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辞四女对视一眼，齐齐向前来，离萧远更近些。
那日大雪漫京都，她们便知道，兰芸终将归来。
那日，她借萧远之口，谢她们四女陪伴萧远，使得萧远没有因戾气心怨对人间高举屠刀。
这一次，又让五位能者至圣下人间，提醒萧远小心文明崩坏灭绝……
这位尝尽人间苦难，却不因苦难而心恨，反而生出慈悲的小黑丫头，至始至终都对这个人间饱含善意，让四女生不出半分攀比的心肠。
风梓桑和谢君蜓伸出葇荑，轻握住萧远两只手掌，以作安慰。
陈清辞江阙音仰头看天，目光幽幽，敬佩中夹杂着股不服输的心气儿。
萧远收拾情绪，笑着回答血圣青命和虚空帝的疑问：
“方才时光回溯中，看似是青命之灵在与我对话。
但我其实早就猜到，无论是宇宙意志还是青命之灵，冥冥中一定是被更高规则束缚着的，不能轻易显现，也不能随意干涉宇宙化衍，不然十维之下的寰宇诸天，早就乱套了。
所以青命之灵绝不可能和我那般对话。
又加上我破入青命大成后，总感觉身后有双眼在看我，虽极力隐藏，我依旧能感受到目光中饱含的眷恋，联想起那日，她借风雪降临燕京时，漫天青灵如瀑……
如果这样我还猜不到是她，那她对我得多失望！”
“你小子，渣成这样，还能有芸女娃这样的媳妇儿。”
虚空帝忆起往事，也不禁感慨道：“没遇到芸女娃之前，我从不信九天寰宇中还有她这样的生灵，遇到她之后，我相信十维之下，除了青命之灵，再难找出第二个她这样的存在。只有我们这些经历过文明毁灭的生灵，才能深刻体会这种灵性光辉的珍贵。
只有她这样的人多些，多文明融合共存才有可能，才有超越神颠文明的希望。”
“所以，五位前辈才甘愿从她一个小黑丫头所请，来此方宇宙提点小子？”萧远问道。
虚空帝摇了摇头，难得露出笑容，道：
“我们虽然放不下身段，都叫她芸女娃，但心底都尊她为恩主。
她不止让我们看到了多文明融合的希望，还帮我们这些孤魂野鬼复活了我们保存下来的同族残魂，让我们宇宙文明得以重新延续，这份恩情，大过天了，别说只是让我们来提点你小子，便是让我等为她拼命，我等也欣然赴之，万死不辞。”
萧远想起血圣血海中那些残缺真灵，露出恍然神色。
秦十亿不禁动容，目光满怀忐忑期待，盯着虚空帝和血圣：“失去生前记忆，濒临消散的残魂，也能补全真灵，寻回记忆吗？”
血圣察觉到秦十亿眼中患得患失的忐忑激动，隐有所悟，看向秦十亿的目光中多了份同病相怜的同情，但还是决定告知真相：
“我一剑斩尽同族后，发现大半同族的真灵不灭，藏进了血海中，尽然得以保存生前记忆。”
血圣指了指虚空帝以及他肩上虚生花中的三人，“他们宇宙幸存下来的残灵，也同样机缘巧合，保存了记忆不散。”
言下之意，是说兰芸复活之人，全是拥有生前记忆者。
秦十亿心底刚刚升起的渺小希望，如被天雷轰击，瞬间便碎成妄想，她神情虽未大起大落，但脸色那末抹平静中透出的绝望凄悲，却让血圣和虚空帝这等见惯宇宙毁灭的大能也动容。
血圣面露不忍，沉默两秒又道：“而且，芸丫头也并未全部复活我等族人，她愿意复活的，都是生前向善之灵，我文斗界残灵填满血海，够资格被她复活的，也不过廖廖数千人而已。”
他不知如何安慰秦十亿，便说出这个苛刻的条件，想让秦十亿少抱点希望。
希望少了，失望自然也会相应减少，便不至于那么绝望悲伤。
可他说起这些往事，也不禁嘘嘘感慨！
堂堂文斗大界，文明已达神巅，族人何止万万亿，可灵性未泯者，尽然只有廖廖数千……
这样的文明，何其可怕，何其可悲，何尝不让人失望透顶！
他其实才是最不想文斗文明重燃的那个！
所以兰芸复活他的族人，反倒让他担忧这些受文斗文明影响的族人，重蹈曾经覆辙，不但没有消除他的心魔，反倒让他心魔加重。
虚空帝想起刚刚那回溯时光一战，灵光闪过，出言宽慰道：“但若他们还有残灵存世，或许可以用刚才对战时那种回溯时光之法，复活他们的同时，寻回生前记忆也说不定！”
秦十亿猛然抬头，看向萧远，以目光问询求证。
萧远无法给予肯定答复，不敢直面她满含期冀的目光，踌躇道：“理论上是可以的，但复活之后，他们还是不是他们，至少目前我无法预料。青命之道，我不如阿芸，或许她能，或许以后你我也能。”
秦十亿深深吸气，压下心中情绪，说道：“我懂！”
萧远想要说点劝藉的话，又不知如何启齿。
秦十亿笑道：“不用宽慰我，无尽岁月都等了，我等得起你媳妇归来。多了这份希望，我便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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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一路聊着，任凭小楼悬浮云端，悠悠前行。
此行本是直接回西南大青山的，萧远也诚邀血圣和虚空帝做客大青山。但虚空帝反手指了指自己如昆虫鳞栉般的背部脊椎和八对羽翅，笑言道：“我这副昆虫人样，只怕一现身，就会被你们此间人类当做妖怪指指点点。”婉拒了萧远的邀请。
虚空帝不去，血圣青命便也不想去，只道要和虚空帝好好喝一场。
萧远只能让出小楼，让两位大能驾驭小楼去了昆仑。
不说两位前辈不愿同去大青山，便是萧远，若不是家在那里，也不想回去。
这个过去连卫星地图都上不去的群山深处贫瘠安静村落，如今跃身一变，俨然成了如“圣人诞生地”一般的狗屁圣地，游人如织，反倒成了萧远心中的是非之地。
这人间有个怪现象，某个地方若出了个像样的人物，世人不甚在意那人的生平和学问，反倒在意那处所谓“人杰地灵”的地方更多些。
有愚昧人想沾沾福运，有纯粹游客想见见什么样的水土能养这样的人也就罢了。
最可怕的是那些三步一叩九步一跪来朝圣的人，不朝那学问的圣，反来朝这土地的圣，求一尊泥塑铜像保佑，也不知是如何想的！
舍本逐末，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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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里，大青山下别墅群游人散去，重回清幽。
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妇人站在山下门口围墙外，手中抱着一块黑布罩着的灵牌状物品，静静伫立，看着东北方向的夜空。
萧远口中那个总爱在深夜里翻身起床，缄默在黑暗里喝大口闷酒的酒鬼父亲，此时却是副慈眉善目的老实巴交模样，同萧逸尘他爹娘一起，正在宽解妇人。
“她们第一次登门，你这样抱着小芸灵牌堵在大门口，你让四个女娃娃心里如何想？”
“妈，你先放下灵牌，我保证让她们去小芸坟前跪拜。”萧逸尘他娘想要抢下妇人手中灵牌，却被妇人一个旋身差点转倒。
萧逸尘他爹萧婉尘苦恼道：“妈，你难道还不相信你儿子吗？小远能看上的姑娘，肯定不会让你失望，你这样做，真的很伤人。”
妇人却依旧倔强道：“我又不让她们三跪九叩，我只要她们对着灵牌叫小芸一声姐姐。这个要求，不过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