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索事件经历,寻觅有利线索,总结公车规律,暂且适应封闭空间的生活,但出路又在哪里?
似火的骄阳下,被晒得滚烫的沙漠,一辆辆强悍的越野车疯狂地疾驰,扬起漫天尘土,遮掩住半边蔚蓝的天空,一场激烈的比赛就此拉开帷幕。
出发的那一刻,雷荣踩下油门,无意识地看了看左边后视镜,又见戴鬼子帽的人正脱下帽子,拿下蛤蟆镜,在后面对着他们似笑非笑。那张熟悉的脸,让他忍不住嘟噜了一句:“见鬼,在哪见过他呢?”
“什么?”顾小禹以为他在对自己说话。
雷荣摇了一下头:“没什么。”便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这次,他们跟随车流,规规矩矩地驶过既定跑道,最后还拿了个第三名。他们看见获奖屏幕上的排名,第三位上是他们的车牌号,赛车手却显示的其他人的姓名。他们等待会发生的奇迹,终究没有发生。
“没有人能看见我们,我们也吃不到任何东西。”顾小禹垂头丧气,看了看车窗外的休息区,主办方为车手们准备了可口的食物,他们正吃得津津有味。他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把副驾驶座的靠背放下,自个躺了下去,闭目养神道:“哎,眼不见,心不烦。”
雷荣听见肚子咕咕的叫声,也一脸沮丧:“这比赛一结束,我们连吃的都没了,还不如一直参赛。在陨洞的白骨林,我们至少还能吃点水果充饥,但在这荒漠上,什么都找不到。不管我们向前开多远,最终还是在赛场上。”
“是呀,没想到参加完比赛,还是这个结局,看来我们得饿到睡着,等到天亮醒来,再回到赛场起点上了,哎——”顾小禹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口气,饥肠辘辘。
“我们总不能这样反反复复比赛吧,你想想从哪里能找到突破口。”
雷荣的话提醒了顾小禹,他立刻翻出那张神秘的地图,指着那个骷髅标记说:“记得这个吗?第一次我执意要去这里,是怀疑那里有关联物。要不……我们再去找一次?”
“那里除了木桩,什么都没有。”雷荣说,“你真打算再冒一次险?万一还是什么都找不到呢?”
顾小禹沉默了,虽说他们能死而复生,但每次重新经历,徘徊在死亡的边缘上,那种感觉比死亡更难受。他把地图再反复细看,深思片刻,最后说:“除了这张地图,目前我们没别的线索,如果不想循环比赛,我还是觉得去骷髅标记的地方试一试,它一定代表着特殊意义。我相信我们会有新发现的。”
雷荣听见自己的肚子又叫了一声,无奈道:“好吧,听你的。我自己没有什么主意,但选择相信你。”他也把座椅放倒,平躺下,“那我们快睡吧,只有这样才能抵抗饥饿,也才能养好精神,明天醒来,我们可又要战斗一场了。”
顾小禹应了应,再次闭上眼,试着睡了一会儿,可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就睁眼看着夜幕降临。夜来了,寒气也来了,他蜷缩着身体,叫醒熟睡的雷荣,让他启动越野车,打开了暖气,这才开始昏昏欲睡。
睡意中,他透过头顶的天窗,望向黑幕中的繁星,感觉自己被吸入了深邃的宇宙,与万物生灵都融于了一体。他想起乐山大佛脚下,那个和尚所说的“万物皆空、众心皆净”,似乎有点明白了,似乎又更不懂,晃晃脑袋,另想,其实抛开身处的险境,能欣赏到如此迷人的星空,对于在雾霾天待惯了的人,何尝又不是一种享受呢。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打声将雷荣惊醒。他欲睁眼,强烈的光线又迫使他把眼闭上,等眼睛适应了一会儿阳光,又才睁开。
他看见有人在车外猛敲着车窗,顾小禹还在身边呼呼大睡,赶紧把他摇醒。
“小禹,那个人在车外!”雷荣说这话时,顾小禹立即心领神会,对他点点头,然后两人同时拉开车门,迅速跳下车,一个顺着车身,一个绕过车尾,将戴鬼子帽的人前后堵住。
见两人来势汹汹,戴鬼子帽的人喝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雷荣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摘掉他的蛤蟆镜,怪笑道:“没什么意思,只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只有你能看见我们?”
戴鬼子帽的人露出古怪的眼神,左右看看他俩,反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当然要看着你们,提醒你们,马上要比赛了。”
“别装了,先生。”顾小禹夺过他手中的小旗,与雷荣一起把他抵在车身上,“这里的其他人都看不见我们,唯独你,可以看见,而且你还在上上次比赛时,送给我一瓶矿泉水,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戴鬼子帽的人用力推开他俩,模样怒不可遏,还带着点惊慌。
顾小禹靠近雷荣,耳语道:“他的样子好像不是装的。”
“他如果不是装的,我们怎么办?”雷荣说,“难道我们只能自救,去找骷髅标记了?”
“等等。”顾小禹拉住他,“要不我们给他证明一下,其他人是看不见我们的。如果他能知道这点,或许能帮助我们搞清事情是怎么回事。”
说完,他便观察四周来往的人,想着用什么办法为戴鬼子帽的人证明。
正在他集中精力想办法时,戴鬼子帽的人忽然一个侧身,朝一边溜去。雷荣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外衣,见他还要挣脱,顺势将他扑倒在地。
两人就地扭打起来,顾小禹去劝架,却不慎混入恶战,三人在地上滚打成一团,互相踢打,撕扯着衣物。
不多时,戴鬼子帽的人经不住两人的合力“攻击”,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四叉八仰地躺在地上喘粗气。雷荣和顾小禹也打得耗尽体力,躺下休息——他们把那人夹在中间,以免他再溜走。
这时,雷荣扭过头,随意地瞟了一眼那人。那人的鬼子帽早已被打掉,露出棱角分明的脸,让雷荣心里一惊,抬起整个上身,凑近了打量他。
可能因长期在沙漠日晒,那人皮肤是深褐色,头发粗黑,微呈波浪线,眼睛细长,是那种有内眦褶的眼形,鼻子呈鹰钩状,颧骨凸出,脸部宽平,整张脸让人感觉不像普通的黄种人,而是有点像……有点像……雷荣在脑子里搜索着某个词语,更是搜索在何处见过他。忽然,像有个炸雷在他耳边炸响,将他惊得从地上弹跳起来,魂不守舍地往后退,不敢再看那人一眼。
“怎么了?”顾小禹跑过去扶住他,不知所云。
“他……他是……”雷荣恐慌得呼吸短促,胸口起伏不定,牙齿打颤,语不成句。
“他是谁?你认识他?”顾小禹见状,更为惊奇。
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那人一个翻身,从地上跃起。顾小禹还想上前拦住他,却被雷荣一把拉住,示意他就此作罢。
于是,那人三步并作两步,混入人群,很快便没了影。
顾小禹摇晃着雷荣的手臂,急迫地问:“快告诉我,那人是谁?”
雷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稍微定下神来,才说道:“他是那个……那个霍皮斯人!”
“谁?”
“霍皮斯人!”
顾小禹还以为听错了,再一次反问:“中美洲印第安人中的霍皮斯部落,霍皮斯人,陨洞里乌斯说的那个?”
“没错。”
“怎么可能?你怎么确定?”
雷荣咽了咽唾液:“记得当时在陨洞,我们第一次经过那些土堆,看见上面脸谱似的图案时,只有我凑近了看过。我确信我看见的脸谱,就是刚才那人的脸!”
顾小禹一时语塞,心里也有些堵,因为他清晰地记得,当时的雷荣因为贪婪,砸破了土堆,而后被土堆里流出的红色液体所吞噬。对于雷荣惨死的过程,他历历在目,直到这刻回想起,依然心有余悸。这也难怪雷荣认出那人后,会惊吓得魂不附体。
“如果真是他,事情就更离奇了。”顾小禹说了一句。
比赛要开始了,两人来不及多想——其实是不敢细想,回到了越野车上,准备按原计划行事。
顾小禹坐上副驾驶座,不安道:“按你的说法,这辆车有点像陨洞里那辆掩埋的车,那个人长得又像土堆上的脸谱,是不是这一切,都与陨洞有关,都与陨人有关……呃……对了,你说刚才那人,会不会就是陨人?是个外星人啊?”
“别瞎猜,越说越离谱,这又不是在拍科幻电影。”雷荣启动了车,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全是汗,他往胸前的衣服抹了又抹,“太吓人了!太吓人了!我一想到那时被红色液体勒死的痛苦,就瘆得慌……哎,不说了!出发了!”
顾小禹揶揄道:“如果真是外星人倒好,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只有他能看见我们,也能解释在我们身上发生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事了。”
“真是外星人的话,我们下次一定要想办法抓住他,让他放我们回到原来的世界。”雷荣说,“我看他也不是很厉害,打架还不如我俩。”
“的确是。”顾小禹笑了一下,刚系上安全带,就感到身体被惯性拉向后方,头一仰,越野车狂冲了出去。
因已经历了一次冒险,他们对前方将要遇到的危险一清二楚,便很小心地避开。途径大峡谷时,用了很短时间就穿越了过去;沙尘暴来临前,做足了准备,轻而易举地躲开,并安全地驶出沙尘暴区;路途中,他们随时关注车况,谨慎地维护越野车,没再让车出现任何问题,这样,他们就不用步行,顺当地绕过了流沙区,很快就到达骷髅的标记地——插着木桩的小沙山。
两人爬上山,走到木桩前,围着山头转了几圈,依然没发现类似紫色陨石的关联物,泄气地坐在木桩旁,叹气休息。
雷荣“咕咚咕咚”灌下一瓶水:“这里除了木桩,还是找不到任何东西。天黑前,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我可不想再和那具干尸共度一晚。”
“怎么会这样?”顾小禹又拿出地图仔细研究,“如果这里什么都没有,那这张地图就不应该出现,既然出现了,就一定有什么理由。”
“也许它的出现,就是为了误诱我们。我们还是回车上去吧,关联物很可能是在赛区的某个地方。”雷荣站起身,浑身抖了抖,想把衣裤上的沙粒抖掉,一张纸从他的裤兜侧面掉了下来,但他没注意,就往沙山下走。
顾小禹捡起那张折叠的纸,打开看了一眼,心情顿时就凝重了。因为那是一张医疗诊断单,上面写着病人雷荣,肺癌晚期。
雷荣朝前走了一段距离,见顾小禹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再摸了摸裤兜,一切都明白了。他返回顾小禹身边,夺过诊断单,重新揣进兜里,再次和他并肩而坐。
他脸上带着点愠色:“你怎么私自看我的东西。”
顾小禹没说话,内心有什么在翻腾,令他感觉胸口像堵了块石头。
“这事不准告诉其他人。”雷荣恢复到正常的语气。
“可是……”顾小禹想说一些宽慰他的话,却说不出口,感到那是徒劳。
“不用安慰我,也不用同情我。”雷荣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这是我活该。”
“还剩多长时间?”顾小禹问。
“医生说快的话就三个月。”雷荣苦笑道,“那天坐公交车,是我得知患病的第二天,我本想坐公交去长途车站,离开成都,再找个地方……”
“怎样?”顾小禹见他有些哽咽。
“再找个地方,把自己结束了。”他用手在脖子处一抹,做了一个自尽的姿势,“我不能忍受被癌细胞折磨。我见过癌症病人死前的模样,非常痛苦,他们全身衰竭,吞咽困难,意识间断,躺在病床呻吟等死,与其那样,我不如早点自我了结。”
“但你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你家人怎么办?”
“我没有家人。”雷荣用双手撑住光头,脸埋在两膝之间,“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最风光的时候,有大把大把的钱。那时我做生意发了财,人变得很张狂,做出一些现在想起来不可理喻的事情,把父母气回了老家,把老婆气走,离了婚,带着孩子改嫁。但我依然整天在外吃喝嫖赌,并为了做大生意,铤而走险,做了一些非法买卖,直到有一天,我的合伙人被警察抓了,我也差点入狱,我所有的财产都被冻结,我变得一无所有,才清醒过来,可一切都太晚了……我患上癌症,一定是老天的惩罚,是我自作自受!”
顾小禹不知如何接话,只好拍了拍他微微抽动的肩膀。
“其实我很想念家人,但我没脸去见他们。那天在公交车上,我想给他们发条短信,算作遗言,就只顾看手机,没注意到车上发生了异常。”
说到公交车,顾小禹也想起了自己凄惨的遭遇,他正想给雷荣也倾诉苦衷,忽而扭头,见身旁竖立的木柱上,隐约可见一些纹路,就忘记了说话,向木柱凑近脑袋,细细观察。
看了左后方的木柱,他再看右后方的木柱,发现每根木柱上都有花纹,像是有人精心雕刻的纹路。纹路很细微,也很稀疏,加上被沙尘掩盖,乍眼一看很难辨出,以为那就是一根光秃秃的木头。
这个发现让顾小禹有些兴奋——每一次循环人生中的新发现,都令他兴奋。
他对雷荣说:“你看这些木柱,大小一致,排序整齐,木柱上的花纹精致,各具特点。这里一定有什么值得我们寻找的东西。”
“可是我们去哪里寻找?”雷荣收起悲痛的心情,恢复到日常的模样,现在明显不是悲伤的时候。
顾小禹盯住密密麻麻的木柱,再俯身抚摸木柱上的纹路,而后将面前一排的木柱擦拭干净,向后退几步,虚着眼睛,尽量把那棑木柱看成一个整体,在脑子里描绘那些花纹拼凑在一起的图形,自言自语道:“这些花纹,像是刚好能连上……”
他说这话时,雷荣也将临近的两根木柱观察了一番,发现它们上面的纹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真的可以拼凑起来,他毫无意识地吐出两个字:“图腾。”
顾小禹一听,立即蹦跳起来:“图腾?!为什么这样说?”
雷荣不知所然地耸耸肩:“一种感觉。我没什么文化,但有钱那几年,盗卖过文物,见过一些古物上的图腾。”
“其实我也有此感觉。依我所见,如果有一张纸,能把木柱上的花纹都复制下来,一定可以拼凑出一幅画,那画可能就是某种图腾!”
两人都沉默了,好像同时意识到什么,脸上都出现了凝重。
顾小禹打破沉默问:“你说会不会是……霍皮斯人的图腾?”
雷荣用一个肯定的眼神,回复了他。
顾小禹走到半人高的木柱前,双手握住它:“如果是霍皮斯,我能想到的就是陨洞。我们在这里找不到任何东西,说不定木柱下面就有一个洞,那里就藏着什么!”
雷荣也激动了:“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那张地图上,在这里有特殊标记。”
“对呀,特殊标记,代表着特殊意义。”顾小禹说,“荣哥,快过来帮我,我们试试把木柱从沙地里拔出来,看看下面有什么。”
“下面真是陨洞的话,我们岂不又要掉入洞里?”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去陨洞。试试吧。”
于是,两人站立木柱两边,一人握住木柱上方,一人握住木柱下方,等待顾小禹发号施令,便同时用力,铆足了劲,将木柱向上拔离。
木柱在沙地里插得很紧,两人又试了几次,不见木柱被拔起半分,无奈地对视。
此时,已近黄昏,但太阳依然炽烈,两人全身大汗淋漓,只得背靠在木柱上,暂作休息。如果事情没有任何进展,他们必须回到车上,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
忽然,顾小禹感到大地震动了,准确地说,是沙山在移动。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乌云,迅速遮住烈阳,天色暗沉,随之狂风暴起,卷着沙尘,让整个世界变成灰蒙蒙一片。
“荣哥!”
“小禹!”
刚才还挨得很近的两人,瞬时就被这场意外隔开,沙尘让他们睁不开眼,无法看清对方,只好大声呼唤。可一张嘴,沙子全跑进了嘴里,他们又不得不紧闭起来。不一会儿,他们就感到整张脸都被沙子敷上了厚厚的一层。
情急之中,顾小禹出于本能,抓住了木柱,当他感觉身下的沙山在塌陷时,把木柱抓得更紧了。他觉得自己在无止境地往下陷,就像第一次掉入陨洞那样,唯有不同的是,这次四周充满了黄沙。沙子在翻滚,将他层层包裹,不多时,他感到自己被深埋在沙山里,意识在一点点丧失,将要沉沉死去……最后,他用一点意识祈祷着,但愿还能重生,还能回到赛场起点,千万别就此沉睡,永不见天日……
迷糊之中,顾小禹仿佛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那声音很遥远,又像近在耳边。他努力撑开眼睛,见到白茫茫的光线,再闭上几秒,又睁开,见到的是阴霾的天空,熟悉的成都天空,第一反应是自己未死,终又逃过一劫,立即喜极而泪。
他侧躺在地面,双手还紧抱着木柱,一扭头,看见雷荣躺在斜后方。
声音一直在呼喊他,他回过神来,环顾四周景物,再次确认已不在赛场上,而是回到了……站台!
他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全身被黄沙冲击得疼痛难忍,可喜悦之情明显缓解了痛楚。他顺着声音转身,看见公交车如临走时那样,还停在站台边,黄老、蓝芩芩和乌斯,正趴在窗边叫喊着他。
成功回来了!他欣喜地摇醒雷荣,两人搀扶着回到公交车上,难掩兴奋之情。公交车启动,他们又开始了下一段路程。
“你们看这个。”顾小禹拿起一米长的木柱,“这个就是我们这次历险的关联物。”
“真没想到会是它。”雷荣说,“看它们牢牢插在山上,我以为根部会有几米长,完全没想过,它们能被带走,会是关联物。小禹,这次又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提议拔起木柱,还不知我们会在沙漠里困多久。”
顾小禹腼腆地笑了笑,回头问黄老:“我们不在的时候,公交车转了几圈?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转了三圈,没有行驶到新路段,也没有新发现。”黄老摸了摸肚子说,“连食物也没出现,快饿死我们了。”
这样一说,顾小禹和雷荣也感到肚子空空,在赛场上达成的默契让他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跑向了驾驶室。如他们所料,驾驶座位上出现了一堆食物,依然是六份。
每个人拿走了一份,雷荣还想如上次那样多拿一份,乌斯不满了:“如果食物是设定好每人一份,多出的那份肯定是蓝芩芩姑姑的,你凭什么多吃?”
“她又不在……”雷荣辩解。
“可她万一又回来了呢?”乌斯打断他,“这里什么事情都说不定。”
为了防止两人争吵,黄老劝道:“乌斯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就算蓝芩芩姑姑不能回来,多留一份食物,也是一份保障。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只有历险的人顺利回来,食物才会出现,历险时间越久,食物就来得越晚,我们必须省着点吃。在你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们三人在车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饥渴难熬啊。”
顾小禹想起雷荣的病情,走到他身边:“荣哥,我饭量不大,要不我把我的分给你一些。”
雷荣摆手,压制着脾气,若是从前,他一定火冒三丈,哪还轮得到别人教训他,但现在,因顾小禹的原因,他竟有些羞愧:“小禹,他们说话我可不听,但是你说话,我听!”他把多出的一袋食物扔回了驾驶室。
其他人惊诧地看着他,不明白脾气暴躁的他为何会如此信服顾小禹。
顾小禹反而不好意思地笑笑:“荣哥,黄老说得对,现在我们被困在一条船上,没有任何食物来源,只能靠省着吃,留点食物充饥,我们应该对食物作出合理安排,否则饥一顿饱一顿,不知何时是个头。”
雷荣点头:“行,那每次多出的一份食物就作为我们的备用食物,我们各自的食物各自掂量,省了多少都是自己的。”
所有人一致同意了。
这时,黄老略为激动地指了指窗外:“你们看,公交车驶的这段路,是新路段了!”
乌斯也激动起来:“那我们的猜测大致是对的了!只要有人完成历险,不仅会出现食物,公交车也会向新路程行驶!只是……”
“只是什么?”蓝芩芩问。
“只是公交车没再翻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个现象。”乌斯说,“如果这里的每件事都会重复,都在循序渐进,唯独这个只出现过一次,你们不觉得奇怪?”
其他人都哑然。没再发生的事,他们自然都没多想,但经乌斯一提醒,感觉仿佛是不太对劲。
“奇怪的地方太多了。”蓝芩芩想到了她的姑姑,“我姑姑下落不明,而我们五人还能站在这里,这不更奇怪吗?”
黄老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年轻人们,都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赶紧吃饭,吃完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什么事?”乌斯和蓝芩芩同声问道。
“猜拳。”黄老郑重其事地吐出两个字,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埋头吃饭,个个细嚼慢咽,生怕吃完了饭,就会被踹下公交车似的。
这顿饭吃得每个人心里都很挣扎。
可是该来的终究要来。吃完饭,公交车行驶不久,就停靠在“磨子桥公交站”的站台。临近下午七点,下班高峰期使这里人流量骤增,尤其是SOHO沸城单身公寓四周,返回的年轻人越来越多,附近的超市、商场、餐饮娱乐等地变得更为热闹。
顾小禹望向人群,目光不由落在那些火辣身材的女人身上,想起同事们曾经胡侃,说在成都打望美女最佳的地方,其中一处就是这里。此时,身处另一个世界的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打望美女,忽然有了一种上帝视角的感觉。他一边享受这种感觉,一边走到黄老身旁。接着,雷荣也自觉走了过来,然后是蓝芩芩,唯独乌斯像上次一样,蜷缩在角落里不动。
雷荣的暴脾气上来了,二话不说,走过去拎起乌斯的胳膊,将他强行拉到了一起。他发着怒气说:“乌斯,这公交车上就我们几人,该有的秩序还是要有,你要是不遵守,我就一脚把你踢下去!”
乌斯的脸唰地一下通红,看似是被雷荣举起的拳头吓着了。
五个人终于围成了圈。
雷荣见乌斯想说话,立刻抢先道:“这次不能让乌斯喊开始,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一人喊一次,小禹,你来喊。”随后,他又盯着乌斯补充道,“如果谁再像上次慢半拍出拳,就算违规,违规者先下车!”
顾小禹瞅了一眼乌斯,见他埋着头,不敢再吭声,知道雷荣的“强压政策”起了效,便点头道:“行,我来喊数。一、二……三!”
五只手同时伸出来。
雷荣幸灾乐祸:“一局定胜负,不能重来。上次有人这么说过,就算定下的规矩。”
乌斯的脸涨得更红了。因为这次,他出的手是正面,其余人都是反面。
四个人的眼睛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带着惶恐跑回角落,想耍赖不下车。雷荣撸起袖子,招呼顾小禹和黄老:“走,我们一起把他拖下去!”
黄老劝着乌斯:“既然大家制定了这个规则,都应该遵守,乌斯,你可不能当个无赖。”
软硬兼施中,乌斯不得不妥协,哭丧着一张脸,慢慢走到车门旁。
“好吧,我去……”他带着哭腔说,“你们谁能陪我一起去吗?”
其余四人都朝后退了一步。
乌斯知道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才明白上一次猜拳时自己做得太过分了。若是被一条孤船上的人都排挤,后果比翻船更悲惨,他一边掂量着事情的轻重,一边跨出车门。这一回,他必须独自站到站台上,才能挽回其他人对他的坏印象了。
乌斯上了站台,刹那间便消失不见。公交车启动,车门自动关闭。
“终于可以休息了。”雷荣四叉八仰地倒在座椅上,瞟见顾小禹身旁的木柱时,又惊咋地坐起来,“对了,小禹,我们错过了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霍皮斯人!”
黄老惊奇地问:“什么?霍皮斯人?你们见到了?”
顾小禹答:“有一个人长得很像陨洞里土堆上的脸谱,我和雷荣猜测是霍皮斯人,因为在整个历险中,唯有他一人能看见我们。”
黄老凝思:“还有这等怪事?”
“是呀,所以我和小禹打算在下一次重复经历时,把那人抓住问个清楚。”雷荣说,“可还没等到下次,我们就回来了。”
顾小禹摩挲着木柱上的纹路,惋惜道:“哎——我们失去了一条重要线索。”
之后,两人在黄老的一问一答中,聊起了他们在沙漠的赛车经历。蓝芩芩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当她听到顾小禹在生命之危将最后一瓶水让给同伴,而又是靠他的机智找到了关联物重返站台时,她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对他的崇拜之情。
四人一路闲侃,想到凭乌斯一人去冒险,等待的时间肯定会很漫长,都做足了心理准备。以上一次的经验来看,去另一个世界历险的人,重复经历了几次事件,公交车就会循环行驶几次。所以他们猜想,乌斯会折腾好几次,才会回来吧。
蓝芩芩不无担忧地问:“要是乌斯回不来了,怎么办?”
“这也是我担心的问题。”黄老说,“他回不来,我们就一直这样转悠下去,岂不都活活饿死?”
“其实刚才我该陪他去的。”顾小禹竟有些自责。
“陪他去干嘛?”雷荣跷起二郎腿,“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再说了,虽然上两次都是你找到了关联物,但并不代表以后你都能找到,或都该由你负责找,对吧。所以就该让他去吃吃苦头!”
“荣哥,关键问题在于,他回不来,会连累我们啊。”顾小禹望向窗外,“你们说,如果下次公交车经过站台,我跳下去找他,会落到和他同一个地方吗?还是去往另一个世界?如果两个世界同时都有人在历险,后果又会是怎样?”
“别异想天开了。”黄老阻止道,“在这里做任何事情我们都得谨慎,特别是对未知的事情,千万别冒风险,否则下一秒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雷荣坐正了身体,看着顾小禹:“我不想死,我还想活下去。”
顾小禹立即领会到他这话的意思,那是针对他的病危通知书所言。可他不明白,当初想自我了结的雷荣,为何现在却有了求生欲,难道说他感觉身体在恢复?这个异世界会治愈他的病?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顾小禹打量着他,心想不管怎么看,他的外表都不像癌症病人。这时,他倒真的希望,这个异常的世界会带给他们一点惊喜。
公交车匀速朝前开着,已是第二圈了,它即将经过站台,进行第三圈。就在所有人准备下一圈的行驶时,在临近的站台上,突然闪现一个人的身影。
“你们看,是乌斯!”蓝芩芩首先发现了他,惊叫道。
其余人向站台望去,看见乌斯正朝他们挥手,并非前两次重返的人那种昏迷状态。
“怎么回事?”雷荣惊奇万分,“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像根本没经历过什么惊险的事情。”
“问问便知。”黄老语气平静,似乎已见怪不怪。
他们把乌斯拉上车,发现他精神虽好,可脸上多了一层悲愁。还没等有人开口问话,他就先怏怏地说:“这次我遇到的是一个案件,第一次经历时,我以为我在案件之外,是要帮助警察破案,第二次经历时才知,我是在案件之中。”他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这就是我在案件中找回的关联物。”
大伙一看,全都傻了眼。可能因前两次的关联物都比较奇特,一个是紫色陨石,一个是刻着图腾似的古老木桩,便让人把关联物都定位在了奇特之物上,而这次,乌斯带回来的竟然是——蘑菇!
“这不是一般的蘑菇。”乌斯看出大家意外的表情,解释道,“这是迷幻蘑菇,含有毒性,能制成软性毒品。”
“你从哪里得到的它?”顾小禹拿过蘑菇,细细观察它的独特形态。
“在我家阳台上。”乌斯回答,“我也不知为什么,那里会有这种植物,我只能说,我扮演的那个角色,曾经一定想了很多办法,才能把迷幻种子弄到手,并种在自家阳台上。我第一次看到它时,就知道它一定是关联物,可我摘下它,依然没法回来,因为我没完整经历整个事件,找到了它也没用……”
黄老打断他,插了一句:“这又是一条线索——必须找到关联物和经历完预定的事件,两者缺一不可,才能返回这里。”
其他人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蓝芩芩催促着问乌斯:“这蘑菇与你经历的案件有什么关系?你遇到了什么事?”
乌斯惆怅地叹口气:“我遇到了……遇到了一件看似复杂,却也不复杂的事,总的说来,是与爱情有关,对于我自身而言,有点像……”
“像什么?”蓝芩芩眨巴着眼睛。
乌斯寻思着用什么词语形容好,最终说出两个让人意外的字:“报应。”
“报应?”
“是的,报应。”乌斯将目光投向远处,瞳孔变得空洞,喃喃自语地开始说个不停,像在回忆一段痛苦的往事,又像是在向他人倾诉衷肠……
他讲述了他所经历的离奇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