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仙发现了玄机分化的屏幕。
仙界四大部洲虽然早就启用人工智能从事生产，但众仙家忙着修行和诸天事务，还真没时间弄什么修行聊天群，更不要说直播了。
这算是鬼仙第一次看看直播。
他把自己没鼻子没眼睛的扁平黑脸凑近屏幕，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弹幕，都在讨论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会不会伤害裴青柠。
不得不说，自从知道世间有仙之后，人间不但胆子变大了，胆识也肥了不少。
“喂！黑鬼，看什么看呢？说你呢，你是鬼还是妖？”
鬼仙懒得理睬，他的“视线”已经定格在左上角直播间人数上。
从萧远在抖麦上注册“我在人间卖洞天”账号，并发布段视频的那天起，抖麦就把这个直播间的人气值改成了真实人数。
猫爪平台也有样学样，把谢君蜓和韩雨的直播间人气也改成了人数。
六天前，裴青柠的直播间，人气也改成了人数。
七千六百三十九万人？
鬼仙生怕自己数错了，伸出鬼手，揉了揉鬼脸上本该是眼睛的那个位置，再数了一遍：
八千一百二十一万！
就他揉眼睛的功夫，又有几百万人涌入直播间。
随着他鬼手放下，他的鬼脸上长出了一对眼睛。
亮晶晶的眼神充满不可思议和莫名兴奋。
他自语喃喃道：“我找到传承鬼道的方法了。”
他说完后急忙捂住嘴巴，深怕把悟道中的裴青柠惊醒过来，自己就罪莫大焉了。
回头看了一眼裴青柠，见裴青柠依旧在悟道中，才轻轻地拍了拍胸脯，走离裴青柠远了些，只留下一个鬼头在屏幕左下角。
生怕自己的黑头挡住了裴青柠，他还自觉地把头缩小成迷你模式，长出黑漆漆的迷你鼻子和嘴巴，对着屏幕低声招呼道：
“看直播的八……一亿神州朋友大家晚上好！自我介绍一下，本人鬼道祖师爷，乃是无尽诸天世界诞生以来的第一只鬼。萧远那小子的师父见了我也得叩首作揖叫声前辈的存在。来神州做学院先生的。请问一下，我怎么才能像这个女娃娃一样，在这个平台开一个直播间，教大家修行鬼道？”
“喔嘈，真是鬼啊！”
“妈妈，我真的见鬼了！”
“修行学院的老师？教我们修鬼道？前辈，人也能修鬼道吗？”
“修了鬼道，会不会从人变成鬼啊？”
“修成鬼道是不是就不能吃饭了？”
……
……
直播间弹幕密密麻麻，一问接着一问，却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他本想和这一亿多人好好拉拉关系的，却忽然心有所感，扭头回看向裴青柠。
原本古井不波闭目悟道的裴青柠，忽然皱起眉头，变得有些急躁。
天地间那种涌向她的清凉气韵，也变得飘忽不定，似乎随时都有散去的可能。
鬼仙的双眼骤然绽放璀璨至极却又柔和至极的玄光，看入裴青柠双眼中。
裴青柠的神识世界，便出现在他的眼中。
他明白了裴青柠的结症所在。
裴青柠试图用神识窥视那粒尘埃的内部，希望能看清波的真相，可她试了许多种办法，却始终无法看清，又因为自己的出现，被她的第六识感知，下意识开启护体模式，乱了道心，不免有些急躁，就快要退出悟道状态了。
开什么玩笑，要是被萧远知道自己打扰了这位小姑娘的悟道……
鬼仙不敢想下去，他眉目一转，开口以道语化波频，直接和裴青柠神识对话：
“你忘记混沌态了吗？”
鬼仙让自己的道语频率尽量放缓，在裴青柠听来，就像抚平睡梦中焦躁婴儿的摇篮曲，像神灵的点化。
“混沌态？对啊！双缝干涉实验……”
焦躁的裴青柠被醍醐灌顶，赫然开朗：
“神奇的混沌态，用粒子手段去检测，它就呈现粒子性，用波频手段去检测就呈现波性……而且，弦理论说，物质的本质是波，越稳定的物质，越趋向于首尾相连的驻波，而本姑娘大脑内就是波多……”
裴青柠被点化，再次陷入神识高速运转而身体宁澈无垢的冥想中。
她从记忆宫殿内那条融合的复波中，再次分化出驱御墙上花纹舞蹈的波频，然后，把这缕波再次细分成无数缕最最基本的波，任凭它们按不同的相位两两融合、多条融合，变成许多条全新形状和频率的波。
她耐心地一一尝试着以这些新波，去驱御那粒她从未驱动过的尘埃。
一次……
两次……
百次……
千次……
她就像个不知失败不知气馁——专注的实验小能手，千次万次地尝试。
冥想和深沉梦境一般，已经在冥冥中突破了三维时空的限制，时间的跨度可以无限长，也可以无限短，全在一念之间。
裴青柠悟道中的万次尝试，其实只是看直播的人眼中的须臾刹那。
终于，她合成了能驱动尘埃随意跳舞的一缕新波。
同时，她的神识因为一念化千念万念，再次强大不少。
“波是能量运动的方式。是能量存在的状态。”
“神识是波，意念是波，波与波的交流，是能量的传递，也是神识意念的交流，和尘埃交流……”
裴青柠尝试着把自己想要看清尘埃内部波动状态的想法，注入那缕能驱动尘埃跳舞的新波之中，就像在无线电波中注入信息一样……
然后，她意念控制着这缕录入了自己想法的波，慢慢地注入尘埃内。
她傻傻地道：“尘埃小可爱，我们做朋友吧，很好很好的朋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好朋友。”
她释放出无比善意亲近的气息……
这缕波，成功注入尘埃内部！
裴青柠神识之眼中这粒尘埃，忽然由实化虚，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能量圆环。
不，是圆球。
每一个维度空间内，都有一道微微波动、首尾相接的驻波绕成的能量圆环，共同合成了这么个小小能量球。
她释放的那段波频，就像我们迷离眯眼时射在睫毛上的光，被分解成丝丝缕缕的网，绕成了一个丝丝缕缕的镂空网球，一一对应，注入能量球中每一个维度空间内的能量圆环上。
裴青柠突然发觉，自己神识和尘埃产生了极其灵动的联系。
就像孪生姐妹的心灵感应……
就像，神乎其神的量子纠缠……
她能把尘埃看成粒子，看成波，看成能量……
这种感觉无比美妙，无需试探她就知道，只要自己想，意念一动，这缕粒尘埃就能顷刻到达她所指定的位置。
只需要耗费极少的神识念头，她就能让这粒尘埃的能量闭环分开，化作一缕波段，再和其他物质结合，合成新的事物。
她还来不及去尝试这种福至心灵的感应，却忽然觉得，自己花了这么长时间，失败了无数次，穷尽了二十多年所学，所领悟的不是浩瀚道律中微不足道的一点道理，不过是在沧海横流中拾得一粒粗鄙不堪的遗珠……
这让她感到无比绝望！
那种蜉蝣渴望未来，却即将死去的绝望。
她的心魔劫来了。
毕竟她从一个凡人，只是六天五夜时间，便悟到了入微见弦的境地，虽然她依旧还是个战五渣，但这份绝世天姿和纯粹道心，太过逆天了。
无上意志不可能不做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