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轻羽!轻羽!”醒来的王青时还未来得及聚焦看清眼前的人,就惶恐地叫着自己愧对的女孩的名字。
“诶,诶,人在这”林轻羽拍打着自己怀中不断挣扎的男孩。
等待男孩定神,看清了眼前的人,才如同大赦般叹出口气,“你没事呀”。王青时下意识地把手放在眼前那令人爱不释手的俏弹的脸蛋上,眼神中诉说着自己内心关切的想法。
手上的温润进入到大脑之后,王青时突然回了神,一下子坐了起来,惊得林轻羽一个踉跄。
“诶哟,你是想用头杀了我吗!?”林轻羽大叫着向后仰。
“不是,不是”王青时又恢复了之前相敬如宾的状态。“怕压到你”
“我腿上就这么硬嘛?”林轻羽努着嘴,然后又忽的神情变得诱惑了起来:“还是说奴家这双玉腿太短,不够了官人来枕呀?”女孩双腿并在一起,以美人鱼式标准的坐姿说着与这个年龄毫不相仿地话语。
王青时又是无奈地看着这一切,扶额坐在地上,“你真像个婚后欲求不满的妇人。”
“哦!那是我只对你这样好吧!”女孩好像有点生气了,“好好好,王青时,现在不珍惜本姑娘,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啊!”女孩最后还发泄般的叫了一声,然后收了腿蜷成一团。
“好的吧,对不起”王青时没想到林轻羽竟是个如此看重名号的人,毕竟是自己言重了,道歉理所当然。
“那好吧,那我接受你的道歉了。”林轻羽快速地应下了这个道歉,然后接着高兴地偎上王青时的身体。
“额...”王青时被这快速的转变打得有点措手不及。
“那?”王青时的眼睛低垂看上了趁势倚在自己怀中的白色身影,“你没事吧?”语气平坦而又宁静,在初秋的萧瑟的夜晚中,温暖人心。
“没事。还等着把初吻上交给你来。”女孩像只猫一般蹭了蹭王青时的怀抱。
王青时突然感到一丝幸福,嘴角自然地上扬,享受着这来自异性的温暖。
“对了,还没问你,你怎么跑到这来玩了?你家也没人来看你?”王青时想到了这个看管问题,眉头紧皱了起来。
“额,我家人每年过中秋节,还有过年,都会派人来贫民区慰问一下贫困的家庭,给他们分发些食物还有过冬需要的煤炭,我今年就跟着来玩。”林轻羽回答着。“我父亲说:我们家以前也很穷,现在富有了需要回馈一下还贫穷的人,这样,财神爷才会继续保护他们家。”
“那你自己怎么落单了?”王青时看她没解释自己的主要问题,就心里已经有底了。“是不是,你自己跑丢的?”
女孩把头扎得更深了,支支吾吾地王青时都几乎听不清了。
“我..我..我追一户人家的猫才不小心迷路的。”女孩好像很委屈,“我想着它肯定能把我带回去的。”
王青时的猜想被应征了。
“哇,大姐,要是今天没有我,你估计就回不去家了!你知道嘛!”王青时把已经想好的批评说了出来。“以后,绝对,绝对,不可以这样了!知道嘛!”王青时最后已经开始斥责到。
“哦,我知道了。”女孩温顺地受下了批评。
王青时还想说着什么,不远处,响起了一大群人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一大堆拿着火把的佣人跑了过来。
“小姐!”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老头,几乎要哭着跪下了。“可算是找到你了。在不找到您,老爷就先着夫人把我们都骂死了!”
好家伙,不小心把林家真正的“垂帘听政”的大人物说了出来。
“你!你还不松手!?”管家看着眼前的男孩好像还抱着他家小姐,气急败坏地叫着。“你知道,你抱着得是谁嘛!”
“你知道他是谁吗!”林轻羽一句话突然噎了回去。管家被吓了一下。
“他是王青时,王刺史的儿子!”林轻羽抱了更紧了。几乎让王青时喘不过来气。
“没事,没事,快把你家小姐接走吧!快!”王青时发着快被人勒死的声音,协调着现场工作,“你家小姐遇见坏人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让人告诉你家长辈放心就行了。”
“不用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嗓音庄严!听见这个声音,王青时怀中的女孩有点小小的后撤的趋向。
“母亲....”林轻羽终于脱手站了起来。王青时狠狠地呼吸了一下,整理整理也站起来了。
打着火把的佣人整齐划一地向两边撤出了一条道路,一位端庄的美人穿着华丽地迈着步子而来,两手相交放在腹前,脚下的步子带着久居高位的稳重。
身着鲜红纹路华金色长裙的林家夫人里面切身穿着白色襦衣,红唇上点缀着金箔,眼影中眼角一抹的绯红上也带着金箔。凤眼轻眺,看着这一对难兄难弟,额不对,是难兄难妹。
“王少,还可没事?我家小女给您添乱了。”林轻羽的母亲,林家的夫人开口竟用平辈之中的语气首先询问着王青时,倒是有些惊讶了王青时。
林轻羽的高挑是继承了她母亲的,而其基因的主人——林家夫人——李婉然是中州东京城有名的高挑美人,身高至少是176,简直快追上林轻羽父亲的腰围了。。。
“额,不是,不是。林夫人,我没事,我们......”王青时竟然有些莫名的脸红。在林母居高临下的眼神中,王青时听着林母的关心,竟有了些被审问的感觉。
“我只是在这里遇见青时了,我们俩只是迷路了而已。”林轻羽抢话且捉急地解释着,神情中竟真切地充满了无辜。
林母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倒是轻挑了下眉梢,“听说王少早先与一女孩出入大雁塔观看烟火,”林母语气平淡而后突然高了一度,“不知,为何又突然屈身来这贫民区?”林母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我早已知晓一切”。
“我们约好了,我们约好的一起来,对吧,青时。”林轻羽依然据理力争。“我说咱们家有这个习俗,青时听了之后很赞同,就说也想来。对吧!”林轻羽循循引导着身后的耿直男孩,手肘暗暗使力碰了碰王青时。
“嗯对,没错。我是主动要求的。”王青时在撒谎方面也是一把好手。“您可以认为这都是我的责任,”王青时认为自己要主动称下大部分责任,“是我让林轻羽带我在这边走走的,都是我。”王青时一脸的“我交代,我配合,我承认。”
“那好呀,”林母表情轻轻附上了一层玩味,“既然,是我家仆人能力不及让王少受惊了,那不日,我必携小女亲上门道歉。”林母下意识地将两只纤纤玉手伸展开来,竟都带着金护指,一只手的四指伏在另一只手上轻轻敲打着。
护指本就是贵族女性来维护自己指甲的东西,毕竟女性都想有一双纤细白嫩的双手,因为其吸引性不亚于传统上双脚对男人的诱惑力,而存下长指甲更是一种点缀,但指甲太长肯定会遇到安全困难,所以就戴上了护指保护,其材质与点缀都有特殊的含义,宫中更是如此。而林母竟然双手十指都有,而且材质高贵,足以看出平时都是有人贴身伺候,且林家在社会地位之高,牵连至少到了武朝的高层皇家关系。
平时就对这种特殊象征装饰有留意的王青时,此时一眼内心就瞬间肃然起了戒备之心,倒不是怕林母图他什么东西,因为他刚刚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的价值——没有王家,他一文不值。王青时是深切想到了林家的关系已经越过了王家以及中州一把手府尹宋耀国宋家的界面,牵扯到了核心层的利益纠缠中。怪不得,她能与他父亲见面时不行礼节,因为根本就是同级关系!
“林母说笑了,是我以身涉险,还带着林小姐,按说,也应该是我们家去您们家登门道歉,”王青时礼貌地陪笑着。王青时了解了之后,气质油然改变了起来,语气瞬间规矩了起来。
林母在心中皱了下眉毛,但是脸上却微笑了起来,“青时说笑了,我与你的父亲私交甚好,刚刚只是想教训一下我家丫头,没曾想青时你竟然如此有责任感,可让林姨我感到了跟你父亲在教育层面上的差距了。”说完林母笑了几下。
真是绝代风华。令人戒备的美丽。
“哈哈,那我可是不小心让林母的计划泡汤了。”两人都笑着,对视着,且眼神都这么真切。
“行了,这么晚了,不多啰嗦了,就让林姨送你回家吧,等过几天我带轻羽去你家专门道谢,顺便跟你父亲提一件事,让你父亲准备准备可要。”说到最后,林母又打趣般的笑着。
“行,一定,一定。”王青时也打着哈哈。
被两个人突然的官腔以及突然的和谐搞得有些不知东西的林轻羽呆呆着看着两人,支支吾吾想插话却不知道怎么插。然后被林母一拽,脚下不稳就牵着走了。
“诶,诶,我...”抓着林母小臂,还挣扎着想说些什么的林轻羽望了一眼她母亲,没想到林母给了她却是一个严厉至极的眼神,嘴中的话一下子被吓了回去,咕噜一声没音了。
“我就先带轻羽回家了,请代我向令尊问好。”留下句话,女人就毁了长袖飘然地将林轻羽带走了。拿着火把的仆人们像被石子带着的水流一般,由内层到外层随着林家的两个女主人走了。
“好,恭送林姨!”王青时在身后鞠了一躬。身边留着两个穿着带着林家家徽的仆人,是留下来送王青时回家的。“麻烦二位了。”王青时向他俩人一拱手。两人挥了挥手表示不用客气,就请了王青时去马车哪儿。
众人都走远了之后,忽然静谧的空地显得有些寂寥,秋风撩过,将地上的灰屑卷动了点。
“母亲,我,我要给你说一件事!”林轻羽被她母亲用手抓着,挣扎地像一只被母猫叼着的小猫一样。
“我已经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林母冷漠地回答。
“他,他跟我们一样。”林轻羽激动但又不敢大声地凑到她母亲冠着长发的耳旁说着。
众人突然停顿了一下,拿着火把的人群都自觉地向后退了些。
“你亲眼所见?”林母把脸转了过来,第一次直视她的女儿。
“嗯,对,我发誓。”林轻羽信誓旦旦地做发誓状。
她不知道,她的这句话对于王青时乃至整个已知或未知世界得撬动程度有多大,让他身临绝境失去一切,又让他涅槃重生得到了一切。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或者仅仅是万人之下从此开始。
林母站住,侧过头对另一边站立已久的佣人,说着:“报告组织,”佣人挺拔站直,林母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口,而后睁开了眼,眼中泛着光芒,“他回来了。”
佣人楞了一下,而后瞬间站直,啪一声,后鞋跟一碰,嗓音激动到发抖地回应“是!”。
林母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嘴唇又下而上的展开,眼神在泛光中却露出了一丝阴暗,在一旁的林轻羽有些看不懂她母亲的笑容,甚至有些心怯。她预感着好像家族要对王青时不利了,而她母亲刚刚提到的组织,也是她第一次知晓。
“啊..这很重要嘛?这要上报到组织嘛...组织是你和父亲的朋友吗?”林轻羽有些感觉自己把王青时害了,声音也有些发颤。
林母侧身对着她,两手伏在林轻羽的双肩上,“轻羽,有些事情,你需要知道了。”语气简直就像是女皇向将军下最后的圣旨一般。虽然此时将军在发抖。
“我..我..我该知道什么了...”林轻羽有些抗拒感,“是女孩不能继承家产嘛?你俩要生二胎了?”林轻羽永远都是这样地想象力丰富。
“回家跟你说。”林母大麾一展,右手伏在林轻羽右肩上,将其包裹在自己的长袖之中。黑夜中,像是一只黑鸦张开双翼护住了自己的幼儿。
安静的湖上慢慢又漫起了薄雾,湖边的屋中却没开灯。
今夜的月光是如此明亮,透过镂刻着花纹的窗户,映在桌面上,桌边年轻俊丽的女孩在月光下深情注视着画,画上男孩满脸不自然的羞涩却还强硬地保持着姿势。另一边画旁散落着几幅画卷,是下午男孩拿起的,而他此时如果将两边的画对比起来,他会惊奇地,甚至会震惊地发现,那几笔看起来毫无意义的笔墨,竟与女孩观凝的画中人的脸庞,如此贴切,就像是临摹的一般。
女孩从凝视中慢慢醒了过来,将画对折地放在自己的手中,闭上眼睛,似乎要印在心中一般。程烟脸庞微动,眉毛拧在了一起,却是那样的别具风情,好像是在下着什么决心。
画边的纸张微皱,好像是被火烤了一般,慢慢泛黄起皱变黑。而后,女孩快速地将画丢在了桌子上,像被烫到了一样,把画磕掉了些灰烬。
女孩的眼中留下了两行泪珠,难过地好像是离开了心上人的女孩。她都知道,她心中明白现在她只是不愿意面对那个现实,心中只是在做无用的抵抗,那个她家中传承已久的规则——高贵不允许被玷污。
终于,随着月光的推移,明亮的窗前,女孩与画相持着,经过了良久的静坐之后,女孩动了,艰难地将画卷开,提起了一边的笔,砚中的墨水被搅动了。女孩左手护住右手的袖子,在画的一旁提起了字,边写边流着泪,好像是用泪水冲淡墨迹一般,磨平自己心中不该有的感情。
湖边月色思星恋,浅草花丛招蝴驻。若非日下西山怀,夜中怎知萤虫暖。
提完,女孩将画收在了柜中,然后在外边落了锁,随着程烟意念一动,锁芯发出了金属被熔化的特有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