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张？”
“应该是年后了。”现在离过年不过十来天，抓把紧应该能把活字烧出来，同时还能找个铺面装修。但真的要印这么多书，人手不够一下子赶不过来，而且他没经验，忙中容易出错。还是等着年后再做。
“行，这一阵我实在是忙不过来，你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先找白亦。等到过了年，我就过来帮忙。”白慕想过找个得力的人先过来帮衬着江起，可是着开书肆她是头一回做这个行当，能亲力亲为的就亲力亲为的好。再说了她乐得过来，每回见江起都能在他身上发现一些新的东西，白慕总觉得这个人像是一个迷，看不透，可是越看越有意思。
二人商讨完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天已不早，白慕便准备付账离去。
刚刚起身，江起冷不丁的问了句：“世慕，你可有喜欢的人？”
不知听过多少人对她问过这句话，每次都能逢场作戏游刃有余的回答的“白少爷“，此刻却红了脸，对上江起干净的眸子，将将说出了那句：“没。。。没有。”
江起不记得自己后来是怎么走出的茶楼，只记得白慕说完这话后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后来自己说了句：“我也没有。“用手用力的拍了下自己的脸，心中暗骂自己。又不禁因为白慕的那句没有冲昏了头，痴痴的一个人笑着。
没有就好。
百集聚
白慕摸了下自己发烫的脸，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被江起的话引得面红耳赤。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又不住的去想，江起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喜欢自己？可是自己在外是男装的打扮，难到说他。。？还是说他看破了自己的身份？
正在白慕胡思乱想的时候，白亦端上了刚泡好的龙井，打断了白慕刚刚冒出来的儿女情长，“小姐，顺京那边来消息了。”
白慕接过茶杯碗，刚揭开盖子，清香扑鼻而来，整个人都清明了不少。轻撇茶叶，方才呷了口茶：“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
“都差不多了，是时候收网了。”
“行吧，我晚上就去和爷爷知会一声。”
“小姐，我们这么做真没问题嘛？“白亦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嘴，“对方毕竟是皇亲。”
白慕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墩，神色凌冽，“各个都自以为是，他们算个哪门子皇亲，就能随意欺到我白家头上，我白慕不是好欺负的。”顺了顺气：“顺京那几个老东西呢？”
“都派人盯着。最近没有什么大动静。”
“行，就这两天动手。他们不是不让我们好过嘛，我也让他们过不好这个年。”
白亦不错眼的看着自家小姐，脸上分明的写着不可侵犯，问如此魄力的世上当有几人，何况他们家小姐还是个女子。
“今年的总账交上来了？”
白家在宁朝十三州每一州都有一个百集聚的分号，每个州的百集聚下面分别管着白家在当地不同的生意。每月十五白家各家铺子的账本会汇总到各个分号，每一季各个分号再将各州的账簿汇总到京城的总号。眼下是宣弘十一年年末，各地的分号掌柜也在几日前将今年的总账递了上来。
百集聚总号的账房们也熬了几日的通宵终于做完了帐。
“交上来了，总账昨日刚做好。我现在去拿？”
“嗯。”白慕一目十行地看过今年的总账，除了顺京的意外不说，各地的账目都令人满意。心情跟着也上扬了些。尤其是东林这次交上来的账目，这回战役让白家发了笔“横财”。盈利堪比往年最富饶的江南，甚至还多了两成。白慕不禁多看了两眼。
良久，合上账目，白慕揉了揉发酸的肩颈，“走吧，我们回府，让底下人这两天都不要放松，熬过这两天便可好好的过个年休息了。”
白亦拿过白慕的外套准备递给她的时候，看到白慕日渐消瘦的身材，知道自从白慕离京到现在都没怎么歇过，尤其是回京的这一月白慕跑了两回顺京，日日盘旋于各个势力之间，其耗费心力和体力单从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减下去便可知晓。想出言提醒她不要过度操劳了。
递过去的时候白亦嘀咕了两句，白慕没听清：“说什么呢？”
白亦想了想，终究是主仆有别，自己不适合僭越，只得道：“没什么。”
他们俩自幼一起长大，白慕自然知道白亦心中所想，“等过两天忙完了，都能好好歇上几日。到时候我给你放几日假，你也好趁着过年多陪陪你娘。”
正在给白慕披外套的白亦手下一顿。
似乎感觉到他的不自然，白慕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没跟你说过吗。”
白亦木木的摇头，两眼发直，似乎真的不知道。
白慕微微懊恼，自己穿上外套，边走边给他解释：“哎，真的是忙忘了，前两日，老德传信来说，你娘找到了，在淮水，他们已经在往京城的路上了。年前肯定能到。”
白亦的脑子听到白慕说“你娘找到了”的时候，便炸开了，随即整个人为之一颤。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姐刚刚说是他娘现在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了？
白亦五六岁时就到了白府，只知道是被卖过来的，因为当时年幼，具体被谁卖过来的，怎么卖过来的都记不清了。自他有记忆时，父亲就是不在的，一直是娘亲带着他。之后便和娘亲失去了联系，到了白府后，白家待他不薄，让他读书识字，帮着白慕做生意，现下不过弱冠的年纪便已能撑起百集聚的半边天了。他也就一直没有去寻过家人的下落，一心一意的辅佐白慕，直到一年前白慕一时兴起问了问他。
时日太长了，白亦只记得娘亲的姓名，籍贯和大概长相，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转头便忘了。一来，百集聚太多事情要他管理，他没这个多余的时间去茫茫人海中找。二来他并不报太大希望能时隔这么多年还能找到。他不是不想去找，只是有时候越是报了太大希望，越是怕失望。白慕却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转头便让老德去找了。快一年下来，终于找到了，现在正在将白亦的娘亲接回来的路上。
“咚——”，白亦双膝着地，在白慕印象中从未哭过的白亦此时泪水模糊了双眼。白慕赶忙拉住了他要磕头的举动，“你这是做什么，这还在大门口的，这么多人看着，快起来。”
白亦所有的话一时都堵在了喉咙口，任凭白慕怎么拉都不愿意起身。百集聚一楼的伙计和账房都纷纷往这边侧目，白慕无奈，她怎么从来没发现白亦这么轴呢。只得轻喝：“白亦，你给我起来！”
白亦半天才止住了泪水，抹了把脸，慢慢的起身。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断续道：“小姐大恩，我此生定当—”
白慕出言打断了他的话：“打住啊，不要你当牛做马，只要你给百集聚多赚些银子就行了。”白亦抬头看到白慕淡笑着看着自己，二人这么多年来的默契，只交换了一个眼神，自是懂得对方心中所想。
“是，小姐。“声音很轻，眼神却越发坚定，我一定会的，慕慕。
京城的夜晚悄声无息的飘撒着雪花，没人踏足的地方已是白雪皑皑。明月照积雪，足有三寸之厚，白慕感慨道：“瑞雪照丰年，来年定当是好年。”
“嗯！”白亦提着灯笼，在白慕身前探路。从百集聚回白府的路不远，白慕打着伞跟在白亦身后慢慢在雪里走着。
白慕回府后便钻进了白老太爷的书房，祖孙二人合计到二更方才出来，连晚饭都是在书房中草草用的。
白慕终究还是有一些忧虑：“爷爷，咱们这么做，父亲和兄长们在朝中真的不会受影响么。”上次她和白世向简单的讲了一下事体的经过和自己准备动手的计划，生怕影响他们的仕途，毕竟小心为上。白世向听完当即告诉她，毕竟他们没有动手到吴王个人头上，再说是他的那些个好亲戚先动的手，他不占理。他若是自己有自知之明不会在这个敏感时期跳出来的，再说了白慕此举也只是肃清他白家自己的下人。
白老太爷给出了相同的答案，“我和你爹通过气了，此事并无不妥，说破天也是我们白家自己的事，他们非要掺和进来，就算捅到皇上那里去也不是我们的过失。再说他们现在可没空管这些闲事。”
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她白家经得起折腾，可是能少一事就不必多一事。
出来时，白老太爷，拍着白慕的手，心中一时感怀，眼里流露出来止不住的喜爱：“好啊，看来过了今年，我就能把整个白家的生意放心得交到你手上咯。”
“爷爷？！”白慕不可置信得看着这个将她从小带到大的老人，心中升起不忍：“还早呢，您正直当年，白家还要您主持大局呢，再说了我还想多历练几年。”
任谁听到自己喜欢的孙辈夸自己都是免不了开心的，不论真假，白老太爷呵呵笑着：“行，那年后再说。”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