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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9—解约

此地原为出云氏神殿。原本主殿内供奉的该是两位神明,而非佛像。其中那位手持锤子和锥子的,传说是伊邪纳岐用十拳剑杀死了自己的儿子——火之迦具土神后,由其滴落的神血所生,名为建御雷神。而另一位手持风袋的则是建御名方神,是出云国曾经的主人——大国主的儿子。在和建御雷神争夺出云的统治权时,风神——建御名方极力反对,并和建御雷神展开了一场决斗,但最终落败,遭到了流放。

昏黄的烛光闪烁,四侧封闭的房间内连空气都感到压迫。千铃愣愣地蹲坐在麻制的榻榻米上,双脚早已麻得动弹不得。在她身下写着八道密密麻麻的符咒,分别往八个对称的方位延伸,这些符咒上的文字看起来神秘而又诡异。

青盘坐在她的面前,手持一串佛珠,闭着眼睛,给千铃讲了许久的故事。

“你一定会疑惑为何贫僧会给你将这个故事,切勿焦躁,待贫僧接着道来。”

“贫僧并非......”

未等青说完,千铃就接过了话,“你是妖怪,可为何要用人的身份而活?”

“嗯?”青楞了一下,睁开了闭上许久的眼睛,“你早就发现了么?”

“妖气那么明显。我怎么说也是一只狼妖,分辨出你的的妖气,不过是小菜一碟。”

“是嘛。”青单手撑地站了起来,“贫僧只想做一个一心向佛的僧人。”

千铃能感受得到,这个神殿里那些信徒们向佛的虔诚。

许久之前,出云氏神殿曾是出云国国主的宫殿,出云氏为斩杀八岐大蛇的英雄之神——素戋呜尊的子嗣。素戋呜尊在此地建造宫殿之后,素戋呜尊第六代孙子大国主命与少名彦那命共同建国。自此,出云国正式开始了它的历史。但是,高天原诸神们却无法容忍出云的昌盛,他们派遣了众多神明前来攻打出云。

虽然出云孤立无援,但是国主却义无反顾的率领子民们和神之都——高天原展开了顽强的斗争。

直到一切都被摧毁。

在最后的决斗中,出云国主之子建御名方败给了高天原的使者建御雷神。出云国终于被高天原掌控。

就像所有战争的结尾,在被新的神族控制之后,出云的人们陷入了恐慌。他们单纯的不满却招致了高天原的屠杀、灭族。高天原的统治者们甚至还嘲讽出云的人们皆为妖魔。

出云曾经的历史,荡然无存。

听完青的讲述,千铃沉思着靠在了门柱上。

“你曾是那个时代的人吗?”她问。

“是的,贫僧曾是出云国主导师的徒弟,追随师傅和出云国同生共死,见证了出云的陨落。”

“那你告诉我这些是想?”

“贫僧身虽死,但心仍系出云。所以在这故殿中继续传授佛道,守护出云。但是贫僧看得出来,你并非此地妖怪。所以贫僧想要告诉你,你以后可能会需要知道这些,出云现在仍然不安全,那个雷神还在盯着这里。另外,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呢?”

“我叫千铃,千山之铃的意思.......”千铃挠了挠头,“来自遥远的一个大陆。”

“大唐?”青有些惊讶,“你难道是大唐的妖怪?”

“额......差不多吧。”

“大唐可是贫僧生前曾向往过的圣地啊。”青感叹着顿了一下,“以后有空的话,可以请施主带贫僧去大唐看看吗?”

“嗯。”千铃点点头,“当然”

“那么,贫僧要为你解除与人类的契约了,你愿意么?”

青法师的语气淡淡的,但却让千铃无比的纠结。

巫雪人还不错,虽然一开始看起来有些凶,但她一直都对千铃很好,也没有恶意的伤害过妖怪,甚至还很照顾他......

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贫僧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千铃,你要明白,无论如何,妖怪都无法与人类共存,请一定要记住了。”

“为什么?”

“贫僧经历过无数次鲜血的洗礼,人类和妖怪这两者,就像一座山上的两只猛虎,是不可能一起生存的。”

千铃的手儿悄悄地攥紧了裙角。

“可即使如此。也还是有很多很善良的人不是么?”

“就像也有善良的妖怪一样,千铃,贫僧想要告诫你的,是让你明白,我们和人类,不是一种人啊!”

千铃愣住了。

“就这样吧,贫僧为你解除契约,然后你,就此断了和那个阴阳师的念头吧。”

青法师闭上双目开始念诵经文,开始为他她驱散式神契约。

不多时,她的身体中缓缓地涌出了一道鲜红的灵气。

这便是巫雪强制与她签订的血之契约。

当契约的灵气如硝烟般消散后,千铃感到了一身清爽,就像憋着的一口坏气终于吐了出去。

千铃站起身来,有些惊喜,又有些伤感。

“你会读经书么?”青盯着千铃,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没读过,不过土地婆大人或许曾经看过。”

“土地婆?”

“她是个神,负责地方治安的那种。”

“你有神的朋友?”青忽然低下头沉思片刻,然后面色和善了些,“那样的话,你也不会很弱吧?”

“嗯......”千铃弱弱地点了点头。

“这一切皆为因果,贫僧无需解释,日后你自会明白的。”

青说完,便走到门前拿起靠在那里的禅杖,拉开拉门走了出去。

“这和尚可真让人搞不懂。”

看着青远去的背影,千铃抓了抓脑袋,虽然她小时候曾经跟随土地婆大人到过许多地方玩耍,也见识过大大小小的寺庙不下百所,但他还是觉得,这些僧人们的想法仍旧让人能捉摸不透。

千铃又趴到了围栏上,这次他看到了野寺坊正一脸悠哉地站在主殿前等待着什么。

望着野寺坊,她的牙齿咔吱作响,目光中亦多了一丝愤恨。

巫雪的悲伤是毋庸置疑的。野寺坊杀了人,又伤了巫雪,即使只是因为做过她的式神,她也愿意为巫雪最后再打一次。

虽然她也曾经因为无知和无法控制的野性而杀了人,但是她更加憎恶那些随随便便就脚踏他人生命的家伙。

而那天的惨败,更像一根针一样扎进她的脾肺,让她肝火逆行、怒发冲冠。

“喂!”她冲着野寺坊怒喝一声。

两手抓住围栏,身体后仰,便猛地向前冲击。霎时,犹如轻燕一般从五楼直冲而下。

“野寺坊!”

【塑形化物·巨狼形态】

音落,千铃变为灰白色的巨狼,肉垫拍在石板上掀起尘土的浪潮,张开血盆大口就直扑野寺坊。

轰——!

幽兰色的眼孔中竟是震惊:她那如搅拌机一样的嘴巴,居然被竖立的木杖撑住而无法闭合,即使她拼尽全力,攻击却依然毫无作用!

被插在嘴中的木杖带来的不仅是剧痛,更带着一种耻辱。

而野寺坊更是趁此机会,无声无息地使用了妖术后,将千铃再次束缚住。

“老衲可不想被辛苦照顾的狼崽子反咬一口。”

野寺坊的嘲讽让千铃恼火。她全然不顾身体的疼痛,试图强行咬断野寺坊的木杖。

可当木杖即将被她的蛮力咬断之际,她却被野寺坊的妖力撑起了嘴巴,连合闭都做不到。

怒火让千铃无法抑制自己。她体内的妖力像被落石激起浪潮的水面一样,掀起阵阵妖气的涟漪。

“嗷呜~!”淡淡蓝色的狼眼中冒出了寒光,如利剑般的獠牙之中滴着滚热的唾液。

舌尖上的热气随着妖气升腾,憎恨的怒火燃起了激发出的妖力。幽兰色的妖气如熊熊烈火般包围了野寺坊。

“蓝色的妖气?你这小子。”野寺坊撑起木杖,勉强抗住了千铃的蛮力。

“停手吧。”就在这时,青的声音突然传来。

斗笠在暮光下映着一点微亮,海蓝色的法衣随着微风轻轻飘动。青的面色很不好,那只仅剩下的眼睛中含着一股威慑力,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嗷~呜~”千铃仰天吼道。

“住手吧,请听贫僧一言。”

“她不会听得。”野寺坊说。

见到自己的劝说无果,青便从怀里取出佛珠来,闭上双眼默默念咒。

当青的咒语传入千铃耳畔的一刻,她的耳朵便像蜂鸣一样炸裂开来。杂乱的声音一股脑的都冲上了大脑,痛苦、恶心,即使化为巨狼的千铃也瞬间瘫倒在地,痛苦、无助地翻滚。

“萨婆菩哆,萨皤啰罚曳,唵......”当青吟诵完了结束语,千铃已经口吐白沫,几进昏死地趴着了。

“伽梵达摩之言?法师,修习的不差啊。”野寺坊停下手来,仔细打量着青,眼神中又有着一丝不屑。

“今日天色已晚,早作歇息吧。明日贫僧自会送诸位离开。”青说完,便走到了千铃身旁俯下身子搭在额头上,温柔地抚摸。

“那,老衲,先行告退。”野寺坊言毕,便挥动木杖,卷起一阵妖风,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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