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顾明曦闹事,他怕极了吓坏暖玉,可没想到这丫头胆子大得很,直接走到门前观看龙华对顾明曦的处罚。
而当顾明曦指着他们破口大骂时,暖玉并未表现得有多惊慌,她的背影充满了冷静、安宁,就那样站着,看顾明曦就像看马戏团里的猴子。
他甚至仿佛能看到当时暖玉的表情,一脸玩味,不屑一顾。
后来吸引了龙华的注意,一瞬间就变成了个柔弱娇滴滴的小女孩,直往她怀里扑,一副惊惧万分的模样,泪眼朦胧、楚楚可怜。
一声声“龙华姐姐”,叫得龙华彻底软了心肠,一丝怀疑也没有。
满脸恐惧,蒲扇般的睫毛,水汪汪的大眼睛,蕴藏着无尽的单纯稚嫩,就这样看着你,我见犹怜。
甚至不经意间说出“我怕......龙华姐姐我怕,明曦姐姐会打我。”这种话,更是燃起了龙华的怒火。
在左渊与龙华对峙时,她又能够及时上前牵起龙华的手,柔声撒娇,免去了一场大战。
暖玉什么时候成这样了?
顾言蹊拍了拍脑袋,觉得自己太不关注妹妹的心理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暖玉是那个深宫中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纯洁无暇,毫无城府,以为暖玉对他无话不说,永远都会缠着他问东问西。
却未想到,姑娘早就长大了,还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只是......
他从未想过暖玉踏足进这混乱政事之中。
他只想着自己唯一的至亲妹妹能够平安快乐长大,欢欢喜喜嫁人,幸福一生。
下次见了她,他要找她谈谈了。
“想什么呢?”龙华见他紧皱眉头,眼神发怔,不禁问道。
这刚刚还肚子饿的慌呢,怎么现在有了肉却不吃了?
难道自己的烤肉真是难吃如此?
“在想将军哪里弄来的草药?”顾言蹊随口一问,将话题掀了过去。
现下身体也没有那么发烫了,只是总觉得伤口处还是有毒药残留,隐隐感觉怕是会腐蚀了皮肉,许是龙华的草药起了作用吧。
“刚刚出去采的。”
龙华继续啃着烧鸡,头都不抬一下,声音也是往常的冷淡。
“你懂草药?”顾言蹊眸色一亮,有些惊喜,这人不仅才智谋略世间罕有,武功绝顶,还懂得医术,这样的人才不收为己用真是浪费了!
“不会。”龙华淡定而果断地回答,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只顾着自己手里的鸡腿,“我看着像是能够止血的,就采回来了。”
“......”
顾言蹊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不禁皱起了眉头,万一全身溃烂毒上加毒,毒素入侵体内,是不是他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你可知今日刺杀之人是谁?”龙华随手把啃剩下的骨架扔在了篝火里,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手指修长却并不细腻,也没有闺阁小姐的白皙,毕竟常年习武,手上也积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她并不会因为今日顾言蹊救了她,便不会将他排除在嫌疑人之外。
怎么就这么巧,她今日出门狩猎,他今日便刚好出门抓兔子。
山林那么大,怎么就刚好和她看上同一只了?
况且时间点上,他一来,没一盏茶功夫,刺客刚好就将她包围了。
这么多巧合加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只是若真是顾言蹊内外勾结,又为何救她一命?
“这......”顾言蹊略微低头,昏暗山洞里唯有篝火光亮,龙华见不到他的神色,更是怀疑。
他捂着苍白毫无血色的嘴唇猛咳了两声,手掌似是不经意间捂住了伤口处。
“罢了,你受着伤,还是好好休息吧,今日之事我必定查个清楚!”
龙华瞥了一眼,转头直至看着篝火,目光发怔,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前几日,周丞相之子周恒前来找我。”
顾言蹊声音微弱地开了口,他知道刻意隐瞒不是好办法,所应一五一十说出来,毕竟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借刀杀人这种事他最擅长,最终他的手干干净净,不染一滴鲜血。
“他秘密返回了下阳,请我里应外合,不过我拒绝了,今日之事怕就是他有计划而为之。”
龙华并未回应,眼光在他脸上游离,像是一道强光,能够将他整个人看透一般。
见他神色无不妥之处,便收回了似刀子一般的目光,把玩着手上一枚玲珑剔透不染尘埃的白玉指环,冷冷开了口:“为何当初不说?”
“他乃我当年同窗,太傅亲自教导,私交甚好,实在不忍伤其性命。”
说得合情合理,也符合这人脾气秉性,只是龙华心中还有一丝犹疑,说不上哪里感觉不对劲儿。
“将军,我绝没有要害你的意思,更没有答应他任何事情,你莫要误会,只是念着往日我与他同窗的情分,才未将此事告知的。”
“那怎么今日倒是说了呢?”
“将军近日待暖玉甚好,况且若是将军出了事,暖玉哪里还有命活?”
这话不假,顾暖玉的确是二人之间的一道桥梁,因着她,二人关系自是缓和了不少,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心思,对待暖玉这件事上,都是实打实的用心。
“你说说,周恒此人如何?”
顾言蹊知道她这是相信自己了,暗暗松了口气,低眉略略思虑,开了口:
“周恒此人聪颖善辩,只是却无心读书,反而对商贾之事颇感兴趣,极具经商头脑,当初曾去过云朝京都做生意,本可以逃过此劫的,只是周丞相不屑商贾人士,在亡国前一年硬生生将他带了回来,这才遭了难。”
“在我朝京都做过生意?”龙华听了这话皱紧了眉头,周恒一己之力怕是不可能又是下毒又是暗杀,自己宫里定是出了内鬼,只是她身边人向来忠心耿耿,之前在京都也极难接触虞国人,这才未惹得她怀疑。
但是周恒来云朝做过生意,这就大大增加了认识她身边人的几率。
“是!所以将军要小心,这次行刺不成,定会有下次。”
龙华目光反复飘移,像是陷入了沉沉思索,她总觉得自己在一张编织好的密网中,有人就那样等着她,一脚踏进来,万劫不复。
这感觉竟然让她恐慌,这种恐慌感是很多年都不曾有过的,这是怎么了?
一个小小的周恒不足以让她这样,她察觉到这背后一定有人促成此事。
左渊之前说过的话......
张叶之的态度......
还是另有其人?
到底是谁呢?
“若是来云朝做过生意,那说不定就这样结识我身边的人,无论是毒杀还是行刺,没有内鬼接应怕是难以完成,只是这人,到底是谁呢?”龙华皱着眉头反复思索,喃喃说道。
“周恒此人心思缜密,当初与他同窗时,夫子曾评价他为心藏万事而波澜不惊,周丞相当日触柱而亡,他定不会轻易放弃报仇。”
“你放心,今日你救了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你和暖玉性命。”
她并未回复顾言蹊的话,目光飘向远方,漆黑夜空如同巨大幕布笼罩这片土地,仿佛所有人都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