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洼城城主卢景通早领人于内城等候，此刻这位石洼城主身上披着蓑衣，头上戴着斗笠一眼望去，与一般军士无二。
“治中大哥，叫兄弟好等。”卢景通抬了抬头，露出了略显疲态的面庞和浑浊的双眼，“这是石洼城主？”沈让明显吃了一惊，他本知卢景通不晓武艺，但眼前这个矮小老人竟是一方守护实在令他意外。他还管姐夫叫大哥，想姐夫不过天命之年，这老人怎么看也六十好几了吧。
“景通，你怎么老成这样？”显然耿益也吃了一惊。“景通与兄长五载不见，日夜挂记兄长，故而如此。”
“景通，你说这话是怪罪做哥哥的啊。”
“兄长多虑，兄长做的是保家卫国的大事业，卢景通一介腐儒，百无一用，只好在这石洼城养老，这石洼城水土养人，左右办事得力，我无需操心，自然也无需青春。”
耿益还想说些什么，但卢景通说的更快，“我们不要说这个了，虎成，神武送我兄长和归德将军休息。”
“是。”一个高大的人和一个瘦小的人一齐说道，“慢，我和云山要子璋的房间。”两人望了望卢景通见他允诺，便领耿益，沈让去了。
进了房间，沈让才知道耿益为什么挑选这间房，但见房间里挂满了不知出于谁手的字画，沈让不禁暗笑，这字画本是高雅之物，如今搞得满屋子都是，反为不美。姐夫出生不高，只觉得什么东西越多越好，却不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沈让还未说话，那领路二人先开了口：“云麾将军，归德将军，如果有什么需要叫下人便是，我二人要务在身，不能久陪，还望勿怪。”高大的人声音较洪亮，眼睛清澈敞亮，矮小的人眼睛像一泡浑水，声音却十分干脆。
“二位辛苦。”耿益回道，“好厉害的石洼城。”二人走远后，沈让由衷赞道，“城厉害，人更厉害。刚刚那两人功夫只怕和我二人不分伯仲，有如此本事，却埋没在这小城，埋没在一介腐儒手中，实在可惜。”
“那高个子名唤杨林，善使一柄大砍刀，是我兄弟的大舅哥，若非有如此一层关系，凭他的本领怎甘心在这石洼小城做一个小小的宣节校尉？那小个子名唤高欢，善使双股剑，与我兄弟自小长大。其实…”耿益顿了顿，“其实什么？”沈让问道，“我兄弟也曾有一腔报国志啊，当初他吵着要在天尽头开设货航，还不是为了国家，谁料惹恼了陛下，才来了这石洼城。”“天尽头可是陛下胜天的证明，陛下的地盘也敢动，无怪他得此下场。”
耿益没有理他，一人独自出神，沈让瞧见他眼角有泪，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顾左右言他，“无怪姐夫你选这房间，瞧这书画当真漂亮。”耿益还是没有理他，沈让自觉没趣，索性撇下耿益径自坐下观赏起满房间的字画来，看得越久，沈让越觉得书画匠笔法粗浅。“画功实属平常，字倒是工整，可以看出写的时候是费了心思的，但是字是学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如此这般实在是把字写呆板了，太过僵硬，几乎把字写死了。”
“云山，我知道你是见过名家作品的人，但是你可知仰而贯针，不暇见天，俯而扪虱，不暇见地？天地如此广大，难道你只能看见针和虱子吗？我是个粗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不如你懂得多，但是好也罢，差也罢，这都是我徒儿的心血，做师父的无能，只能教他一点粗浅的东西，这都是自己练成这样的啊。”耿益还要再说些什么，两个先前没见过的军士推开了房门，“城主请二位将军入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