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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一念成魔

浮沉涯,月色苍凉。

秦沧郢盘坐在涯边,双眸紧闭,纹丝不动,犹如美玉雕刻,神圣至洁。

周围紫色的天火燃烧,他的气息越发微弱,身影也越发透明……

他知道自己就要魂飞魄散了,此时此景,他不由得想起那一天,清泉相庆,草木化媒,江山为证,天地作堂,他和她在这里拜了天地,没有十里红妆,没有锣声鸣天,没有花轿仪仗,没有凤冠霞帔,没有红衣喜服,没有滴泪红烛,没有高堂见证,没有四海同贺……

他向天地起誓,娶她为妻,生生世世,爱她入骨,倾心相待,永不辜负!

他说青丝绕结缔,白首不相离,可惜他要食言了……

传说,在浮沉涯边一起看过日出的爱人,可以躲了轮回河边那一碗忘忧水,永远记得彼此,生生世世,白头到老,不离不弃,可惜,终究是传说罢了。

他这一生,甚是孤苦,从他记事起,他所看到的只有深宫内院里的森森白骨,他不喜欢尔虞我诈,也不贪念皇权富贵,然而人生无常,尽不如人意,他依旧行走在地狱里,努力让自己变强,拼命地想要活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直到遇到了她,他才明白,原来他是在等一个人……

从小,他的脑海里就有一个背影,一个很熟悉却很遥远的背影,紫色的长发,血色的长裙,立于一片蓝白相间的花林中,他每每想要走近问她,她却消失不见,只留下心中空荡荡的一片。

恍惚间,一声熟悉的呼唤使得秦沧郢回过神来。

他睁开眼,透过紫色的火光,那个心心想念的人儿就在眼前,身影如出一辙,一袭红衣,美得好像轮回河畔的曼珠沙华。

隔着天火,他离她不到十米,可此时此刻,恍如隔世,冷月飒百感交集,目光复杂,心中尽管有千言万语,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前世,今生,原来他一直都在,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四目相对,两心颤抖,无言胜有言,太多的话语和无奈随着时间流淌着。

冷月飒苦笑,即便前世浮幽的误解和绝望依旧缠绕在脑海,即便她通过梦境知道了他的真心,可现在她依旧犹豫了,因为他们之间真的隔着太多太多,原来血莲双生是真的没有结局的……

他不该来这六界凡尘,她也不该再次遇到他,她与他,只能以幻雪之境相隔。

可是放下吗?

将她的所有的情绪看在眼里,熟悉的眼神,充满了悲哀和绝望,不知为何,秦沧郢心中却生起一丝恐慌,那种恐慌十分熟悉,是一种怎么也掌控不了的无奈。他以为,她会伤心落泪,她会哭喊挽留,然而相反,她平静的可怕!

突然,手臂上一阵灼烧的疼痛感传来,远远胜过天火焚身之痛。

秦沧郢撩开衣袖,忽见手臂上的那朵血莲花仿佛活了一般,越来越鲜艳,摇曳着,快要溢出血来。

脑中一沉,一个男子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里:我以血莲为咒,入世轮回,生生世世,爱你入骨,为你生,为你死,永不辜负……

秦沧郢心中震惊,因为那是他自己的声音,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他什么时候下过咒?

紧接着,前尘往事接踵而来,秦沧郢眼中的困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懊悔和自责。

原来,幻雪之境的种种,不只是她的梦境,还是他们的前世,浮幽是她,而那个沧墨就是他自己!

原来,血莲情咒,并非他人所下,而是他自己。

轮回门前,他怕自己忘了她,他怕自己再辜负她,于是给自己下了一个永远都无法解除的死咒,永生永世爱她入骨。

血莲情咒,因爱而下,因爱而灭,咒语消失,他对她的爱未减半分。

他的爱从来都不是因为血莲情咒!

秦沧郢立于悬崖边,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神圣至洁,宛如谪仙。

他凝视着她,眼中是亘古不变的柔情,轮回门前一别,便是数万年,她知道他等了她多久吗?

天火熊熊燃烧,将他吞灭之际,他笑了,笑的坦然,还好,他等到了她!还好,这一世他没有负她!

深深凝望,薄唇轻启,他柔声道:“别怕,等我……”

血莲双生,逆天而行,他将她的犹豫和担忧看在眼里,他既知道了她的命劫,便不会再让她承受痛苦,他想告诉她,不要害怕,一切都还有他。

他昨日还想在他死后,她便忘了他,可现在他后悔了,这些话通通不作数了。

他不想她忘了他……

眼看着他消失在火海中,冷月飒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

她生来便是神,是不该有眼泪的,她一共流了两次泪,第一次轮回之门是为了他,这一次也是为了他,这不公平!

火光渐渐逝去,什么也没留下。

当玉生烟、黛戈和四影卫赶到时,只看见一袭血红嫁衣的冷月飒坐在浮沉涯边,发丝凌乱,双目无神,呆呆地看着前方,仿佛失去灵魂,只剩下一具躯壳,毫无生气。

四影卫迟疑片刻,然后低头跪成一排,一动不动,他们的誓言,他们必须遵守。

这样的冷月飒是黛戈从未见过的,孤独、绝望、生无可恋……她好想走近,像过去那样抱着她,安慰她,哄她,可黛戈知道,她现在连那个资格都没有了。

黛戈处心积虑想杀了秦沧郢,现在如她所愿,秦沧郢死了,可她一点也不觉得痛快,冷月飒不开心,她又怎会觉得开心?

他们都以为冷月飒是因为秦沧郢的死而万念俱灰,其实不然,她知道他不会死的,身为血莲上神,她若不亲手杀他,他怎么会死呢?她只是看不懂命运,看不懂前世今生罢了!

“我说过,秦沧郢就是第二个凤栖。”玉生烟叹息。

黛戈冷哼一声,浑身杀气,冷笑道:“魔君真是好手段,可惜……你并不能操控一切!”

凤栖是冷月飒的师父,她视他如父,冷家被屠,她都可以放下亲人的死,但秦沧郢不同,她对他的执念到底有多深?她放得下吗?

正在这时,冷月飒笑了,笑得讽刺,笑得凄凉……

她坠入凡尘,本就是图个清净,曾经,她也拥有世人所羡慕的一切,而现在,她什么也没有了,家族被屠六亲反目,师父凤栖魂飞魄散,勿馁血溅她面前,小呆死于非命,千尺天火焚境里灰飞烟灭,最后就连沧郢也离她而去,这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她天命之主血莲上神的身份罢了!

她自问,从小到大,没有害过一命,杀过一人,可这天道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她慈悲为怀,被命运捉弄,最后一无所有,她怜悯众生,可众生负她,天下之大容不下她。

心中万千愤怒在咆哮,冷月飒的双眼渐渐失去温度,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冰冷噬骨的寒意。

正在这时,晴朗的夜空突然传来一阵惊雷,震惊了整个风邪大陆,紧接着是九道闪电齐齐而下,黑夜顿时犹如白昼。

世人皆传,九雷轰顶,天降祥瑞,是大吉之兆,浮沉涯下的药城,传来百姓们热烈的欢呼声,而这些欢呼声在冷月飒听来,却极为刺耳!

“天降祥瑞大吉之兆么?”冷月飒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双目变得血红,浑身缠绕着毁天灭地的杀气。

手中碧血长风顿现,却不再是清冷圣洁的模样,而是充满了邪气……

碧血长风是凤栖亲手为冷月飒打造的,他说过,碧血长风是六界少有的通灵宝器,剑主有多强大,这把剑威力就有多强,剑灵犹如持剑之人的心性,剑主心正,这把剑便是圣剑,剑主心邪,这把剑便是邪剑。

如今,剑已成邪,再无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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