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情观待的第四日。我终于决定问夫人多久回去。
“夫人。”
夫人正在看书，听我喊她，合上书回道：“难得起这么早呀茶白。找到自己的‘道’了？”
“茶白愚钝，还没有找到。不过……”我顺势说出问题，“夫人找到了吗？”话听起来委婉，实际意思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什么意思？”聪明的夫人一瞬间就意识到我要说什么，温和的目光眨眼转为利箭。
我吞口唾沫，硬着头皮继续说：“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是懒道；美丽高挑、声名显赫是梦道。那夫人想做什么人？求的是什么？什么是你的‘道’？”
我一连串的话应该把夫人问住了，因为她手上一直拨动流珠的拇指顿住，目光凝在地面，整个人僵硬在椅子上。
“夫人？”我轻轻唤她一声，她这才回神。
她闭眼沉思，良久睁开。双目如湛湛江水，我被这眼神所震慑。所幸后来化作沉沉无奈，我才松口气。
“曾经的我，与‘道’难舍难分。遇到道中以后才发觉，我与‘道’的牵绊也没有那么深。”
她可能怕我听不懂，所以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因此即使是愚钝的我也立刻明白了，“夫人的意思是说：你因为帮主放弃了‘道’？”
“少有的聪慧。”夫人淡淡夸奖一句。
一瞬间我心中充满喜悦，因为夫人甚少夸我，平常都是打落打落打落落落落。
夫人说的一言一语听起来都有大道之味，可有时候她话里的意思还得等到好一阵子才明白。
所以她时常打击我，我还觉得是一种夸赞。等到她走后，望着她的背影我才反应过来——夫人好像是在打击我诶？
这次她夸赞我，虽然含些水分，不过我觉得她是真心夸赞，不是打击。我很高兴，仿佛吃了蜜。便乖乖坐在凳上准备和往常一样练符。
“茶白，红枣和你说过我和石道中的往事。我想还有些她是不知道的。”
夫人忽的来这么一句，我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写符的动作也没什么异常，但耳朵可是直直竖起倾听。
“反正她都给你说那么多，我干脆全部告诉你。好了，听故事要有听故事的样子，坐正！”
我连忙把相无和柘台揣在衣襟里，端正坐好、手搭在膝头，“认认真真”听她讲。
“我要给你讲的是……哼”夫人冷笑一声，道：“那个解忧珍珠的故事……”
她讲这个故事费时甚久，从日挂中天到日沉西山。茶更是添了一壶又一壶。
“所以你们后来没找到那个人？”
“不错，尽管我和道中穷极一生也没再发现过他的痕迹。”话说到这儿，夫人像是想起什么，从袖里摸出个香囊。
香囊甫一拿出，整间屋子溢满香气，初闻觉得气味奇怪，闻得稍久后才感觉这应该是一股花的清香。
“这个香味你闻过吗？”夫人问我。
我摇头，“没有。这香味莫非就是那个洒在信笺上的？”
“不错。你日后闻到这股香味，一定要提防那人。”
“夫人怎么会有带有这个香气的香囊？”
夫人笑着拆开香囊，香囊内部别无他物，唯有一张折起的信笺。
“就一张信笺，香味就这么浓？那人得多明显呀？”
“不。”夫人香囊收回袖里，“这个香味时间越久，气味越浓。”
这点我想不明白。做这种事的人应该越隐秘越好，这人怎么反着来？
想到这一点的同时，我又生出一个想法：这人是故意用香气暴露自己？或者说这个香气其实算是某种暗号？有了它，他们就知道带着信笺的人是谁？
我把这个猜测告诉给夫人，夫人点头认同，“若果真如此，那再好不过。因为我就是要引蛇出洞。”
“哇，红叶你今日闭关也太久了。红泥让我来看看你。”紧闭的门被推开，红枣大师探头进来看，“茶白也在？”
“红枣大师。”我行礼。
“哎哎哎，别和我见外。”红枣大师扶起我，又望着我身后的夫人问：“酉时啦。”
“嗯。”夫人起身，整理衣裳。
而后两人并肩而行，我在后面跟着，心里想的却是今日夫人给我讲的往事。
红叶帮、解忧珍珠、夫人与帮主……真复杂。
不过，夫人不会平白无故的给我讲什么，她一定是拐弯抹角的告诉我什么。
想到这点，我头脑浮现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
舍得呀舍得。
……
她要告诉我的话，一定会特别提醒。仔细回忆整理一下夫人讲的故事吧。
脑内过了一阵夫人说的故事，忽然想到我是来劝夫人回去的。
“又被夫人忽悠啦！”我拍额苦叹。
尽管知道夫人和红叶帮帮主的往事，可我还是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红枣大师说过，夫人以前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去望明楼。
但是自夫人出观后，她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太长。
或许和无情观甚至是青浦大师有关？
……
是夜，雪夜的月光微凉，我躺在床上，不由得回忆起那十多年前在这儿发生过的往事。
那还要从十四年前说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