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十亿把一腔孤戾恨慨全数发泄出来,埋藏在心底无尽岁月的心结松弛,心神一松,昏迷过去,软软从虚空坠落下来。
荆丑连忙飞身接住了她。
韩雨、楚星舞、寒筠月他们方才幽幽回过神来。
只是秦十亿这一式神通,带给他们的震撼太大,感触也太大,皆嘘嘘感叹不已。
楚星舞觉得脸上有些湿意,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早已被秦十亿神通中裹挟的情绪所感染,直到此时反应过来,细细去感悟,依然觉得心情闷堵哀凉,沉甸甸的提不起劲。
楚星舞扫视周围所有人,发现他们都如自己一般,全被秦十亿神通中的情绪所摄,或悲哭或迷茫,甚至有个别初入心神境的,更是不堪,直接被侵蚀了心智,陷入各种悲苦幻象中,脸色变换不休,似在做连环不休的噩梦。
她喃喃低语自疑道:
“仇苦、恨戾、孤独、惊茕、自我封闭……还有像被岁月长河倾轧的窒息、疯魔、沉沦与挣扎……这是怎样的一式神通,情绪也能化作力量,侵蚀人心吗?”
寒筠月叹道:“一直以为所谓神通,只是掌控天地道则,驱使天地伟力。没想到情绪也能融入神通之中,入侵敌人的意志心魂。”
李霜降沉声道:“或许我们都错了。我们受这方世界的科技文明影响,都以为所谓道则就是科学至理,神通就是运用科学理论对自身进行改造,让自己更加契合天地。但从未想过,其实科学的范畴定义,本身就决定了它的局限性,它只是我们对这个世界众多认知体系中的一种。比如中医筋络、道家符箓、阴阳五行、佛门六识六意、冥想开悟,哪怕是作为科学运算基础的术数,由科学体系衍生出的心理学、催眠、西医等,严格来说都不属于科学的范畴,而是和科学理论并驾齐驱的各种体系……”
李霜降转过头来,看向楚星舞和池小痴:“就像你两的精神具现世界,我的符箓沟通天地,还有武帝城的武道等,都已经作为初步成熟的功法体系,写入修行神殿中,被许多人学会,却无人能解释其中的道理。今夜十亿又给我们上了一课……”
李霜降苦笑叹道:“或许,今后我们大家的修行,不应该局限于围绕科学理论打转了,否则神通纵然能千变万化,但都无法脱离科学这个体系的范畴,本源底蕴太过单一,只怕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成就诸神的底蕴,更别说真正触摸到宇宙的终极真相。”
“霜降说得没错。”
小屁孩池小痴道:“就算是目前最前沿的量子力学,也被锁死在普朗克尺度之外,无法探究那些微小原初黑洞中的道则,我们能在短短时间里,依靠现有的科学理论修炼到入微境,但要破微入弦,如果不破开科学桎梏,另寻它途,或者把科学理论推演到全新高度,只怕千年万年也不能入弦成道。”
他看了一眼萧远,接着道:“就算是学了先生他们这些前人的道,破入弦境,也终究是走他们走过的路,走得越远,认知障越严重,越难破开桎梏走出新路来。”
一时间,这些修行神殿的天骄学子们,纷纷想到许多种脑洞奇大甚至荒诞不拘的想法,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语讨论起来。
十二亿神通者,一朝修行小有成就,恰逢海外叛逆围困神州移民,纷纷出关,为神州一衣带水的骨肉情,一脉相承的民族大义,为血液里流淌的良善宽容,倾巢而来,却被秦十亿一人一招杀干殆尽,抢去所有风头,他们却也不恼。
这依旧不影响他们把这一夜十二亿飞剑艳压漫天星辰,牢牢记在心中,无比自豪地铭记。
萧远看着他们,笑得很是快活。
曹骏韩雨夫妇来到萧远身边,看着这些年轻人,曹骏笑叹道:“我以为他们会因为没有亲手杀敌而觉得索然无味,甚至会抱怨嘟囔几句呢。”
韩雨摇头笑道:“小舞说得没错,你比我大五岁,终究还是辞爷和庆余幸她们那一代人,看不懂这群被萧远解放出来的年轻人。对于他们来说,在这群海外叛逆面前装逼,才是最索然无味的事情。他们更看重同来同归,不死一人的美好,更看重自己的两亿同胞不必因下场厮杀,免得他们身在庆国的父母长辈担忧……他们比我们爱生活、爱和平多了。无论心志、品行还是骄傲,他们已经是这个时代神州的担当了!”
韩雨看了一眼萧远,对自家夫君耐心解释道:“萧远把这些年轻人从陈旧规则和有限的资源和未来中解放出来,为他们铺就通天大道,让他们强大,不必再遭遇你们这一代一样的时代轮转,没有资源和技术的限制,没有各种潜规则和论资排辈的打压,没有云泥之别的信息差距,让他们抑郁不得志,最终磨平棱角意气消沉,变成他们窝囊废一样的父亲,也不担心他们的孩子变成窝囊废一样的自己,于是他们棱角锋芒朝气,他们自信而有担当。他们从小培育出来的良善品行,也因为还来不及见识这世道的黑暗和卑鄙而隐藏不敢显露!”
“骏哥!”
韩雨眼中满是骄傲热泪:“他们是古往今来最好的一代,是无数代祖祖辈辈都渴望自家孩子能长成的样子,也是我最想看到的样子,这才是人人如龙。”
萧远摇头道:“万仞攀登,这才是第一步而已。他们不自信骄傲强大,如何面对广袤星空浩瀚万族的挑战,如何面对诸神。”
萧远仰头,目光深幽望向天空,幽幽道:“大道求存,不止是实力的残酷征伐,很多时候还得面临灵魂和信仰的抉择拷问,良善其实并不一定是好品行。所以我很希望他们自私一些。”
韩雨从萧远这莫名其妙的话中隐隐捕捉到些什么,但她没有问,只是乐观道:“你曾经说过,我们不应该因为远方的哭声而提前作出选择。那对当下的我们来说,本也是件极其不公平的事。”
萧远沉默不言。
韩雨略过这个注定聊不下去的话题,略微犹豫,开口问道:“这人间肮脏黑暗,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星空迁徙,构筑那个会呼吸的魂界了吧?我需要怎样配合你。”
萧远点了点头,看向荆丑怀中的秦十亿,沉吟两秒说道:“十亿的来历,想必你已经猜到了吧?”
韩雨点了点头,“从看到那十亿只羊吞噬无上意志时,我就隐隐猜到了,今夜感受到她释放的情绪,我才笃定无疑。”
韩雨笑道:“她想带走庆国子民,还有这两亿多神殿学子,想必也会跟随他们的父母长辈远赴星空,你是想跟我说这个吧?怕我介意?”
萧远点了点头,和韩雨对话真的很轻松,她总是能猜到很多人难以启齿的问题,并先开口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韩雨收了笑容,认真道:“我是引路人,不是统治者。我尊重每个人的选择,更希望十亿这样的先民后裔多些,让远古先贤的文明在这个时代复兴,重放属于他们的辉煌。我贪念这人间,但我不贪念权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