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钻进骨头里的冷。卢钰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的颤抖，心脏都在打战。衣服贴在身上，湿漉漉的，卢钰想把它们脱下来，但是刚刚把领口解开，冷风就顺着缝隙灌了进去。腿抖个不停，走一步晃三晃。
“喂，你是哪边的人？”声音有点像石洼城的口音，卢钰隐隐约约能听懂一些。
“过路人。”卢钰有气无力的说道。
“这里是备礼城，你是廪实城的还是牧虎川的？”
“我从更南边过来。”卢钰回答道，“这里是陈大帝的领地吗？”
“俺们的大老爷确实姓陈，但是最近正在和廪实城的大老爷抢地盘。所以我们不能帮助廪实城的人。”来人说道，“不过既然你是别的地方来的，我很愿意帮你。”
卢钰感觉身子被一只有力的胳膊夹住了。
“对不起，我们老爷不允许我们收留没有照身帖的人。”来人说着把卢钰放在一棵大榆树下，“但是老祖宗要求我们善待他人。”来人走了。
天晴了再走吧！卢钰对自己说道。
天晴了，但是太阳微弱的连卢钰都懒得去晒。
“哥儿，从函定防线上退下来的？”一个中年男子扛着锄头问道。
“我不是。”卢钰回道，“讨口水喝。”
“都是爹生娘养先生教的，怕死退下来不丢人。”
卢钰想争辩，但是中年人递给了他一个水袋子。“好酸！”
“秋天的凉水喝不得。”中年人取回水袋，自己也灌了一口。
“谢谢！”卢钰感觉酸酒在自己的肚子里翻滚。
“你有钱吗？”
“有的。”卢钰想掏衣带里的碎钱。
“有就好，过一两个时辰，卖开水的王二就该过来了。”中年人说着扛起了自己的锄头，径自走远。
“没有照身帖在这里活不下去的。”年轻人后背双刀，“我可以给你镇痛，也可以治好你的伤，但是你必须静养至少半年。”
“然而任何客店都不敢收留没有照身帖的人。”卢钰自嘲地笑了笑。
“我可以给你镇痛，但是处理完我就要离开了。”
“算了算了，给我个痛快吧！”
年轻人从刀柄磕出一枚药丸塞进卢钰嘴里，“祝你好运。”
卢钰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他伸展了一下肢体，胳膊还是好疼，但是已经可以活动自如了。“我还以为他要给我安乐死呢！”
大榆树上，血鸦伏尸，大榆树下，独角兽略歇了歇，仍旧踏向属于他的道路。
“还记得北霜城的残局吗？”卢瑾摇晃着杯中酒。
“反正我忘了你也会记得的吧！”沈岳今天心情不错，前天的那场大战中，他亲手砍掉了魏龙的脑袋。
“尝尝我们绝壑城的美酒。”卢瑾递给沈岳一杯还冒着热气的酒，沈岳先是抿了一口，觉得不辣嗓子，不冲，随后一饮而尽。
“你们北霜城的酒太烈，不好喝。”卢瑾一边说着一边将玉石棋子摆在盘上。
“哈，什么绝壑城的酒，这明明是花阳城的酒！”沈岳说着又要了一杯酒。
“你舌头是木头做的吧！”卢瑾自己喝了一杯，“原料是花阳城的没错，酒曲实实在在是绝壑城产的醍醐香。”
“我说咋一点都不甜呢！甜不甜，辣不辣的，不好喝！”沈岳玩笑道，花阳美酒甜而不腻，不上头。绝壑城的酒诚然不及花阳美酒甜美，但要论醇厚丝毫不逊色花阳美酒，喝下去还会有一股子热气在肚子里乱窜，喝上一小杯，一整天都暖和。
卢瑾将满满一杯酒洒在绝壑城下的茫茫雪原。“敬为国捐躯的将士们！”沈岳亦将酒洒下，“敬被冻死在雪原的诸位兄弟们！”“花阳城的佳酿，绝壑城的酒曲，兄弟们一路走好。”
“为北霜城城主干杯！”
“为我干杯！”
天要亮了，卢瑾微眯着眼睛，只见雾蒙蒙的黑云里泛出一抹鱼肚白。
“趁着天还没亮，天磊想不想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你这个人，一肚子都是故事，我都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只是故事。”
“你想相信的就是真的，不想相信的就是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