问天忘了鱼竿、竹篓,握着那本“自有黄金屋自有颜如玉”的典籍,呆呆地跟了上去。

他什么都忘记了,眼际心里只有黑发上那朵黄花,和那张明艳亮丽的脸庞,还有“唐思思”这个如诗如歌的女性芳名。

白衣才子余问天紧跟着宝马香车,车内溢出的那股幽幽淡淡的暗香令他兴奋不已。

唐思思好几次撩开车帘回眸望他,真想和他再说几句话。再开一次玩笑,费了好大心劲才勉强忍住了。因为巴州高大的城门已经不远,众目睽睽之下男女之间还是稳重一点好。

蜀中唐门唐天风的爱女唐思思这次远走巴州,是奉奶奶之令,前往天池山庄去看两个表妹张飞凤张舞凤摆擂招婿的。

她的父亲母亲和爷爷奶奶也将于明日到达巴州,她之所以先行一步,因为她自小受奶奶宠爱,喜欢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尤其受不了唐家的诸多清规戒律,甚至拒绝了暗中爱慕她的两个师兄一路护送的要求。

大师兄道:“师妹,巴山巴水以险恶扬名天下,就让为兄陪你前往吧。”

唐思思道:“山险水恶我怕什么?就是人险兽恶我也不在乎!谁要找我的麻烦,我会用唐家的绝门暗器满天花雨招待他!谁要你保护?”

二师兄道:“师妹,就让我跟你牵马守车吧,山水遥遥,路上有人做伴也好啊。”

唐思思道:“谁要你做伴?你们在一起跟爹妈在一起一样,这也不许看,那也不许做,真会把人憋死。”

两个师兄只好干瞪跟,思思是师太的掌上明珠,又是唐家这一代独门千金,就比皇室公主也要娇贵,惹恼了她等于自找苦吃。

就这样,唐思思提前十天从唐家堡出发,一路逍遥玩耍,到现在才走到巴州城,好在离两个表妹招婿之日还有两天,距天池山庄的路程也不远了。

唐思思的宝马香车还未到“好又来”大客栈,眼尖耳灵的刘二麻子和风流老板娘圆圆一齐在大门迎候。

一见他们的恩人余问天,就把贵客也抛到一边,二麻子的满面麻窝都装了笑容:“哎呀呀,余公子,你好久都没来啦,我要亲手为你泡最好的蒙山云雾茶。”

九姑圆圆也粉面生光:“哟,我的余公子,你爱饮的美酒剑南春我准备了好几坛呢,而且都是陈年老窖,几杯下肚让你飘飘欲仙呢。”

谁知余问天不但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根本连看也没看见他们。他耳朵里只有唐思思的声音,眼睛里只有唐思思的倩影。什么蒙山云雾茶,什么剑南春美酒,他早已兴味索然。

唐思思受到怠慢也不动气,下车后径直上了酒楼。余问天也随她上楼,好像他的魂魄被她牵着一样。

刘二麻子夫妇愣了片刻,猛然省悟,不由哈哈大笑,赶紧上楼伺候。

唐思思选了靠河的窗边坐下,余问天也就在邻近的桌边坐了,这两个明明亮亮的人一出场,本来嘈杂的堂店马上安静了,那些豪饮乱吃的武林英雄们都不得不收敛狂态,因为那丽色正气确实太镇人了。

唐思思叫道:“店老板,快拿好茶好酒来!”

刘二麻子赶快道:“姑娘,要什么茶?什么酒?”

唐思思冷笑道:“当然是蒙山云雾茶、剑南老窖酒,这还用多问吗?”刘二麻子看了余问天一眼,只好前去准备。那茶那酒都不易得,他们夫妇是为恩人特意到成都购回来的,没想到让这个艳色非凡的小女子沾了光。

余问天也不说话,依旧痴望那张俊脸,觉得在这张美丽面孔之前,什么云雾茶剑南春都寡淡无味了。

热茶美酒送上来了,唐思思独喝独饮目不斜视,整座酒楼的气氛都随她而动,可她本人似乎无动于衷。

一盏热茶喝完,又饮下一碗美酒,唐思思那水白冷面红晕绽开,忍不住对邻桌的白衣青年轻声道:“余公子,你不想喝一点么?”

余问天道:“不想。”

唐思思道:“看你那副样子,在想什么?”

余问天道:“什么都不想,只想看你。”

唐思思扑哧一笑:“呆子!我的脸又不是书,有啥好看的。”

余问天呆气地道:“你的脸比书好看多了。一辈子看不完的。”

“哈哈,姑娘脸蛋生得俏丽,当然要给男人看的,这位斯文先生看不完,老哥倒想帮着看呢。”

这话是离唐思思不远的酒席上传来的,那儿聚着几位英雄豪杰,说话者高高俊俊颇有英风傲气,尤其那对乌亮双目似挑似逗很有钻心之力,那北方口音也如玑似珠爽亮入耳。

唐思思对他冷眼而视,叫道:“姑奶奶这张脸,他看得你小子就看不得!”

北方侠士也不恼,飞身一个旋子就飘至她旁边,邪淫淫地盯牢她,笑道:“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看不得的女人,今天偏要看个饱。”

闻到那股男人浊气唐思思就想作呕,她咬紧牙关随手一抖,只见两道金针直射北方佬双目,这一招叫做“后羿夺日”。

北方佬一望就惊愕得呆立不动,心想两只精明大眸这回算彻底完了。没想到有样东西早已劈面盖来,“笃笃”,那两枚金针恰好扎在上面,震得他满面发硬。

那东西坠在桌上,大家才看清是一本线装书,蓝皮封面上两枚金针粲粲灼灼。

唐思思瞋着余问天,恼道:“你居然帮这个色鬼……”

余问天温和道:“小姐不要生气,我是不愿在这种场合闹得太糟,有失你的体面。我看这酒楼上的男人,正派者不少,也有些邪门放浪之徒,小姐单身在外,小心为妙。”

唐思思怒气未消:“这么说你倒很关心我啦?”

余问天道:“岂止关心,我……”

他双眼凝视着她,呆呆不动,又犯痴了。

受此惊骇的北方佬早就溜回原座,而头上依然冷汗淋漓,因为他已明白自己招惹了什么样的女人。蜀中唐门的威名纵横东西南北,一动暗器十死九残,方才若不是那个乍看文弱的书生相救,他真会落个血光瞎眼了。

唐思思嗔道:“看来你那双呆眼,也该挨针了。”

余问天自己也不明白,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少女为什么如此着魔,只觉得自己浪迹江湖这些年,见过的小家碧玉大家闺秀甚至红姑名妓,同她一比全都黯然失色。就连书中的“颜如玉”,曹植的洛神女也都如过眼烟云昙花一现,而眼前的女郎才是“皎若朝霞,灼若绿波”,别有侵略人心之魅力。

九姑圆圆本是风情老手,见白衣公子不食不饮痴痴地瞧着那个会用暗器的俏女子,当然明白他的心思。当年刘二麻子到“喜春堂”嫖宿,就如此这般痴痴地看了自己三天三夜,就因为这样,她那一颗本已淫乱的芳心才收拢来,投到他的身上。

她很想帮余问天一把,可又不知如何才好,女人帮男人总会受到猜忌。

这时候,唐思思忽地笑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余问天道:“喂,书呆子,你敢不敢过来陪姑娘喝一杯?”

余问天再次看见那明粲若霞的微笑,听见那温软柔润的声音,一颗本来突突大跳的心差点从腔子里跳出来。他涨红脸喃喃道:“小姐……你,你请我喝酒?……”

唐思思道:“当然是请你,你是书呆子呀。况且你那贼兮兮的眼珠子盯着我不放,我很想挖下来做下酒菜呢,你怕么?”

她嫣然一笑,梨涡浅现,玉面泛红万般娇媚,几乎将余问天本来颤动不安的魂魄抛到云霄之外去了。

余问天慢慢走过去傍她坐下,接过她送来的一大碗酒,仰面喝下道:“唐姑娘,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因为我这条命都已是你的了。”

唐思思忍住笑,冷冷道:“命?我要你的命干啥?又不能做下酒菜。给你一点面子,是看你还知书识礼,像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可你倒送命来了。哼!”

余问天惶然道:“我非君子,也非小人,只想说出心里话而已,唐姑娘莫怪为感……”

“为感,不为谢哟。”唐思思学着他的口吻,道:“你这个读书人,真有点不正经呢!”

余问天不敢再说什么,又木讷讷坐着,两只眼睛又呆望着她。

唐思思一向读书不认真,却对读书人有很大好感,喜欢那种文文静静知情达理翩翩才子。她庆幸自己没跟古板教条的爹妈同路,否则,怎么会碰见这么一个有情有趣的读书郎君呢?

善于察言观色的九姑圆圆见到唐思思动了情怀,不失时机地过来对他们轻语:“哎哟,唐小姐,余公子呢,你们是朋友相会话多心长,本店尚有一间雅室闲空,二位不妨去那儿一叙,如何?我家麻二爷已在那儿备好酒菜了呢。”

唐思思顿时面吐春辉,含眸默认了,余问天当然求之不得。于是他们在老板娘的引导之下,转过一道回廊,进入那间题有“秋野轩”三字的雅室。

他们刚刚进入室内,只听得里面“劈劈啪啪”一阵乱响,定睛一看,满桌丰盛酒席竟被人用大小卵石击得一片狼藉。

九姑圆圆大惊欲嚷,却被余问天用手堵住红唇。唐思思则飞身一纵到了窗外,攀着楼阁雨檐一看,只见一个披黑布风雨篷的人影在房脊上一闪即逝。

她回到室内,轻声道:“可能是那个北方佬的同伙为他出气,给我们来点小麻烦。”

余问天迎过去执着她的手道:“唐姑娘,我本不在乎喝什么酒的,有你在身边什么都好。”

唐思思飞他一个媚眼,娇嗔道:“书呆子,人家捣我们的乱,你还高兴呢……”

九姑圆圆见二人如此相投如此亲近心中暗喜,便悄悄离去随手带住了房门。

刚到门外见丈夫又叫人送来一桌酒席,刘二麻子本人手里也提着一壶美酒,不由好笑,挥手道:“去去去,不识相的麻老二,想想看,你在喜春堂和我相聚,还顾得上吃吃喝喝吗?”

刘二麻子恍然大悟,一记拍在脑门上大笑道:“哈哈,我去喜春堂,就为吃吃喝喝嘛。”

九姑圆圆不快道:“那你缠我干啥?”

刘二麻子假作正经道:“本大爷爱吃,就吃九姑,爱喝,就喝圆圆。吃个心满意足,喝个一醉方休,小娘子哎……”

老板娘圆圆扬起粉臂花指,在老公的大麻脸上轻轻一拧故意恼道:“老不正经的,你是吃多了喝傻了,往后老娘要你吃不着喝不着,干着急!”

在巴州城外的草坡上,白云飞驻马俯看了一番山地城郭景色,对紧随其后的雪面丽人左梨雪道:“左姑娘,巴州城到了,人道男女有别,我们还是分开进城为好。”

左梨雪一对凤眼分明不快,但她强忍住了,轻声道:“白小哥,你我就算一对兄妹,谁又管得了呢?”

白云飞道:“你我长相身段区别太大,人家岂会轻信?”

左梨雪生气道:“哼,你见过我那四团黑炭样的哥哥,他们哪一点和我相像?却是亲生骨肉呢!你白云飞自以为清高,若嫌弃我这山村野姑,说一声我自会远远离开你!”

白云飞碰上这么一个热热辣辣的小女子,只好苦笑,尽可能平和道:“好吧,左姑娘,你可以跟着我,但有个条件。”

左梨雪喜形于色道:“什么条件?”

白云飞望着日暮下那一大片灰黑屋宇,镇静道:“我看偌大巴州城杀气凝重,你一定不可冒失,若有不测要照我的吩咐去办。”

“好啊!白大哥。”话一出口,左梨雪那白白双颊蹿起绯红,本来秀丽的模样再添几分媚艳。

“这傲女子也居然叫了我一声大哥。”白云飞暗叹一声,双腿在马肚子上轻轻一夹,那早不耐烦的枣红马立刻四蹄生风飞下草坡,直奔巴州城而去。

左梨雪身下的乌黑驹也不示弱,一个腾身飞蹄带着女主人紧随其后。

秋日最后的一片紫霞之中,两匹骏马欢腾飞跃,给四周山野带来一股勃勃生气。

两匹快骑刚冲到城门外,只听见尺厚的城门吱嘎欲闭。这并非关门的时候,白云飞警觉地一勒马头,叫声:“小心!”

话刚出口,就见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劈面击来,他探手一招顿觉温热湿淋,看出那是一颗刚被人砍下的人头,为不惊吓左氏娇娃顺手把它弃之护城河边草丛。

后边左梨雪叫道:“白大哥,有人暗算!”

白云飞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人物,知道对方仅仅威吓他们而已。他也不想因此误了进城,在城外郊野和一个春情萌动热辣大胆的小女子一道过夜,会有另一种危险。

于是他在枣红马屁股上猛击一鞭,连人带马飞腾而起,在城门闭合的瞬间奔突而入。

他的马刚落地站稳,后面那匹黑马也悬空跃拢,马上那雪白水灵的小女子还对他眨巴一下乌亮大眸。

进入巴州城内正是掌灯时分,游街之人还不少,市井街道依然热闹。两匹马一前一后走着,并未引起多大注意。

看到前面点了大红灯笼的客栈,左梨雪道:“白大哥,我们就住好又来客栈吧,大凡来巴州的商贾豪客都住那儿。”

白云飞的双眼却瞄着客栈旁边那座张灯结彩的花楼,马鞭一指:“我想住那儿最好。”

左梨雪惊道:“喜春堂?那可是妓馆啊!”

白云飞笑道:“这种时候住妓馆才算安全,我可不想在那家大客栈里被人暗算追杀。”

左梨雪无奈道:“你进妓馆,我一个女孩家怎么办?”

白云飞抛给她一卷衣物,小声道:“你扮本公子的书童正好。记住,要叫我云公子。白云飞这个名字,在江湖间太张扬了。”

左梨雪撇撇小嘴只好屈从,她确实很喜欢跟白云飞在一起,他不像自己的四个哥哥那样粗鲁无知,风采和本领都令她倾慕。

见有两位骑着骏马而来的翩翩少年光顾,喜春堂的院妈妈郝翠喜笑逐颜开,穿一袭薄薄丝袍亲自迎接。

左梨雪竭力粗声道:“院妈妈,我家云公子旅途劳顿,想要一间上等客房歇息,快快准备。”

郝翠喜对一表人才的白云飞媚目流动,浪笑道:“哟,云公子,你到我这喜春堂来,就为睡大觉的么?就不想和我的姑娘们玩一玩乐一乐吗?”

白云飞也面带轻浮放荡之相,调笑道:“院妈妈,就看你这张俏脸,也晓得你有一流货色。给我唤一位来吧,身价一定要这里最高的。”

左梨雪暗暗叫苦生气,可事到如此又不敢声张,那通红的双颊别人看了还以为小男人逛妓馆不好意思。

郝翠喜看准这是个肯花钱的大主儿,把肩朝白云飞胸前一靠,悄声道:“本院最走红的原是陕西米脂来的甘露红,外号‘床上花魁’,迷昏过好多嫖界老手。还有风骚野浪的风流九姑,那身段情怀使多少豪杰甘拜下风……”

白云飞不耐烦道:“少啰唆,叫一个最新最好的来,多少银子本公子都出得起!”

郝翠喜粉脸躁红,附在他耳边道:“云公子,我倒有家上等好货,是昨天才从江南弄来的,这开苞费嘛,起码也得三百两银子……”

“拿去!”白云飞丢过去一只钱袋,沉甸甸地差点把院妈妈击倒在地。“这些钱有多无少,快叫她来伺候本公子!”

“是是,她马上就来。”院妈妈满心狂喜,朝楼上叫道,“蝶花呀,大名鼎鼎的云公子来了,快快来陪他,你好福气哟!……”

进入一间绫缎满屋芳香四溢的闺房,左黎雪就恨恨地道:“白大公子,想不到你还是一个采花老手,我可不想看你玩那些肮脏勾当,失陪啦!”

她飞身欲走,却被白云飞一把拉住,轻声道:“好妹妹,难道你不肯帮我?”

左梨雪不解道:“我帮你什么?”

白云飞诚恳道:“实不相瞒,我是借喜春堂掩人耳目,今晚想去个地方。”

左梨雪的心刚刚放下又提了起来:“你去哪儿?那婊子来了我怎么办?”

白云飞笑道:“我去哪儿你暂别问,那婊子来了我保你相安无事,因为还未开苞的黄花妹子,总不会像花界老手一样的。再说,今夜巴州城也杀机四伏,你一个小女子家,在这儿也最安全。”

左梨雪听得羞红满面,嗔他道:“白大哥,你快去快回,莫把小妹陷在这里太久。”

白云飞不再应腔,身体飞起一掠便从雕花大窗闪了出去,像一只大鸟转眼就不见了。

左梨雪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就见一个羞羞答答千娇百媚的姑娘悄然进屋,看也不敢看她就温顺地坐在绣床上,就像一只等着让人宰割的小绵羊。

她掩上门,独自在桌边吃喝,一点也不理那姑娘。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她轻叹一声和衣倒在床上。

这时奔波一天的左梨雪也倦了,便伏在桌上昏沉而眠。

红烛渐残,夜色渐深。一个黑衣人从窗外飞掠而入,径直走到绣床前,淫邪地望着那张娇若梨花的漂亮脸庞,轻轻笑道:“有人肯出钱让我开苞,真乃快活场中的快活事也!”

他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就为倒身伺奉的蝶花姑娘宽衣解带,那小女子已坠落风月场中自知逃不了这一关,便闭目含泪颤颤蔫蔫地承受。

来者不愧欢场老手,像剥笋一般将她玉体横呈,接着如一只狂蜂浪蝶扑了上去……

这一切进展如此神速自然,连左梨雪也无一点觉察。很快,那支红烛被风吹灭,一轮冷月悬在夜空,把一注寒光投在那张正翻云覆雨的绣床之上。

白云飞更衣化装上了“好又来”酒楼,刚在靠窗席桌边坐定,就听见邻桌两条壮汉在大声谈论。

左首那人道:“邵兄,后天在天池山上恐怕有一场恶战。听说这次来了许多邪派黑道,要是神煞岛上有人来了,尤其那个武功深不可测为人偏激狠毒的司空图一来,说不定要伤害许多性命。”

姓邵的道:“这倒值得忧虑,不过我看见少林寺无相大师和他的俗家弟子神拳天敌刘庆帮,以及峨眉空明禅师、岷山派、昆仑山掌门等正派高手都来了,想来邪恶可得以遏制。再说‘巴山夜雨’张秋池腿残手不残,昔年震动天下的青猿剑是用手使出来的。况且张秋池的岳丈是蜀中唐门,不说唐门暗器如何,那少堡主唐天风武功惊世骇俗,他母亲唐老太婆又是天下第一母老虎,想那些正派邪派高手,都不会不有所顾忌吧?你说是不是,陈兄?”

姓陈的道:“神煞岛上的人从来凶神恶煞,昔年武林五剑客中的三剑客张秋池、贾不假、钱无用,合三人之力也没打过他们的岛主司空图啊!”姓邵的道:“你莫忘了还有神煞岛第一才子向歌吟,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情忧郁阴冷,据说是读了前朝太多悲悲切切分分离离的杂剧之故。但他内功深厚,往往以阴克阳出奇制胜。”

姓陈的听了不禁一声长叹,大概对后天打擂招婿不抱什么幻想了。

姓邵的忽然又道:“难道姓张的两位千金,真是天下第一美貌?”

姓陈的道:“那是当然。张秋池还有一个外号‘玉面剑客’,丰神俊朗就是男人也喜欢。那唐依依又是武林第一美女,他们的女儿绝不会差的。”

姓邵的道:“这倒也是,那两个女郎没有倾国倾城的绝色,张秋池也不会广发武林帖,摆开比武招婿的架势了。听说二十年前,他也是在唐家堡打擂取胜之后,得到唐依依那美娇娘的。”

白云飞也想起了这件江湖佳话。当时从天南海北赶赴唐家堡打擂的黑白英雄正邪豪杰,有如日中天的武林五剑客。第一天打擂还未结束,五剑客中的通玄道长就不辞而另别,接着毕不凡也告遇,剩下的贾不假和钱无用又是两个游戏人间的风尘狂人,对女人根本不感兴趣,张秋池也就轻而易举独占花魁了。

听说在第三天曾有一番恶斗,武当山通虚和通禅二位高手轮流向张秋池发起攻击,关键时刻又像中了什么暗器似的无决胜之力。原来唐依依早倾慕张秋池的人品武功,暗中助了他一臂之力,使之圆了花烛美梦。

这桩隐情后来变得复杂了,人人都把账算到了张秋池头上,纷纷找他算账。后来夫妻也为此反目成仇,唐依依竟抛下一对弱女弃家而去,张秋池也落个双腿残废,也是那场打擂招婿留下的祸根。

这道阴影像鞭子一样抽在白云飞心上,他倏地起身下楼而去。

在灯光暗淡的长街之上行走,白云飞心绪激动难息。他离开大巴山已经十年,却从没忘记过父亲的朋友、退隐山林的玉面剑客张秋池。

小时候他就听过许多关于张秋池动人心魂的传奇故事,非常渴望做一个张秋池一样的人物。

十年浪迹江湖的磨炼之中,他凭着一股百折不回的锐劲,使自己的武功和见识突飞猛进,青出于蓝胜于蓝。尤其是每经历一次同强劲对手血肉拼杀,他的武功就会精进一层,他并未受过什么高深博大的名师指点,却善于从对手那里吸取长处,特别是置死地而后生的顽强精神,堪为武林奇功。

十年风雨蹉跎,他时常远眺巴山而怅然难归。没想到张家两个小妹,竟成了天下武林高手不惜生死相搏相争的倾国佳人。

白云飞从未想过做张家上门女婿,但他对飞凤和舞凤的明眸笑颜记忆犹新,忍不住想去阔别多年的天池山庄,看看那两个曾使他又疼又恼的孪生姊妹。

这些年时正时邪的白云飞自然结识了不少风尘佳丽,也同一些可意人儿有过亲密厮磨。他毕竟是热血昂奋的雄健青年,必然会做出些男欢女爱的事情来,而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问心无愧从不后悔。

他是一个无依无靠无根无底的江湖浪子,已习惯于四海为家,所以哪儿有女人的温馨,他又乐意在那片温馨里欢愉一阵,就等于有个暂时的家了。

飞凤和舞凤要做的自然应该是武林世家子弟的媳妇,或者那些人品武功都惊世绝伦英雄豪杰的妻子。

她们不会是浪子白云飞的老婆。白云在哪里?飞在天上。天上飞的白云是天上的浪子,地上飘的白云飞是地上的浪子。来无踪去无影,何以成家啊!

在伤感的思绪中,白云飞发觉自己竟走到了城门边。不容自己多想,便飞身凌空一纵,如一只灰白色大鹤,轻灵地跃上城郭,再一闪动就消失在清丽如水的月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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