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燕西知州郑原,在任期间治理无方,身为燕西父母官却以权谋私,中饱私囊,包藏祸心,残害百姓。”
男丁一律被判定斩首,女子被沦为官妓。
郑原听圣旨的反应从一开始的期待,到越听越不对,直到最后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口里反复念叨着:“怎么会,怎么会。”不仅是他,所有郑家的人都没有料想到这个结果,前两日他们还在讨论这次治理了时疫宫里会给什么样的赏赐,这个知府的空缺该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传旨太监的尖细声音极为刺耳,打醒了这一家人:“郑大人,您可是接旨啊。”
一旁的家眷已经哭成了一片,郑原回头看到他们的哭状,一个箭步从地上坐起,冲上去喝到:“为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他实在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诶呦,郑大人到这时候还装呢。”太监换了个鄙夷的神情,躲开他欲抓住自己的手:“做出这等事情你还在这演给谁看呢。当初做出这等事情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说罢一手讲圣旨塞到他手里,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一句话:“给我抄!”
身边的衙役便动了手,一时间郑府哀声哭声,打砸声四起。
当初?
当初!
郑原知道了,是那道士!一定是他。
可是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人啊,皇上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他抓起来!
他已经顾不得形象,披头散发得往前追赶那太监:“我要进京见皇上,事情不是这样的,不是。我要和皇上解释。”可是已经没有人在在意他说什么,他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在这一场混乱中。
在外玩耍的储姒还未进到家门就见一群官兵围在她家府邸周围,周边还围着层层百姓,不知内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言我一嘴的嚼着舌根。
“小姐,你看,咱门府上怎么这么多官兵围着?”小丫鬟探头张望。
“不知—”储姒话音未落,只见被旁边一人捂住了嘴,被抱起来了往家里的反方向人烟稀少的巷子快步走去。“唔——”储姒讲不了话,只得捶打着身上的人。
“小姐——”,等小丫鬟回过神来,储姒已经不见了身影。
一入小巷,储姒被那人放了下来。储姒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便一个下跪在她身前,拉下面上半遮的黑布。储姒见到他的脸的一刻睁大了双眼,随即怒道:“阿力,你这是做什么!最好能解释清楚,不然回家我定要和爹爹说说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那叫阿力的男子人如其名,高大健硕,可是脸上的神情去却是那么无力和体格名字全然不搭,甚至有些沧桑。喉咙有些嘶哑:“小姐,老爷,老爷他。。。他被官府定了罪,说是要斩首。。。府邸也。。。也被抄了。。。”
储姒试图从他断续的声音中拼凑出有用的信息,可是,她做不到,颤抖道:“你说什么!”
阿力对上储姒得眼眸:“圣旨,是圣旨。老爷被判定斩首,整个郑家都要被抄斩发落。。。”这次,储姒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人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阿力一把捞住她:“小姐,你快跟我走吧,不然被官府抓到了就完了。”
“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搞错了,怎么会抄斩呢。”储姒嘴里喃喃不清。
“快走吧小姐,再不走你也会被抓走的。”
“我不走,我爹爹娘亲都在府里,我走,走去哪儿。”
阿力一把抱起十多岁的小储姒,“小姐,走吧,夫人为了保住你可是连命都丢了啊,再不走真的对不起。。。”男子哽咽的说不出话,只能掳着她往人少的地方钻。
“你说什么,你骗人。”储姒在他怀里拼命得挣扎,“你放开我阿力,你放开我。我要见我爹娘。”男子胸襟前湿透了一片,手上却没有丝毫的松动,牢牢地保住她:“小姐,留的青山在不拍没柴烧。”
听到这里的江起剑眉紧蹙,深深得望着她,“那后来呢。”
后来,
储姒见到了和阿力一起逃出升天得下人,他们便忠心耿耿得跟着储姒,誓死要给老爷查案报仇。几人辗转来到了京城,储姒改了娘家的姓氏,义无反顾地入了艺阁。不出两年就一下成了当时红遍京城得人物,随即便自立了摘星阁为打听当年的往事。
当年,这道士确实是有治时疫得秘方,也确实是从西域传来的。只是谁都没能想到,这道士居然为利所图被当时得从知州收买联手设计郑原。
那从知州故意让道士上门道士告诉郑原:这方子要需要十岁男童得鲜血做药引,方得治病,若是没了这个药引一切便是徒劳。并且为了防止他以后作为人质被扣押,当天便逃走了,只留下两个不知情的药童。
这鲜血掺杂在药房里并无益处,奇的是也不和这药方相冲,试了几次果真有效。郑原便以为这真的是不可或缺的药引,四处想法子弄来十岁男童献血。
从知州故意放出谣言说知州大人抓男童取血祭献,为了保住自己的平安,不巧当时郑原一心扑在这一切上,并没有注意外面传的风言风语。不久,从知州一纸状书告上京里,并附上了不少民言民怨,当今圣上震怒,深知自古以来人言可畏,皇帝怕民心不稳,即使是他治好了这时疫,也保不了他的脑袋。郑原这就蒙了这不白之冤,落了个满门抄斩。
这从知州就顺水推舟填上了这个空缺,坐上了知府之位。
“怎么会。。。”江起没想到竟是这么个荒唐的缘由,便好端端的害了这么多条人命。
储姒看似淡淡的望着窗外,面上却流露出凄色。
江起突然想到:“那上任的从知州后来如何了。”以他对储姒的了解,储姒这个性子看上去淡淡的,可是内里坚毅得很,远不是面上那般,定是不会让其父母容忍着天大的冤屈。
说到此时,储姒的脸上少有的布满了嗤笑:“那时我已知道是他陷害了我们家,刚准备去复仇,没想到细细一打听,他坐上知府之位一年就得病死了。”
面对这么个草草的收尾,除了“这”江起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话来,脸上写满着唏嘘。
“后来我派人找到当年的两个小童,和当初衙门府里做差事的衙役,一起重新供述了当年的事情真相,我爹,娘,郑家才得以翻案。”可是虽说翻了案,她当年终究是逃犯,要是让人知晓这一事实,不论当年的案件如何,这一顶帽子是肯定摘不干净了。
“哎,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江起感慨,“如今这样的结局也算是对得起令尊令堂。不说了,若是他们见到你现在的模样,也能泉下有知了。”
为了避免再生事端,她一直沿用着娘家的姓氏,储。“只是我终究是回不到当初了。”
见储姒还是闷闷不乐,江起深知这往事就算过去了,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少年时期便突遭满门抄斩,一度连个安身立命之地都没有,还得顶着个逃犯的身份活下去对储姒是如何大的打击。江起出言安慰她:“不过就我说,时也命也,你如今达到的成就可不比原来一个知府小姐高得多,要是你当时做了个知府小姐,哪能有现在名满京城得储姑娘和摘星阁。单是这靠一己之力做到这些的能力,就得羡煞多少人。”
储姒冷不丁得一句:“包括你吗?”
江起没有片刻地犹豫:“当然。”
储姒嘴角上扬,随后拿过茶壶给江起添了杯茶,这些事她压在心中这么多年,如今有个人这么说说似乎也不错。
“你别笑,我说的是真的。”江起随即给她讲起了要开设书肆之事,看了眼窗外满地白雪,自言自语道:“要是我的书肆能有你摘星阁的一半风光,我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储姒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答他:“会的。”
江起往窗外飘的视线随着她这句话收回,入眼就是储姒满脸的认真:“我说的也是真的。”
二人相视一笑。
储姒真诚道:“若是你要我帮忙做什么,例如上次那个广告的事情都是举手之劳,不是举手之劳的也只管开口便是,不用客气。”
江起:“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不过暂时还真的没什么,一切基本都上手了,只差最后的一些准备便能开业。不过还是多谢了。”
推杯换盏,午时悄至。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摘星阁了,你书肆开业记得告知我。”
江起打趣她:“那我可不敢,到时你储大阁主到场又不知要掀起多大一阵风浪。我书肆卖的可都是平头百姓,到时候来了许多达官显贵名流公子可如何是好?”
储姒瞪他一眼,江起呲了呲牙:“说笑而已,到时候我叫上你,一定要赏光啊。”
“好,一定的。”
“回见。”江起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储姒,储姒驻足回头看他,江起道:“今日之事我不会和外人说的。”
储姒点头:“我自然信你,不然也不会和你说了。回见,江公子。”
储姒先江起一步离开茶馆,江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在这个冷清地年节里感觉到了浓浓地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