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姓名？”
“林小宝。”
“年龄？”
“22岁。”
“哪个班的？”
“14级计算机系3班。”
单调的键盘敲打声，在N城大学一间堆满书籍的办公室里回荡。林小宝坐在办公桌前黑色的坐椅里，看着刑警段小威低头记录这一问一答，她只觉自己口干舌燥，神经绷紧到极致。
一缕晨光斜晒入办公室，细细密密的灰尘，在阳光中胡乱飞舞。不由自主地，林小宝眼前又浮现刚才看到的情景。
就在二十分钟前，自己在学校小树林附近，亲眼目睹同宿舍的同学张青青，那个昨晚还对自己大声呵斥，横眉冷对的富家千金，居然就这样毫无生气的躺在医护人员的急救担上。
初秋，几只好大好大的苍蝇，在张青青肿胀到发紫的脸颊上飞舞。她那一头平日里视若珍宝的浅栗色长发，像茅草一样打着结，发梢上还沾染着又脏又臭的细小泥块。
或许，是因为张青青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又或许是因为她那灰白的脸，以及嘴角上一抹猩红的血迹，围观的女生中，有人“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医护人员戴着蓝色大口罩，抬着担架，动作快捷地从人群中穿过。在经过林小宝身边时，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忽然让她感觉胃部一阵翻涌和抽搐。
林小宝忍不住蹲下身子，后背倚靠在树干上。她大口喘着气，眼前阵阵眩晕。
眼前的这一切，和两个月前的那一幕何其相似。
同样是清晨，同样是血肉模糊，同样是嗜血的苍蝇。
不同的只是，那一次，是张青青收到一个死亡快递。
林小宝记得清清楚楚，张青青拿着美工刀划开快递上层层粘着的透明胶带，一刀又一刀，所有人都好奇，包装如此严密的包裹，会是什么？
然而随即，宿舍里充斥着的此起彼伏尖叫声，或许是最好的回答。
一团分不出是什么动物的肢体，血肉模糊，连着早已被压扁的脑袋，静静的躺在拆开的快递盒子里。嗜血的苍蝇，就像刚才缭绕在张青青脸上的那样，在那一团腐肉上欢快地吸食。
正当自己沉浸在回忆中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林小宝？”
林小宝浑身一颤，扶着树干站起来，转身看到一个男子，手执黑色警察证在她眼前停留了会：“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
林小宝大为震惊。她是刚才蹲的太久，腿都麻了，一下子没法走路，只得靠着树，失神地看着警察证上写着的名字：段小威。
“段警官，找到刘子良了。”
一个皮肤白腻，五官端正的女警，一路小跑着过来，好奇地看了一眼林小宝，随即转过头，对着段小威说道。
高高瘦瘦的刘子良站在女警身后，焦虑地盯着林小宝苍白无助的面容，轻轻摇了摇头。
……
“再说一遍昨天晚上的事情。”正在做记录的段小威忽然发问，将林小宝拉回现实。
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刑警特有的味道。林小宝抽动了下鼻子，茫然地看着他，随后又下意识地说：“昨天下午，张青青取了一千块钱放在宿舍。后来钱不见了。她就说是我拿的。”
“等下。”段小威打断了她的话，“你一直在宿舍？”
“嗯。我生理期第一天，肚子很不舒服，一天没有去上课。”
段小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道：“继续。”
“她在那边指桑骂槐，说不过是一千块钱，就吓得连被子都不敢拿回来，放在别人宿舍里。”林小宝说到这里，原本安静放在裙子上的双手开始绞动。白皙的脸上，因为激动，淡淡染上一层红晕。
“什么被子？”
段小威皱了皱眉，直直盯着林小宝，探究的眼神似乎要把她看穿。
林小宝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朝他快速瞥了一眼，右手将垂落在脸颊上的头发夹到耳后。
要说起来，林小宝模样虽然极其普通，但胜在肌肤雪白，抚弄黑色头发的神态，倒是另有一种轻柔妩媚的态度。所以，应该会有不少男孩迷恋上这种女生。段小威暗暗想着，右手食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这是自己进行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昨天天气很好。我把被子拿到天台上晒晒。下午收被子的时候，发现忘带宿舍钥匙了。于是就在隔壁宿舍等到她俩回来，前后半个小时吧。”
“可是你刚才还说，自己昨天一直呆在宿舍里。”
林小宝愣了下，瞬间低下头，她此刻懊恼的恨不得咬掉舌头。自己这都是在说些什么呢！
“我，我，我刚漏说了。下午她俩出去买水果，还打水。然后我去收被子。结果忘记带钥匙，被反锁在外面，直到她俩来了，我才进宿舍。”林小宝语气慌张起来，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脸都涨红了。
段小威微微眯起细长的黑色眼睛，犀利的眼神将她全身上下扫了一遍。这眼神，猛然之间让她想到那只躺在快递盒子里，腥臭无比的动物尸体眼睛，直勾勾的，带着能看穿周围的一切的神气。
林小宝整个人呆若木鸡，茫然无措地看着段小威。
“继续。”或许是感觉到自己过于严厉，已经吓到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孩，段小威放缓了声音，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林小宝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她接着说：“后来，我就争辩了几句。结果她说我抱着被子不敢回宿舍，就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据，欲盖弥彰。”
“然后呢？”
林小宝抬起手，有点狼狈地擦了擦眼睛：“我说不过她，就跑出去了。”
“跑出去？当时是什么时间？”
“差不多是刚过十一点。”
“这么晚跑出去？”
“嗯。后来我在女生宿舍楼底下遇到刘子良。他带我去教学楼的实验室机房过了一晚。”说到这里，林小宝有点尴尬地看了段小威一眼，补充道：“因为刘子良跟着罗教授在做课题，所以有实验室钥匙。”
“你和刘子良什么关系？”
“只是很普通的同学关系。”
“从女生宿舍楼到实验室机房的路上，有遇到什么人吗？”
“遇到别人？”
林小宝困惑地皱起眉头，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当时很晚了，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同学。”
“中间没离开过实验室？”段小威怀疑地问。
林小宝肯定地点了点头。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清晨小树林边传来的喧哗，她现在应该还没回宿舍吧。
林小宝涩涩地想，实在不想再见到张青青的那张脸。
但现实却是清晨六点多钟，自己还趴在桌子上睡觉，就被教学楼外的纷扰声闹醒。抬起头，看到同样不知所以的刘子良。他也刚醒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刘子良捏了捏脖子，感觉自己全身酸痛。也是，趴在课桌上睡了一晚，怎么可能会舒服呢。
仿佛是回答他的问题，他问话刚一出口，救护车的声音却是由远及近地传来。
这下，他俩的脸色可都变了。
不会真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两人慌忙扑到教室窗前，看到不少学生都围在小树林边，附近停着两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汽车。
“坏了，小树林那边出事了。”刘子良低声叫道。
“谁？”林小宝头发乱蓬蓬的，心跳得厉害。她把窗打开，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出事的人是……张青青！
“你小心，别摔出去。”刘子良一把抓住她的后背，却感觉林小宝居然浑身发抖，“你怎么了？”
林小宝一声不吭。她凝神看着几个最先赶到现场的民警，将蓝色警戒线系在树上。
“看来事情还不小呢。”
刘子良喃喃自语。此刻他已经睡意全无。摸了摸口袋，是空的，手机还在自己睡觉的桌上。
果然，一翻手机，里面有，好多条没有阅读的信息和未接来电。此刻，整个学校都沸腾了。所有人，所有群，都在讨论同一件事情。
“张青青出事了。”刘子良拿着手机，半张着嘴，对着林小宝愣愣地说。
林小宝脑袋“轰”的一声，感觉全世界似乎在眼前要爆炸了！
怎么真的是她！
她真的出事了！
……
听到这里，段小威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下。
按照林小宝的说法，她是晚上十一点左右，离开女生宿舍楼，然后就进入实验室机房，直到半个小时前才离开实验室，期间没有去过第三个地方。
“有人能证明你从昨晚进入实验室后，就一直待在里面？”
林小宝摇了摇头，硬着头皮说：“除了刘子良，没有别人。”说完，她又无力地补充了一句：“真的没有出去。”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说辞很没有说服力。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寂静。
毫无预兆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计算机系主任罗怀志教授，以及女警李美兰，和学生刘子良。
“段警官，这些是我刚才记录的。”李美兰看了林小宝一眼，走到办公桌前，微侧着身子，将刚才对刘子良盘问的记录本，递给段小威，他匆匆翻看了一遍后，一抬头正好看到刘子良注视着林小宝的眼神。
段小威思考了下，看起来反复问林小宝，也得不到信息。于是，他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那么，我们一起去实验室机房看看。”
听到这句话，刘子良的右手微微捏紧了。林小宝不由自主轻轻蹙了下眉头，紧紧盯着办公室角落里摆放着的几盆绿叶植物，一动不动。
2
实验室大楼和小树林，中间只是隔着一条狭窄道路的距离。从办公室出来后，几个人不过走了十分钟，就来到当天晚上，林小宝和刘子良过夜的教室。
“你看，实验室机房大楼外面的摄像头，能拍到每一个进大楼的人。但是，”段小威绕着实验楼转了一圈，发现学校只是在进楼的方位，安装了两个监控摄像头，“但是，如果从实验室机房，从窗户翻出去，走这段路，躲过一个摄像头，就能到小树林。”
这是一栋民国时期的建筑物。整栋楼共四层，阳台柱子是白色柱状体，呈瓶状，造型优美；暗红色的墙砖面上，爬满了绿色藤蔓植物。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林小宝或者刘子良，他俩站在这个角度，看到张青青急匆匆走向教师宿舍楼，他们想要阻止的话，是轻而易举的。”
罗志怀字斟句酌地说。他也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一点。
罗教授是典型的城市精英。他大约四十多岁，头发剪得极短，穿着一件笔挺的浅蓝色衬衫，系了一根黑色细条领带，左边衬衫口袋边缘，扣着红色菱形网格状校徽；一条裁剪合体的灰色西装裤，显得整个人精神干练。
林小宝听到罗教授指名道姓，脸色瞬间苍白了。她茫然地看着阳光透过窗，直晒到地面上。
“当天晚上，你俩是在二楼最东面教室过夜。这里，正好是摄像头的拍摄盲区。虽然是二楼，但是，”段小威推开机房木质窗户，非常轻易就钻了出去，沿着墙面水管铺设出的几个凸出点，只花了半分钟不到，就站在地面上，“你看，事实证明，这一路爬下来，是非常顺利的。”
段小威拍了拍手掌上的灰，紧紧盯着站在二楼窗前的刘子良说；而后者的脸色，忽然变得非常难看。
站在一边的罗教授，脸色同样也不好看。
毕竟，刘子良和林小宝，是系里成绩非常优秀的两个学生。不过，在他印象中，他俩似乎只是很平常的同学关系。怎么这次就凑巧在一起了呢？
“而且，张青青脑后伤口化验结果显示，只要身高是在一米七左右，不论男女，拿着器物砸过去，都能轻而易举造成头部重伤。”段小威站在楼下，故意看了林小宝一眼，随后将目光转移开。
林小宝仿佛没有听到段小威在说什么，只是看着眼前成片的树林发呆。
这里，是学生们称为小树林的地方。树木枝繁叶茂，白天阳光都很难完全穿透层层树叶，更别提晚上。虽然小径周围有那么几盏路灯，但是整体照明程度还是偏低。
不过，这条路本来就不是通往教学楼、宿舍楼的必经之路，再加上小树林附近绿茵湖，在百年校史中发生过好几起学生溺水身亡事件，因而一到晚上，这里几乎没有人经过。
众人止步于小树林边蓝色警戒线周围，林小宝失魂落魄地看着眼前十几米远的泥地上，有一大块深深的，被人拖拽过的泥地痕迹。
张青青应该就是在这个位置被人袭击的吧。
“很可惜，现场被破坏的很严重。”
毫无预兆地，段小威声音突然在自己身后响起，林小宝吓得浑身一哆嗦，双手不由自主住着警戒线，但最终还是没有回过身子。
她不想和段小威鹰一般尖锐的视线碰触。
N城这段时间连续下雨，整个小树林泥地上踩满了脚印，但都停止在中间的那块有着浅坑的地方。
林小宝觉得自己眼睛发酸。她松开抓着警戒线的手，揉了揉眼睛。这时，小树林南面，学校工地处忽然发出一阵阵机器的轰鸣，以及工地打桩的声音。这声音在空寂的校园里四下扩散，重复，单调，一声声，一阵阵，简直就是砸在自己心里。
“轰。轰。轰。”
“轰。轰。轰。”
这声音，就跟半年前发现的，若隐若现跟着自己的影子一样让人心惊。
林小宝沉沉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紧紧抿紧嘴唇。
还记得那个下暴雨的傍晚，她被困在自习教室大楼门口。眼看着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而自己去美术馆打工的时间就要到了……林小宝深呼吸一口，刚往雨中跑了两三步，就被同学小包子一把拉住。
“你不是有伞吗？”小包子指了指教室门口红色的塑料桶，里面插着很多伞。
“我？我没有伞啊。”林小宝摇了摇头。这雨真大，她也希望自己有伞。
“怎么不是你的呢。我就不信了，还能有第二个人叫林小宝。”小包子翻了个白眼，跑到塑料桶边抽出一把黑色的木质大伞。伞柄上黏着一张大大的白纸，上面用黑色油笔龙飞凤舞地写着：14届计算机林小宝。
“呃。”林小宝接过伞，奇怪的看着纸上写着的字。
“好啦好啦。小宝，我们有伞了。你回宿舍吗？我们一起走。”小包子欢呼起来，兴奋地抓着林小宝的胳膊，两人一起走回了宿舍楼。
后来，这把伞就一直搁在宿舍里，再也没有人用过。
如果说，这不过是一件很“小事”，那么后来，她遇到一件更为怪异的事情。而且，这次的事情，可说是救了自己一命。
那是个盛夏的午后，阳光明亮的刺人眼，从图书馆大门口到拐向住宿楼的这段路上，完全没有任何遮挡骄阳之处。
林小宝抱着人工智能参考书，匆匆走出图书馆。走了没多少路，地面上忽然出现一片遮挡的暗影。
这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忽然被人从身后抓住，狠狠往后一拽，顿时，林小宝摔倒在地上，还没等她回过神，忽然一个花盆从天而降，在她眼前摔得四分五裂。
只要再多跨出一步，这只花盆就砸在自己脑袋上。
林小宝吓得血色全无，瘫在地上，手掌和膝盖都擦破了，手中的书甩在离自己五六米远的地方。
后来，学校经过调查，说是图书馆保洁工人在擦拭花盆时，失手掉了下去。但是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呢，是谁呢？
有同学恰好路过，看到了整个事情经过，可是他们想了半天，也只是模模糊糊的形容：“一个穿着黑色短袖，带着一顶鸭舌帽的男生。把女生推开后就走了。”
没人知道他是谁。
如果说，怀揣着“有人在暗中保护自己”想法来看待生活中的巧合，乍一看似乎还挺温馨，但是当这种不知名的力量介入生活频率越来越高时，林小宝开始觉得害怕了。
虽然没有证据，但她终认为，张青青收到那个可怕的动物尸体快递，就是这个神秘的影人干的。
那是一个秋天的夜晚，因为画廊承接了国内小有名气画家的画展，那段时间几乎所有人天天都在加班。当时，她已经尽力赶早回来了，但依然被关在宿舍外。
不过是晚上十一点，张青青就将宿舍门反锁，佯装自己睡着了，还不让同学给林小宝开门。于是那一晚，林小宝只能敲开隔壁宿舍的门，和同学挤了一晚。
一个星期后，张青青就收到了那个可怕的动物尸体快递。
说实话，在看到张青青打开快递盒子后惊慌失措的表情时，林小宝倒是有点好笑；但转眼一看到盒子里那团东西时，她也忍不住脸色大变。
那天晚上，林小宝第一次失眠了。她确定，身边总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虽然目前看起来，似乎是在“保护自己”，可是细思极恐，当自己所有行为，心里想法，统统被人窥觊的时候，这种感觉是在太恐怖了。
所以，张青青在小树林遭到袭击，也是那个神秘的影人做的吗？而这一切，只是是为了“帮助自己”？
明明是秋天的午后，林小宝的额头上居然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她抬起手抹了把汗水，这个动作却招来李美兰的注意。
“那么，希望你们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了没有说。”段小威站在一边，轻轻说了一句。
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林小宝低下头，偷偷瞄了一眼离自己几步远的刘子良，他好像根本没在意段小威说的话，只是出神的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3
从实验室机房回来后，段小威和李美兰找来了林小宝宿舍同学王玫音进行单独问话。
和林小宝温婉的性格不同，王玫音看上去就是风风火火，直来直往的女生。这天，她穿着白色长袖T恤，浅蓝色破洞牛仔裤，黑色球鞋，头发扎在脑后，非常利索地坐在段小威面前。
傍晚的阳光斜晒进办公室，窗外传来男生打篮球的欢呼声。
“张青青和林小宝吵架的时候，你都在场？”
“是。”王玫音清脆地说，她挺直后背，一脸严肃，直勾勾地盯着段小威看。在很多问题上，她的回答和林小宝的几乎一致，但有些地方，却有所不同。
“小宝跑出宿舍后，张青青立刻说，要把偷窃事件汇报给辅导员。我劝她，在事情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不要冲动。可是张青青这人的脾气，没人劝得住她。”
“然后她就给老师打电话？”
“对，当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但是辅导员电话居然一直在通话状态。于是她就嚷嚷着，要去教职工宿舍楼找辅导员，当面去讲。”
“她当着你的面打的电话？一直在占线？”
“对。而且开的还是免提，确实电话占线。”
段小威用笔敲着自己记录的小本子，皱着眉头推过两张照片给她，说道：“这是张青青的吗？”
第一张照片上拍的是一串钥匙，钥匙扣上还挂着一只粉红色的KITTY猫。不过早已沾上很多泥，看起来脏兮兮的。
第二张照片，是一个粉红色的斜跨包，上面还有和风绘图。
“这些都是她的。”王玫音点了点头，把照片还给段小威，“这只粉色的包包，是她暑假去日本旅游买的，还给我带了一个。”
“晚上出去的时候，她没有带手机吗？”
因为现场勘查下来，发现缺少了学生出门一定会带在身边的手机，这不得不让段小威产生怀疑。
“这不可能啊。当时她背着包出去，手机钱包和钥匙，一个都不会少。”王玫音断然道。不论怎么说，自己和张青青平时形影不离，她的生活习惯自己可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段小威身子往前凑，感兴趣地说：“你确定她有带手机和钱包出去？”
“恩。她俩吵架的时候，还砸了一个热水瓶。后来是我收拾的宿舍，每个角落都擦到了，没有看到有张青青的手机和钱包。”
听到这个回答，段小威的表情稍微明快了一点。他拿出一个塑料袋，递给她说：“隔着塑料袋你可以看看。”
这是一个银色的哥特式十字架挂链，风格非常粗犷，拿在手上沉甸甸的，不过上面也沾上了点泥土。
“是张青青的吗？”
“这肯定不是她的。”王玫音不以为然地说，直接把东西还给段小威，又附加了一句说：“这应该是男生的吧。”随后，她又加了一句话：“凶手留下的？”
“这个。”段小威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地对她说：“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感谢你的配合。”
“这没什么。也没有帮上什么忙。”王玫音站起身来，慢吞吞地走向办公室门口，在打开门之前，终于憋不住又扭头说：“那个，我可以问一下吗？”
“什么？”段小威询问的看着她，李美兰的视线也瞬间向她投来。王玫音有点窘迫，硬着头皮问道：“那个，张青青没事吧？是林小宝干的吗？”
“目前我们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段小威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凶手是谁，还没定论。”
可是，虽然段小威这样说，但是，林小宝依然被警察带到了公安局。虽然一路上，警察们对她的态度也是挺和气的，但她依然心跳加速，手脚都在发抖。
林小宝很想找个机会问问刘子良，警察都问了他些什么。但是自从他俩在小树林被警察带走后，根本就没有机会单独交谈。就在刚才，她眼巴巴看着刘子良和几个警察在教学楼的走廊里迎面走来，然而最终只是和自己擦肩而过。
不过，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到刘子良朝着自己摇了摇头。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她琢磨了半天也没猜透，感觉每件事都是，但又感觉都不是。
其实，就算大家都说每个女生都会自恋，林小宝也绝不敢相信那个在暗中保护自己的男生会是校草刘子良。再说了，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会给张青青寄恐怖快递的男生。
可是她也想不通，当自己晚上十一点半，拼着一股子怒气跑出女生宿舍楼的时候，刘子良为什么会在楼下徘徊？如果是等人，那又为什么自告奋勇陪着自己去实验室？
林小宝脑袋昏昏沉沉的，从上午到下午，她被问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差不多的问题，感觉人都被绕晕了。
就在刚才，得知自己要被带去公安局的时候，她一下子慌张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警察，真不是我干的。我没有做这个事情。”她站在警车前，抓着自己的衣服角，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只是协助调查而已。别紧张。”李警官拉着林小宝的胳膊，温热的体温从指间传递到她的皮肤上，有一种让人稍微镇定的安抚感。
林小宝不情愿地钻进车里，在关上车门的一瞬间，她看到有好些同学站在不远处，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她扭过头，紧紧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才沮丧地睁开眼。
唉，其实说起来也真是让人郁闷。因为是生理期的关系，自己脾气变得焦躁。如果张青青过几天诬陷自己，自己或许也不会这样情绪激动吧。
林小宝在心里不停的自责，直到警车开进公安局的停车场。下车的时候，她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公安局大楼，心里有点发颤。
“没事，加油。小宝。你没有做坏事。”
林小宝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可是在跨上大楼台阶的时候，她还是腿一软，踉跄了下，幸亏身旁李警官及时抓住了自己。不然，一定是会摔下去的。
李美兰带着她走进一楼中间的单人办公室，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就是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墙上有一个黑框白底的钟，白炽灯光亮的让人心惊。
“你先坐一会，我去给你拿杯水。”
“啊李警官，不，不，不用了。”林小宝受宠若惊，说话都结巴起来。可惜她话还没有说话，李美兰身影就消失在门后。
林小宝战战兢兢坐在椅子上，瞪着房间里的几张黑色塑料椅，心里忐忑不安。她咬着嘴唇，双手像在学校上课一样，摆在桌上，可是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过了好一会，李美兰端着水杯，打开办公室门，在她身后，是另外几个男警察。他们中有人穿着制服，有人穿着便服，冷峻的神色和室内紧张的气氛，让林小宝感觉自己就是个犯人。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李警官把水放在林小宝眼前。
林小宝不敢朝他们看，只是看着桌子上的这杯水，感觉自己手脚似乎都不知道怎么放。
一名年纪比较大的警察，坐在林小宝对面，他摊开棕色笔记本，又将黑色水笔竖在本子上，随后说道：“先讲讲和张青青吵架经历吧。”
又是这个问题。林小宝微微叹了一口气。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回答，她今天已经说了不下三次了。
“张青青是我的室友。她昨天中午去取钱……。”再一次重复这些内容，她已经有一种流利的，驾轻就熟的感觉。是不是警察每次都要这样反复盘问呢？林小宝也搞不清楚。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刘子良和她一起去实验室过夜的部分。
“你和刘子良是什么关系？”
“同学。”
“同学？什么关系的同学？”
“就是很普通的那种。”林小宝有点狼狈。
“很普通的关系，就陪着你去教室？”坐在一边的年轻警察怀疑地看着她。
林小宝刚刚平静的心又一次狂跳起来。她抓着自己的衣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是的。或许，因为他是我实验组的组长？我也很奇怪。可能是他看我哭的太伤心了吧。”林小宝喃喃自语地低下头。
心底里，浮起一个瘦削挺拔的背影。那是刘子良关上教室门时，留给她的身影。
是的，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刘子良在晚上十二点多，走出了教室。
当时她趴在桌子上，可能是因为刚才又是哭又是闹，整个人已经感觉精疲力尽，所以到了实验室里，刘子良帮她拖了几张小桌子，拼成大桌子后，她直接爬了上去，昏沉沉的睡过去。
可是，这桌子睡着毕竟不舒服，更兼刚才情绪激动，林小宝总觉得自己思维很飘忽，无法像平时那样入睡，而且感觉似乎还是趴在桌上舒服点。
她想，不如轻轻爬下来，睡在最后一排吧。
而且……刘子良从进入教室的那一刻起，就抱着手机，不停的发信息。
隔着一层淡淡的月光，林小宝偷偷看着刘子良，一时间有点恍惚。他真帅气，还那么善良，怪不得学校里喜欢他的女生那么多。
刘子良正在专注发信息，是在和女朋友聊天吗？林小宝猜不透。她刚悄悄爬下桌子，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话：“我吵到你了吗？”
“啊？”林小宝愣了下，赶紧否认：“没有没有。”
“唔。那就好。”刘子良抓了抓头发，有点尴尬地说：“我现在要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的。你一个人在教室里怕吗？”
“不会不会，我胆子很大的。”林小宝违心地说。她也不好意思问刘子良出去干嘛，只是呆呆的看着他走出教室门的身影。
直到刘子良把教室门关上了，林小宝忽然醒悟过来，将教室灯都打开。这一屋子的灯光，能让她安心点。
大约过了大半个小时，刘子良才回到教室。不过他的神色不是很好，虽然极力想装得若无其事。
当时，应该是午夜一点多了吧。
……
“有人能证明你在午夜十二点到一点之间，都在教室里吗？”警察加重了询问声，林小宝的后背已经没有最初挺得那么笔直了。所有人都看的出来，她的神色不对劲。
这对警察来说仿佛打了一剂强心针。
“应该没有吧。那个时间点。”林小宝摇了摇头，艰难地说。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个时间点会有谁出现在校园，而且还能作出有力证明，表明自己是在教室里。
分散在房间里的几个警察相互交换了眼色。他们细细梳理刚才问过的部分，逻辑上似乎无懈可击，但是林小宝的神态告诉他们，她应该有所隐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警察们总是在反复询问同样的问题，试图从她的每一次回答中，寻找到不一样的地方，作为案件的突破口。可是，林小宝每次机械化的回答，几乎都一样。
已经是午夜一点多了。
林小宝已经喝干了第五杯水。房间里白炽灯光亮的就像剑身上散发出来的寒光，直直刺到她的心中。
“根据你自己所说的，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前后进入实验室，到下一天清晨六点半，你和刘子良一直在教室，没有出去过？”这个问题再一次被提出。已经反复问了很多遍了。
林小宝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抬起头，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警察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她微微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
往日这个时间，林小宝早就趴在宿舍那张铺着蓝白细条纹方格床单的小床上入睡了。可是现在，她居然亢奋到一点睡意都没有，不过肚子里因为灌了太多水，倒是很想上厕所。
警察没有再询问，双方陷入了沉默，只有墙壁上白纸灯管发出一阵阵的声音，周围还扑飞着一群小飞虫。
林小宝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子。
刘子良在干嘛呢？刚在下车的时候，她看到他也被带到了公安局。此刻，应该是和自己一样，被警察盘问吧。
正在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敲响了。
陡然间听到着外来的声音，房间里所有人神经瞬间绷紧。
“老刘。”站在门外的是段小威。他没有走进房间，只是站在门口，对着房间里年纪最大的警察招了招手。不过，林小宝明显感觉到段小威犀利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一扫而过。
房间门再一次被关上了。随着闭门时轻微的“砰”一声，林小宝的眼睛不由自主抖动了下。
这里的空气沉闷的可怕。
过了五分钟，房间门再一次被打开。
“你可以回去了。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老刘面带一丝笑意走进来，对着林小宝说。
“额？”林小宝睁大眼睛，又惊又喜地看着他。
和刚才的严肃冷峻不同，老刘笑眯眯地说：“真是辛苦你了。哦现在都很晚了，宿舍楼进不去了吧？要不，小李，你陪着她回去，给学校打声招呼。”
“好的。”李美兰收拾好本子和笔，朝着林小宝点了点头。
林小宝站起神来，看着一屋子的警察先后走出办公室后，她不由长吁一声：“李警官，我没事了吧。”
“是啊，不过以后还是需要你的帮助，先给你道谢了。”没等李美兰回答，走在最后的警察老刘插嘴说道。
一抹刚刚绽放的笑容，瞬间凝结在林小宝的唇边，神经又绷紧了。
4
段小威走到公安局三楼的卫生间，看到老刘和陈笑正躲在里面抽烟。两个人看起来精神都不太好。
“早啊。”段小威朝着他俩打声招呼。昨天晚上他抓到了嫌疑犯后，回家小睡了几个钟头。
“你小子运气真好，这次的案子你又立功了。”陈笑的眼睛满是血丝，本以为林小宝是个突破口，就在他想着再加一把力，努力攻克的时候，没想到段小威居然抢先一步，找到了重大嫌疑人。
“具体怎么样还不一定。不过等那女学生醒来就好了。可是就怕搞不好救不过来。听说学生家属一直在医院里哭，学校的压力也不小，上头也该给我们压力了。”老刘摇了摇头，掐灭了香烟，将烟头扔进垃圾筒。
“如果学生醒不来就糟糕了。不然这个案子还是很好搞定的。”陈笑吸了最后一口香烟，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三楼小型会议室里，大家都已经准备就绪。笔记本，黑色水笔，还有水，都放置好了。
“所以，队里还是要有个美女，大家工作起来才会觉得舒心嘛。”陈笑将身子凑近正在倒水的李美兰，嬉皮笑脸地说“怎么样，这次案子和我一组吧？”
李美兰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说：“队长已经把我和小威哥分在一组了。”
“啧。”陈笑抓了抓头发，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小威哥，又是小威哥。”
大家都知道陈笑喜欢李美兰很久了。不过李美兰是冰山美人，工作好几年了，光见追求她的男生一大把，就是不见她动心过。自从上次她和段小威搭档，侦破了尼罗江上的无头女尸案子后，队长倒是认为他俩是一对好组合。
正说着，会议室里的气氛忽然一变。
坐在最后一排的段小威朝门口看去，只见队长和副局长都进来了。看来，这次的案件很是受到重视。
等大家都就座后，会议正式开始。
在负责现场勘查的技术人员做了汇报后，老刘叙述了案件的基本情况。
受害人张青青，二十一岁，是N城大学14级计算机系三班的学生。10月11日晚上十点半开始，因为怀疑林小宝偷了她一千块钱，于是开始吵架，直到晚上十一点十五分跑出宿舍。
根据同宿舍的王玫音说，张青青是要去找系辅导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最终会出现在和系辅导员住处相反的小树林。另外，根据王玫音说，张青青当时是因为打不通辅导员电话，才决定亲自去找她。但是根据系辅导员后来的反馈，当天晚上没有人给他打过电话。
受害人遇害时间被推定为午夜十二点十五分到十二点四十五分之间。根据受害人伤口推测，凶器应该是类似棍子形状的器物。不过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凶器。
在案件发生六个小时后，也就是清晨六点，13级体育系学生庄康在跑步时发现受害人。后来，我们找到了嫌疑人林小宝和刘子良。刘子良也是14级计算机系三班的学生。
当天晚上，根据林小宝所说，她因为被张青青陷害所以情绪激动，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跑出宿舍楼，正好遇到刘子良。后来刘子良带着她去计算机系实验室过夜。两人从晚上十一点十五分前后进入实验室，直到下一天清晨六点半，都没有踏出过教室一步。但是找不到第三者证明。
此后，我们根据现场找到的一根男性佩戴的银质项链，在走访了学生、老师和保安后，有人指认，曾经在保安丁立瑞的身上看到过。当我们找到丁立瑞的时候，他神情非常慌张。后来承认项链是自己的。嫌疑人非常狡猾，一开始拒不交代案情。直到我们在离他住所不远的垃圾箱里，翻出一个HELLOKITTY的钱包，钱包样式和受害人包内钥匙扣的风格一致，里面还插有美发卡、银行卡后，丁立瑞终于交代，他曾于午夜十二点半经过小树林时，听到里面有不正常的声音。等他走进去时，看到受害人躺在地上，有意识但是不能行动，于是就趁机拿走了她的钱包和手机。手机已经被他转手卖给了路人。钱包里共有一百二十五元。
另外，丁立瑞还透露，他在进出小树林时，都经过实验大楼，看到林小宝和刘子良所在的教室亮着灯，还有人影晃动。
目前已经得到确认的信息就这些。
听完老刘的汇报，大家虽然看起来比较严肃，但是和之前所有人情绪相比，已经轻松很多了。大家都觉得，这个案子的一大半已经破了，并不是什么棘手的案件。
会议结束后，刑警们回到各自指定的任务小组里。
“首先，需要查清楚丁立瑞和受害人的关系。段小威你和李美兰现在先去医院看下张青青情况，然后去学校走访。”
“好的。”听完队长指示，段小威回答道。
“其实只要张青青恢复意识就都好办了。但是也不能排除意外情况。总之，你们尽量把关系和状况搞清楚。”队长的口气缓和下来，似乎他也觉得情况很乐观。
走进停车场，段小威将车钥匙塞进汽车，按下启动键，发动了汽车。李美兰坐在副驾上，系好安全带。他俩驱车前往医院。
“真希望张青青能醒来，这个案子就能快刀斩乱麻结案了。或者那个丁立瑞干脆自己交代，是他打伤了张青青。”车开动后，李美兰靠在椅子上，咬着嘴唇说。
段小威一边开车，一边注视着路况，过了好一会才说：“说不通。按照丁立瑞之前自己说的，他和张青青不认识。那么，张青青为什么会跟着丁立瑞出现在小树林？我们在现场没看到有拖拽的痕迹。另外，按照丁立瑞这种钱包扔在附近，自己链子都能掉在现场的拙劣手段，我们不可能找不到他的行凶凶器。”
“也许丁立瑞那时喝多了，喝的脑袋断片了？他不是说那天晚上，和朋友在大排档吃龙虾喝啤酒，喝的有点多。”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就是酒后行凶。可问题是现在找不到行凶工具，而且丁立瑞也咬定自己只是抢劫没有行凶。”
“真见鬼。现在只能是希望张青青醒来了。希望她能坚强点。”李美兰着急地连连叹息，脚尖轻轻的汽车的脚垫上打圈。
“而且，我始终觉得林小宝和刘子良有问题，还有那个据说没有打通的系辅导员电话，都是疑点。”在等红绿灯时，段小威忽然冒出这句话。
这时，汽车拐了个弯，快要到医院了。
“小威哥，你的意思是？”李美兰扭过头看着他，问道。
“我觉得打伤张青青的另有其人。不过，这些只是我的怀疑。你别对任何人说。目前还没有证据。”
李美兰点了点头，汽车开进了医院地面停车场。一道耀眼的阳光，透过车玻璃窗，瞬间刺的她眼睛都睁不开。
张青青是在医院住院部三楼的神经外科病房。段小威和李美兰从电梯里刚一出来，就看到空寂的长廊上，有一对中年夫妻面容憔悴，互相靠着坐在长椅上。根据护士指点，他们找到负责张青青的主治王医生，一个接近五十岁的，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
他刚结束了另外一台长达五个小时的手术，看起来非常疲惫。在弄清段小威和李美兰的身份以及来意后，王医生一把摘下自己的口罩，有点为难的把手插进白大褂口袋中，说：“病人目前的状况很不好说。太专业的东西我也不给你们说了，她是颅脑骨折，对大脑造成了影响。目前是处于昏迷状态。”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来？能醒来的吧？”
看着李美兰着急的表情，王医生把口罩折起来，放在口袋里，摇了摇头说：“这个不好说。她能不能醒来还是个问题。醒来后，能不能恢复记忆，或者说这一段记忆还有没有了，都是未知数。”
他俩和王医生一边说一边走向张青青的病房，这时坐在长椅上的夫妻赶紧站起身来，快步迎了过去。
“王医生，张青青她什么时候能醒来？”提问的是张青青的母亲。此刻她穿着的半身裙满是褶皱，一双眼睛哭的红肿，嘴角上还起了干疮。
段小威落后王医生几步，他上下打量着张青青的父母。
看的出，这对夫妻经济状况很不错，衣服剪裁都很精致，气质也很好。不过他们已经被独生女儿遭遇的横祸打击到了，眼下精神状态非常差。
“这。”王医生又一次为难的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警察。他轻咳了一声，安抚地说：“我们正在积极治疗，等她情况再稳定一点。”
“那就是说，很可能醒不来了？”张青青的母亲用尽了全身力气，颤抖着说出这句话，泪眼滴滴答答掉下来了。站在她身旁的男子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
张青青的母亲已经说不出话来，她蹲在地上，整个长廊回荡着压抑的哭声。
段小威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但是细长的黑色眼睛里，闪烁着一股被压抑的情绪。虽然自己在警察这一行也干了很久了，但是每次看到受害人家属悲伤欲绝的样子，内心就总是会抑制不住地产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内疚感。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抓住凶手。
走进张青青病房，看着病床上的女孩紧闭着双眼，浑身插满管子的样子，他的心往下沉了又沉。虽然女孩此时看起来生命体征非常平稳，但是，张青青是重度昏迷，下手的那个人，根本没有留下余地。
5
初秋清晨的阳光透过阳台玻璃投射进来，刘子良躺在宿舍小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这时，他脑中蓦然间闪过一个想法：如果警察一直查不出真正打伤张青青的凶手就好了。他情愿自己戴着这顶嫌疑人的帽子过一辈子。
想到这里，刘子良微微叹了一口气，在小床上翻了个身。
床板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刘子良感觉自己脑袋好重，身体也很沉。昨晚，从公安局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后来到底有没有睡着，迷迷糊糊的，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只是一晚上紧闭着眼睛，强迫入睡，但是脑袋中总是不断上演着各种画面。
昨天，当警车载着自己离开学校的时候，刘子良透过后排座位的车窗，看到呆呆站在人群中的董美枝。
直到围观人群已经散去时，可她依然保持那个动作：双手神经质的抓着粉红色的小包，嘴巴微微张开，厚重的眼影似乎压的她眼睛都睁不开。
她那浓浓的舞台妆还没有来得及卸下，猩红的嘴唇让人产生一种触目惊心的震撼。
其实，男生心目中的女神董美枝，摘下她那张骄傲的面具，只是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对抓在自己手心里的东西都不肯撒手的小女孩。
董美枝在小学四年级时，亲眼目睹母亲从楼上跳下去。在警察调查死因的时候，人们才发现，原来这个丈夫事业有成，女儿乖巧，生活条件优越的家庭妇女，常年遭受抑郁症的折磨。
有厚厚一沓医生开的病历为证。
后来，刘子良的母亲带着他嫁给了丧偶的董美枝父亲。没错，刘子良和董美枝是再组家庭的两个孩子。他们之间虽然以兄妹相称，还在同一屋檐下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考上同一间大学，但是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不过，他俩之间感情很好，就像一对亲兄妹一样。
“哥，听说已经内定王朵朵出演朱丽叶的角色。”在这句话的后面，是数十个抓狂的表情。
刘子良的心猛然抽紧了。她说的是学校为庆祝建校一百周年举办的话剧表演活动。这次活动学校搞的非常隆重，尤其是作为庆典压轴大戏的话剧表演，能在里面获得角色，是很多同学所向往。
“怎么可能。哪里来的小道消息。我都不知道。”刘子良慌张地按下发送键。
如果说别人还不了解董美枝，他是知道她对这个角色是多么的渴望。
她看完了几乎所有版本的《罗密欧和朱丽叶》的电影，甚至已经把英文原版书都背了下来。
考大学的时候都没有见过她这样认真。
刘子良当时就着急了，如果这次竞争不上，他几乎不敢想象董美枝的反应。她那悲惨的童年经历，令她性格变得极度神经质，一点点小事就有可能歇斯底里。
“骗人！哥哥都已经被内定为罗密欧了，那她一定是朱丽叶。”
“美枝，名单还没有公布，还有变数。”刘子良也觉得自己的安慰很苍白。他决定下一天去找话剧团管事的老高，和他商量下选角问题。
董美枝一直没有回复信息。刘子良非常紧张。一连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没得到回复，于是，他决定要去见她。
刘子良冲到女生宿舍楼底下，给她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很久，董美枝终于接起了电话，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恩？”
“你下来，我们聊聊。”
“我不。”
……
漫长的拉锯战后，董美枝终于答应见面。两人约定在实验室大楼的天台。
正当刘子良长舒一口气时，遇到从宿舍里跑出来的林小宝。听完林小宝哽咽地叙述，刘子良异常气愤，他是知道林小宝性格温和，平日里从不与人争执。
早先，在和林小宝一个小组进行实验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生心地善良，性格像水一样柔软，但同时也像水一样坚韧。比如说，她在完成多媒体制作的时候，花了整整十二个小时一点一滴制作了三分钟的片头。这让刘子良对她印象大大加分。
所以，能把她逼成这样，一定是张青青的问题。
刘子良立刻自告奋勇带着林小宝去了实验室，后来，他离开教室，去天台和董美枝谈心。直到董美枝看起来情绪很稳定地离开天台时，刘子良终于长舒一口气。回到教室后，虽然桌椅硬邦邦的，但是他很快就入睡了。
可是没想到，下一天自己居然被纠缠进张青青的事情中。出于一种很微妙的想法，他不想让美枝牵扯进这个事情。他怕美枝的情绪失控。
“反正不是美枝干的。”刘子良自言自语地说。
渐渐地，宿舍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他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反正也睡不着，刘子良索性慢腾腾地下了床，换上衣服，昏昏沉沉的走进洗漱间冲了个凉水澡。冰冷的水激荡在身上，让他瞬间清醒了很多。
6
林小宝和同事张一辰站在偌大的画廊展厅中，歪着头，两人对着墙上挂着的一幅新锐画家的作品看了又看，地上还堆着一些刚拆下来的木头框子。
昨晚林小宝从公安局回到宿舍已经快午夜三点了，但是下课后她还是和平时一样，去画廊做兼职。眼下，画廊承接了一个小有名气画家的画展，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所以虽然身子很累，但她依然打起精神去上班。林小宝摘下左手带着的白手套，捏了捏右边的肩胛骨，可能是因为连续两个晚上没有休息好，觉得腰酸背痛的。
这时，蹲在地上收拾木框的张一辰指了指林小宝的口袋，提醒她说：“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她犹豫了下，接通电话。
“是的。我是林小宝。哦……这样啊。好的。可是我在上班。恩好的吧。我在画廊最东面的展厅，您的话，出示身份证明门卫就应该放您进来的吧。大约五分钟后？好的。我在原地等您。”
林小宝带着疑惑，挂断了电话。
“警察打来的，说又有些事情要要问我。”
张一辰也听说了林小宝的事情，同情地看着她，说：“总是被警察盘问，感觉很不好吧。”
林小宝苦笑着点了点头。
来的还是昨天盘问自己的扑克脸段小威警察，还有那个漂亮的女警李美兰。
“这里布置得不错呀。”段小威抬着头，看着挂了一半的画。都是一些抽象派的油画，自嘲地说：“对于我这种不懂艺术的人来说，看到这种风格的图画，似乎绞尽脑汁也只有‘马蒂斯’和‘野兽派’两个名字。”
林小宝快步走到展馆角落饮水机前，倒了两杯纯净水递给他俩。
“昨天还真要谢谢你的配合。”李美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段小威背着手，绕着展馆走了一圈。
林小宝紧张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那个，”张一辰恍然大悟，她抓了抓头发，插嘴道：“小宝，我先去那边的馆了，一会再过来。”她说完后走了出去，还很体贴地关上展馆大门。
空旷的展厅瞬间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段小威转过身，走了过来。
“是这样的。有个东西想请你看一下。”段小威切入正题。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她。
相片上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略胖，皮肤挺白的，剃了个光头，眼神很凶悍，看起来像是在挑衅。在照片的后面，写着“丁立瑞”三个字。
“你见过这个人吗？或者说，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林小宝接过照片，看了好一会，摇了摇头，把照片还给了段小威。
“你仔细想想看，有没有在什么场合下，听说过这个名字。比如说，张青青提起过吗？”
“张青青？”林小宝喃喃自语，她竭力回忆，是不是有过这样的情形？
“仔细想想。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大概也行。张青青有和学校建筑工地上的工人来往吗？这个男人今年二十四岁，平时很喜欢踢足球。”
“踢足球？”林小宝眼睛一亮。
“怎么？想到了什么吗？”段小威紧紧抓住她表情的变化，追问道。
“张青青之前交往的男生，是学校足球队的。”林小宝想了想，说：“可是他们已经分手很久了。这个人伤害了张青青吗？”
段小威把照片收起来，说：“现在还不清楚是谁伤害张青青。我们也只是在例行调查。”
“那丁立瑞身边的人，有说他认识张青青吗？”林小宝急切地问。她是真得很希望能早日抓到凶手，洗清自己嫌疑。
段小威把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完，朝着李美兰点了点头，似乎准备走了。林小宝舔了下嘴唇，追问道：“别人说他俩认识吗？”
“抱歉，我们不能随意透露案件的侦查内容。”李美兰歉意地说。
“可是……昨天不是把我认为是嫌疑人吗？”林小宝鼓起勇气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虽然她觉得自己的态度，好像有点咄咄逼人。可是，一想到今天在食堂里，同学们看自己的眼神，她就一肚子的委屈。
“你的心情我很明白。不过，我们工作有规定，不能随意透露信息。不然很可能会造成不良影响，例如案件侦破进展迟缓或者是索性掩盖了事实的真相。这样的话，对你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林小宝呆呆地看着扑克脸说出这一长串话，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么，再想想看，还能想起什么事情？关于丁立瑞，张青青，哪怕说错了也没有关系。”段小威进一步提示。
“似乎，再也想不起来了。”过了好一会，林小宝犹豫地说。
“好吧。谢谢你的合作。如果你后来又想到了什么，欢迎随时给我电话。”段小威说道。
林小宝点了点头，目送着两个警察的身影消失在展厅门口，她松了口气。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能不能给他们带来一点启发。但是，好在这个扑克脸没有再次追问那天晚上的事情。
忙完了展馆的布置，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林小宝和张一辰约好去画廊边上一家拉面馆吃晚饭。这是一家装修很简单，但是味道很不错的面馆，价格也很便宜，林小宝如果在画廊兼职，只要赶不上回学校吃食堂的饭点，就会在这里解决晚饭。
“一份番茄炒蛋拉面，一份牛肉拉面。”
点完单后，她俩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明天再忙一天，后天画展就开始了。”张一辰揉了揉眼睛。她眼睛酸痛得厉害。这时，服务员把张一辰的牛肉拉面端了上来，她的肚子已经快饿扁了，从筷子筒里抽出筷子，低下头挑了一口塞进嘴里：“唔，好香啊。”
林小宝也被这股香味挑逗得饥肠辘辘。她转过头去眼巴巴地看服务员，自己的面怎么还不上呢。这时，眼角余光看到一个穿着白色T恤，头发短短的，个子很高大的男生走进了面馆。
这不是……杜月农吗？林小宝注视着他，这时，男子似乎也感应到有人正注视着自己，他回头一看，正好和林小宝的眼神对视。
“咦，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吃饭。”杜月农走了过来，坐在林小宝隔壁一桌。
“是啊，我就在边上打工呢。”一份小碗的番茄炒蛋拉面终于端了上来。林小宝食欲大开，拿着筷子挑了挑面条。
“哦？是在哪里打工啊？”杜月农放下身上的背包，好奇地说：“你的面条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啊。”
“是啊。我最喜欢吃这家的番茄炒蛋面条了。”
“唔，牛肉面条也不错的。”张一辰终于找到机会插了进来。她看到这个男子的第一眼起，就对他心生好感。“小宝，你朋友吗？”
“恩。他是我们学校负责绿化的。”林小宝朝着杜月农笑了笑，说道。
“哎哟，就是一个花匠嘛。什么负责绿化，小宝你也太会说话了。”杜月农大大咧咧的说，伸直了他的大长腿。这时，他的面条也端上来了。
林小宝羞涩地笑了笑，一时间，三个人都低下头，默默吃了一会面。
“对了。小宝，你还没有说，你是在哪里兼职？”
“就是边上的山水画廊。”
杜月农的眼睛亮了，感兴趣地问：“后天要展出青年画家钱枫的那家画廊？”
“对啊。你也对美术感兴趣？”林小宝好奇地问杜月农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风卷残云般的把面条吃了个底朝天，“我还有事，先回学校了。”说完，他背起包，晃晃悠悠地走出面馆。
张一辰的好胃口自从杜月农出现后就消失了。直到他走了，她才开始大口大口吃着已经有点糊掉的面条，“他是花匠吗？那么帅气，感觉好有气质。”
“恩啊，负责我们学校女生宿舍楼后面花园的。你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去画廊把剩下的活干了。”林小宝完全没有心思讨论男生。她看了下手表，已经八点了，得赶上回学校的最后一班公交车。
张一辰点点头，站了起来。
画廊老板对这次画展特别重视，不但腾出画廊最大的展馆，还做了特别严格地布置要求。林小宝，张一辰，和几个男生一起折腾到九点半，还没有完成当天预定的进度。
“小宝，你先回去吧。一会晚了没有车了。”张一辰好心提醒她。林小宝犹豫地看了看现场，“没事，你先回去吧。反正还有明天一天呢。再晚就没车了。”
“是啊，小宝，你再不走就没有车啦。这边就交给我们好啦！”正忙着拆箱子的小明抬起头，露出黑人牙膏广告中那么雪白的牙齿，爽快地说：“打车回学校，可又是一笔额外开支哦。”
大家都知道林小宝是勤工俭学念得大学，平时花的每一分钱都必须要算好，因为她还要还助学贷款呢。
或许是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林小宝，她站起身来，摘下手套，难为情地说：“那我走啦。真是不好意思。”
“走啦走啦。还那么多废话。”
“好嘛。”林小宝答应着，走去更衣室，准备取回自己的背包。她看了下手表，离末班车还有二十分钟。应该还来得及。
正盯着手机看中国队VS韩国队踢球的门卫大叔，瞄了一眼走出展馆的林小宝，心不在焉地打了声招呼：“回去啦！真是辛苦了。”
“没有啦！大叔，今天有我快递吗？”门卫大叔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林小宝伸长脖子往里看了，好嘛，大叔正紧张万分的看着比赛呢。她笑了笑，转身进了更衣室。
平日里总是灯火通明的更衣室，眼下居然一片漆黑。林小宝顿了顿，心中非常诧异。她摸到了墙壁上的开关，“啪嗒”一下打开了灯。
更衣室里瞬间一片明亮，一切都和平时一样。
林小宝长吁了一口气，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她走到012号柜子门前，取出了自己的背包和外套。
7
下一天清晨，警察们回到公安局，向队长依次进行情况汇报。汇报的内容基本上大家都已经在私下交流的时候讨论过了，等到陈笑汇报的时候，他说的也只是“作案用的工具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很有可能被行凶者藏匿”的情况。
而负责调查张青青和丁立瑞关系的段小威，倒是说了一个让大家都哗然的信息。
“根据张青青前男友说，他曾经和丁立瑞一起踢过两场球。因为丁立瑞球技还不错，所以对他印象比较深刻。而当时张青青和他还没分手，所以张青青是否在球场见过丁立瑞，他虽然记不得，但是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现在的学生，不好好学习，谈恋爱倒是积极。”老刘听到段小威说的信息后，嘀咕着说。
很明显，如果张青青和丁立瑞是认识的，或者不单单只是认识……总之顺着这根藤摸下去，或许能拽出一连串的事件。
在碰头会结束后，队长让段小威和李美兰继续深挖张青青和丁立瑞之间的关系。
“只要是查出丁立瑞和张青青之间的关系不一般，这个案子就有希望彻底侦破了。”走出公安局大门，李美兰乐观地说。
段小威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小兰，走访丁立瑞情况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吧。”
“啊？小威哥那你呢？”
“我还是觉得不对。老刘他们拉出来的通话记录里，张青青的手机在当晚确实有拨打辅导员的记录，可是辅导员那边没有记录。还有，当时那么晚，刘子良为什么会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这些都是问题。”
听段小威这样一说，李美兰的乐观情绪立刻降低了一大半，她也觉得自己刚才关于破案的想法想过于简单了。
“小威哥，那你是去查他俩吗？”
“恩。我再去转转。”
“好吧。那我从丁立瑞那边查完回来后联系你。”
“好。”段小威点头答应后，立刻大跨步地走出公安局大门口。
看来，他是早就做好这样的安排了。李美兰有点失落地想。其实她也很想跟着段小威一起去查这两个线索，感觉似乎比查丁立瑞更加有意思。
不过去调查丁立瑞也很重要。李美兰安慰自己说。她快步走到自己的小红车边上，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汽车沿着N城高新区宽阔的马路行驶。二十分钟后，李美兰就到了N城大学。在学校大门门卫处进行登记后，保安给了她一张出入证。在张青青没有出事前，学校安全工作可没有这样严格。
学校保安部门是在行政楼一楼。李美兰径直走了进去，隔着大厅的玻璃窗，能看到里面有人正在忙碌。这时，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岁数偏大的男子走了过来。
“你就是李警官吧。我姓朱。”看来，门卫处的保安已经通报了自己过来的消息。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男子恭恭敬敬地递上自己的名片。李美兰接过来一看，他的身份是学校保安处的队长。
朱队长直接将李美兰引到里面一间会客室。说是会客室，其实称为茶水间更加适合。一个自助烧水的机器正自动注水加热。
李美兰坐在位置上，穿着保洁制服的女员工给她端了一杯水。
“李警官，您这次来是想了解丁立瑞的情况吧？”朱队长小心翼翼地问。
“恩。有谁是和他比较熟悉的吗？”
朱队长歪着头，一双小眼睛对着茶水间的白墙盯着看了好一会，摇了摇头说：“他平时不爱说话。基本我们保安队里的，没有人和他有接触。”
“室友呢？你们的住宿，不是两人一间吗？”李美兰追问道。
朱队长为难的抓了抓头发，露出一口吸烟过多，被烤黄的牙齿，为难地说：“其实有什么不如问我。”
“恩，但也是要问问丁立瑞周围的人，叫他来谈谈情况吧。他室友是叫卢峰吧？”李美兰老实不客气地说。
朱队长没想到警察居然都查到丁立瑞室友的名字了。吃了一惊后，不情愿地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在等待卢峰到来的时间里，李美兰按照惯例问了些丁立瑞的情况。朱队长居然对答如流，可见他似乎早有准备。
在回答完李美兰的问题后，朱队长大发牢骚：“所以说，这劳务派遣的员工就是没有办法知道根底。”他一边说，一边愤怒地拍了拍桌子，压低嗓子说：“这小子平时看起来不声不响，谁知道居然打了一肚子坏水。”
这时，从门外匆匆跑来一个年轻男子，他穿着保安的制服，看起来很年轻，也很老实。
“他就是卢峰。”朱队长指着小卢说：“他和丁立瑞的关系，应该算是在队里最亲密的了。李警官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他。”
李美兰站起身来，朝他点了点头。
三个人重新坐下来后，李美兰按照常规做法，问了一些问题，不过得到的答案都是很中规中矩的，例如丁立瑞人很老实，不爱说话，但是做事还算勤恳，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小卢，丁立瑞的经济状况如何？”
“这。”小卢支支吾吾，看了看朱队长。
“丁立瑞的经济条件应该还行吧。每月三千多块钱工资，还包吃住，他又没有家庭，其实很可以了。”朱队长感叹地说：“在他老家，要有这点收入可是不容易的。”
小卢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是反复看着自己的手。
“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吧。”又是朱队长抢着回答。
李美兰有些微微不快，这时，她站起身来，说道：“去看看丁立瑞住的房间。”
一路上，李美兰越发的感觉到朱队长似乎是在刻意阻挠小卢和自己说话。她不动声色，只是听着朱队长不停抱怨说，自己上面的领导总是派来这些不着调的手下。
“呐，包括他们。”朱队长指着走在前面小卢的背影，唾沫横飞地说：“这些人看起来很老实对不？谁知道他们心里在动什么念头。我平时思想工作也抓的很紧了。”
小卢一声不吭，只是低头往前走。
“到了。”李美兰跟着他俩走到一栋看起来很破旧的楼房里，房子看起来最起码有二三十年了吧，楼道里面破破烂烂，堆满了很多废弃的东西。
“这是公司给他们安排的住处。离学校很近。”朱队长解释道。
丁立瑞的宿舍是在一楼。
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里面是一间非常狭窄一室一卫房间，看起来只有十来个平米，非常狭窄。
“这张床是他的。还有这个桌子、箱子，恩这个衣服也是他的。”小卢指着左边靠墙的一张单人床，上面还铺着蓝色床单。
床上凌乱地扔着衣服裤子，床底下的盆子里，还有两条准备洗的裤子。看起来，和普通单身男子混乱的宿舍没有什么区别。
“总之，丁立瑞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实在是很让我们吃惊。”朱队长再一次喋喋不休地说。李美兰没说话，掏出本子记了点什么。这时，她忽然感到脸部有一股热气扑过来，脸稍一侧，看到是朱队长正伸长了脖子，盯着自己记录的内容看。
李美兰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啪嗒”一声合上了本子。
从宿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了。朱队长一把拍向小卢的后背，呵斥道：“还不去换班。到点了。”
“恩。”小卢顺从地说，他朝李美兰深深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在继续走访了丁立瑞其他同事后，李美兰知道自己是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的。于是，她把本子放进背包里，板着脸对朱队长说：“今天真是妨碍你工作了。你请回吧。”
“哎呀李警官，您这就回去了？都饭点了，留下吃个便饭吧。”朱队长搓着手，试探着说：“您看，您这趟来，也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帮上忙。”
“不客气了。朱队长您忙吧。我还在学校里走走。”说完，李美兰转身就走了，她实在对他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十五分钟后，李美兰敲了敲保安室的窗玻璃。小卢正一只手撑着下巴，望着远方发呆。他一看到李美兰，眼睛顿时亮了，立刻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趁现在他们都在吃饭，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我说。”李美兰尽量压制自己的语气。
小卢站在保安室后面的空地上，抓了抓头发，有点难为情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多大的事情。就是刚才朱队说的一些丁立瑞的情况是不对的。”
“哦？那你说说。”李美兰感兴趣地说。
“我们每个月工资是三千两百。但是拿到手只有一千。”
“为什么？”
小卢看了看李美兰，咬着嘴唇，过了好一会才愤懑地说：“我们都是朱队从老家带出来的。他每个月扣下公司发的一大半钱，说帮我们保管，怕我们乱花，过了年再给我们带回家去。”
“这……你们没有意见吗？年底能拿到吗？”
“有意见啊。一千块真的很窘迫。可是，我们都不敢得罪朱队。不然工作肯定保不住。这个钱，年底也就真的拿不到了。”小卢叹息了一声，他接着说：“丁立瑞花钱很厉害，一千块钱根本不够他花。”
“他平时主要的开销是什么？”
小卢摸了摸鼻子，说：“丁立瑞在老家有女朋友。他每个月还要寄给她五百，剩下的钱吃饭都不够，哪里还能交女朋友。”说完这些，他又加了一句：“可能朱队怕自己克扣我们钱的时候被你们知道吧。所以他不让我们和你们接触。”
“唔。原来是这样。”李美兰刚想说下去，小卢忽然慌张地说：“啊，他们过来了。不能让他们看到我和你一起。”说完就跑开了。
看着小卢消失的身影，李美兰忍不住微笑起来，今天这一趟可真没白跑，起码是抓到了一条大线索。
她朝着自己的车快步走去，上车后打电话给段小威。
“小威哥，你在哪里呢？”
“我在沧浪街。你问完了？”
“沧浪街？去哪里干嘛呀。我刚问完了。基本都是一些没意义的答案。不过有一点还是蛮重要的。”李美兰把从小卢那边得到的信息讲给段小威说：“所以说，丁立瑞为了钱，对单身走夜路的张青青起了歹意，然后骗她走进小树林，最后打晕了她，抢了钱和手机，也是说的通的吧？”
段小威还没有说话，李美兰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因为丁立瑞和她前男友一起踢球的缘故。所以他俩认识，张青青也会放下警惕跟着他走进小树林。”她心里抑制不住的高兴，如果事情真的和自己推测的一样，那么只需要丁立瑞亲口承认，并且指认凶器，就能结案了。
“唔，你这样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我这里也有点发现，和你的推理好像有点冲突。”段小威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听起来仿佛很是胸有成竹。
“小威哥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李美兰发急了，“你发现了点什么？”
“等你来吧。我把位置发给你。”段小威停顿了下，又提醒了她一句：“你可以先打电话给队长，报告下你刚才的发现。”
二十分钟后，李美兰推开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玻璃门。她接过段小威递给自己的一瓶无糖乌龙茶，扭开盖子一口气喝了半瓶。
穿着黑色POLO衫的店员笑嘻嘻地看着她，对着段小威说：“你女朋友？”段小威笑了笑，没有否认，李美兰听了倒是差点没有把含在嘴里的茶喷出来。
“那我先走了啊。”段小威没有给李美兰解释的机会，直接给店员打了个招呼，拉着她直接走了出去。
这里算是N城的富人区了。李美兰抬头看着大片大片的草地和良好的绿化，以及百米远处，一栋栋漂亮的小别墅，忍不住嘟囔道：“不是说查线索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刘子良家就在前面。”段小威指着前面的别墅区，说：“我刚从那边绕了一大圈回来。”
“有什么收获？”段小威的回答出乎她意料，李美兰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坐在草地上。初秋的下午，阳光已经没有那么强烈，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这里环境这样好。他家可真有钱。”李美兰由衷地说。
“刘子良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叫董美枝。现在也在N大念书。我打听了一圈下来，据说董美枝小时候性格很暴戾。”段小威的眼中闪烁着一股奇异的神色：“如果我的推论没有错，那么你的推论就要修改了。”
8
夜深了，天空中还下着濛濛细雨，白天拥堵的马路上，眼下空空荡荡，偶尔有那么几辆车疾驰而过，反倒是增添了城市的寂静。
一辆喷成蓝黄相间颜色的出租车，闪着刺目的大灯，停在了N城大学校门口。计价器上显示，这一趟共花了四十一元打车费。
林小宝拉开双肩背包，掏出钱包付了车费，推开车门。这雨越发的大了，她从画廊出来的时候，雨丝还没有这样密集。
林小宝兜起衣服帽子，快步走进了校园。电动校门都已经拉起来了，只留下一个人进出的间距。才走了没几步路，衣服已经湿了。林小宝低着头，快步走向宿舍。
明天画展就要正式开幕，她和小伙伴们一起加班加点到现在才回家。虽然这次打车回来的车费是在自己的预算之外，但是也没有办法了。
因为太晚了，最后一班公交车也停了。
在路过学校钟楼的时候，林小宝仰起头看了下大钟，十一点四十五分。学校的规定是，午夜十二点，准时锁宿舍门。虽然锁门了也可以从一楼同学宿舍那边翻入宿舍楼，但真的很麻烦呢。
所以，还有十五分钟就要锁门了。
下雨的夜晚，风吹在身上好冷，林小宝不由自主裹紧了衣服，一路小跑着穿过一座桥，这时，面前出现了两条路。
一条是大路，从这里跑到女生宿舍，至少要花十五分钟；另一条是学校建造体育馆，工地上为了施工方便，临时开辟出来的一条小路，从这里到女生宿舍楼，花费的时间差不多能缩短一半。
林小宝紧紧抓着衣领，犹豫了一秒钟后，转身走入工地小路上。
刚走了没多少路，她心里就已经后悔了。相比起大路上还有路灯指引，这条小路简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林小宝打开手机手电筒，在工地脚手架下笨拙弟穿梭，路面泥泞，细沙子混着雨水，一不小心很容易滑跤。
不知怎么，在自己“沙沙”脚步声后，忽然好像多了一道回声。林小宝心里一凛，放慢脚步，侧耳倾听……没错，这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反而加快了！她走到小路拐角处，眼神微微往后一瞥，只见一个穿着深色衣服，戴着一顶鸭舌帽的男子，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瞬间，林小宝的心砰砰直跳，浑身冒出冷汗。她不敢去想，只是加快了脚步，最后甚至开始小跑起来。
一阵嗤笑，忽然从身后传来。林小宝放开脚步，拼命往前奔，可是随即，一双冰冷的手，轻而易举的一把捂住林小宝的嘴，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气，把她往小路边上堆放的建材拖去。
男子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精味。
林小宝惊慌失措，可身后传来的力气是如此之大，完全没有办法反抗。她拼命挣扎，嘴巴被捂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背着的书包让男子一时之间倒是难以完全近身，可是没几分钟，书包就被他拽落。
瘦小的林小宝哪里是男人的对手。眼看着就要被他拖到堆放钢筋后面，她吓得魂不附体，忽然看到握在手中，还亮着手电筒的手机。
这光线是如此的刺眼，林小宝身体一僵，忽然翻转手机，将手电筒的光源直接对着身后一阵乱晃。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瞬间亮瞎那个男人的眼睛，总之林小宝觉得，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有那么一瞬间，是松了。
她一把挣脱男人抓着自己的右手，随手在工地上摸到一块砖，也不敢回头看，直接不管不顾往身后砸去。
只听到一声闷闷的呻吟声，林小宝顿时觉得男子抓着的胳膊已经完全松开，身后似乎传来倒地的声音，但是她也不敢回头看，立刻拔足狂奔。
不过是千余米的小路，却让她觉得自己是跑完了一辈子的路程。等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奔到女生宿舍楼下时，玻璃大门已经锁上，一点光线都没有。
“开门，开开门。”
林小宝扑到玻璃门上，大声叫着拼命捶打，棕色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时不时神经质的往后看，她好怕那个男人会继续追来。
一直敲了好一阵门，才看到宿管员房间的灯亮了。过了一会，宿管员陈阿姨披着一件蓝色外衣，蓬着头发，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怎么是你？才回来？”
待看到林小宝贴着玻璃门，神情惶恐拼命敲打门的时候，陈阿姨倒是吃了一惊。虽然整栋楼都是女孩，她也叫不出名字，但是因为小宝总是早出晚归，所以印象会比别的女生深刻一点。
陈阿姨刚想责备几句，却发现她神情不对。她的整张脸都贴在玻璃门上，嘴巴张大，鼻尖都被压扁了。看她的样子，仿佛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受了很大的惊吓。
一想到学校刚闹得沸沸扬扬的张青青案件，陈阿姨紧张起来，手忙脚乱按下开门锁，玻璃门还没有完全拉开，林小宝就挤了进来。
“同学，你，怎么了？”陈阿姨关好门，看着林小宝整个人抖的就像秋风中的树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脸色，眼神满是骇怕，身子左侧还沾满了黄泥。
“发生了什么？”陈阿姨一把抓着她的胳膊，瞬时林小宝忍不住低低叫了起来。
“怎么了？”陈阿姨心知不妙，赶紧把她衣袖卷起来，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自己刚抓着的地方，高高肿起几道青紫色指印，“你这是做什么了？”
林小宝愣愣地看着自己受伤的地方，忽然，眼泪掉下来。
泪水从棕色的圆圆眼睛中，成串的滑落，就好像是小麋鹿，在森林中和猎人的黑洞洞的枪杆对视时，悄无声息的骇怕。
“我刚遇到，坏人。后来，逃出来了。”林小宝语无伦次地说，身子像是被抽空一般，绵软在陈阿姨身上。
陈阿姨不敢再问什么，赶紧扶着她走进自己房间，安顿好林小宝，转身又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林小宝捂着温暖的玻璃杯，斜靠在椅背上，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低声抽噎。在房间温暖的黄色灯光下，她那瘦小的身子显得好无助。
陈阿姨坐在床边，默默注视着她，愤怒而又低声地说：“这事得报警吧？保安呢？你是在哪里受伤的？”
“没，没发生什么。其实。”过了好一会，林小宝终于停止哭泣，她喝了一口水，无精打采地蜷缩在沙发里。
又过了一会，林小宝整个人调整的好一点了，陈阿姨才像扶着木头人一样，把她送回宿舍。
“嘭嘭嘭。”
午夜，女生宿舍三零五的门被敲响了。声音在空寂的走廊里一阵阵的回荡，像海水一样侵入林小宝麻木的神经。
王玫音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下来，一打开宿舍门，看到林小宝仿佛丢了魂的样子，立刻被吓得清醒过来。
“陈阿姨，这……？”
“扶她上床吧。”
她俩搀扶着林小宝，帮助她爬上床梯，直到她倒在铺着蓝白小细格子的床上，陈阿姨才微微吁了一口气。
“她？怎么了？”王玫音试探着问。
“我也不知道。十二点多的时候，听到她在宿舍楼外敲门，看到她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简单交谈了几句，陈阿姨走出三零五宿舍，王玫音站在林小宝的床下，透过床头的木头围栏，担心地看着她。平时简直是有轻度洁癖的林小宝，这次居然又脏又臭的外套都没有脱，直接将被子裹得紧紧的，倒是让她大吃一惊。
“小宝，你没事吧？”王玫音试探地问。
过了好一会，林小宝才动了动身子，声音低低地说：“没事。”
9
林小宝睁着眼睛，度过了这个晚上余下的时间。她完全没有办法入眠。只要闭上眼睛，那双手冰凉的触觉，就在颈部、手臂处、身上……无处不在。肿胀的胳膊，火辣辣的痛。
窗外，天色隐隐有些发白。
林小宝右手抓着床栏杆，费劲地坐了起来。此刻，只要身体稍微动一动，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哪里都痛。她皱着眉头，双手抓着床扶梯，慢慢往下爬。
走进卫生间，她照了照镜子，额角上被擦破了，左脸颧骨处，也有点青肿。她轻轻触碰了下伤口，还行，没有痛得那么厉害。
林小宝低低叹了一口气，走回桌前，在书架上拿出一瓶酒精棉花，原本是自己消毒粉刺针时用的。她小心翼翼地脱下外套，胳膊肘上一大块擦破皮的地方，都和衣服黏连在一起了。冰凉的酒精棉花擦在伤口上，令人颤栗的痛迅速传递到全身，眼泪瞬间涌出来。
她检查了一遍身体的其余部位，还好，除了有些青肿，其他没有什么大问题。等天亮了，要去拿回来书包和手机。昨天晚上只顾着逃脱，自己把一切东西都扔在了那边。
“嘭嘭嘭。”
“嘭嘭嘭。”
林小宝刚换上干净的衣服，拿着洗发水准备去卫生间洗头发的时候，宿舍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这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得她脸色都变了。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王玫音也被吵醒了。她侧着身子伏在床栏杆上，没好气地说：“谁啊。那么早来敲门。”昨天晚上她刚睡下，就被陈阿姨吵醒了，眼下才睡了没多少时间，又被人闹醒。
林小宝没有说话，直接将门打开。她有一种很不好预感。果然，门外站着之前审问过自己的女警李美兰，陈阿姨也站在一边。
“小宝，他们来找你。”陈阿姨指了指警察，表情很奇怪地说：“那个，是关于你昨天晚上的事情。”
林小宝的心猛的一沉。昨天也没有发生多大的事情？
“昨天晚上，那个。”林小宝觉得自己嗓子干的简直要冒火了，她紧张地声音都在发颤：“昨天晚上回宿舍的时候，被人袭击了。”
李美兰没有说话，只是走进了宿舍，在里面转了一圈，随后她扭过头，对着林小宝说：“现在方便吗？耽误你一小会时间。”
“好。”林小宝嘴上答应着，心中的不安越发的扩大了。
“那我在楼下等你。”说完，李美兰就走出宿舍。
王玫音看到警察出去了，她立刻坐起来，探出身子，轻声叫住准备离开的林小宝：“嘘，嘘。”
“恩？”林小宝抬起头。
“警察又来找你？昨天什么事情？”王玫音问道。
“恩。”林小宝心烦意乱的朝她看了一眼，说：“我也不知道。”说着，抓起床梯上自己刚才搭在上面的一件白色长袖防晒衣，走出了宿舍。
她的心跳得厉害，实在想不通怎么这个事情警察又知道了呢？或许是因为有人看到事情经过报了警？
但如果是报警，怎么警察现在才来？
不过反正也没什么事情。林小宝并不认为自己那一砖头拍过去，会让那个男子受到多大的伤害。
事实上，女生的力气怎么可能和男生的比呢？顶多就是让那个男子昏一阵而已？
怀揣着各种不着边际的想法，林小宝跑到了楼下，这时她看到段小威和李美兰正在宿舍楼底下的长椅上坐着等她。
段小威的视线紧紧盯着林小宝，灼热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她不自然地冲着警察点了点头，怯生生地说：“找我，那个事情？”
段小威仔细打量着林小宝，说道：“是的。昨天晚上的事情，你仔细说说。”
“昨天晚上，应该是十一点三刻有了吧，我走过那边……”林小宝一边说，一边指着外面，将自己被人袭击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李美兰拿着小本子，不停记录。
“你是说，是在脚手架那边，堆着钢筋的地方？”段小威打断了她的叙述，问道。
“是啊。就是在那边。”
“跟我们去一趟现场吧。你指认下。”段小威站起身，率先走出宿舍楼。李美兰将本子合上，走在林小宝的后面。
此时，还只是凌晨五点多吧，学校里静悄悄的，学生们都没有起床。
林小宝走在雨里，把防晒衣的帽子兜上了。这雨似乎比昨天晚上的还要大，走了没几步，前额的头发都已经湿了。她想不通，警察怎么会找上门。
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自己只不过是被打伤了。
三个人走到昨天林小宝被陌生人拽着的地方，周围已经被派出所的民警拉起了警戒线。看来，他们已经研究现场好一阵了。林小宝看到自己的书包和手机被人拿在手里。
“这个，是我的。”林小宝指着自己的东西，转过头去，对着段小威说。
书包早就是湿的不能再湿了，手机被套在一个塑料袋里，看起来屏幕被敲碎的很厉害。
“昨天，你在什么位置，被对方是怎么袭击的？整个过程说的详细一点。”段小威接过李美兰递给他的伞，撑了起来。
林小宝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了地上一块碎成两半的砖头上。她的身子开始发抖起来。李美兰走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地说：“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说。”
这时，站在警戒线里另外几个穿着便衣的警察，都走了过来。他们注视着林小宝，每个人都在等她说话。
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林小宝的心跳的厉害。她舔了舔嘴唇，尝到了雨水的滋味。
“应该就是在这里。”半晌，她终于开口了。将事情再次重新描述了一遍。很不巧，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都在下雨，这个案件又是发生在室外，本该采撷的证据，早就被冲洗干净了。
这对警察们的破案造成了相当大的阻碍。
“后来，我在地上摸到一块砖，就这样扔了过去。”林小宝一边说，一边蹲在地上找了个石头，模拟昨天的姿势：“应该是砸到了这个男人。于是我就跑了。”
“那个男人的反应呢？”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拼命往前跑。”
“后来你一直在宿舍没有出去过？”
“是的。”
林小宝脸上都是水，说不清楚是雨水还是因为情绪紧张流下的冷汗。再一次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这让她难过的只想呕吐。
段小威和李美兰对视了一眼。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林小宝重复了一遍，雨水沿着自己的睫毛，滴到眼睛里。她低下头，揉了揉眼睛。“我……没有想到要报警。”
“为什么没有想到？”段小威的口气咄咄逼人，让她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因为，因为，因为。”林小宝说话变得结结巴巴，她看着段小威的这张扑克脸，脑袋一时之间空白了。“因为，我觉得，只是一些皮外伤。好像，没有什么必须要报警。”
过了好一会，她终于想到了理由。
其实，如果真要说为什么不报警，是因为自己实在不想和警察打交道了吧。尤其是张青青案子还没有了结的情况下。
段小威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他的脸上就像是戴了一张面具，完全看不出情绪变化。
林小宝呆呆地站在钢筋条堆边，雨水沿着帽子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李美兰把自己手中的伞塞给她。
“这。”林小宝没有接，因为李警官也只有一把伞。
“没事，你拿着。”李美兰鼓励对她说：“你能想起这个人长什么样子。身高？感觉？尽力描述下？”
林小宝看着伞柄上垂下来的黑色短绳，她真想不起来那个人的模样，只是记住了他指间的冰冷。
“他比我高出那么多。”林小宝比划道：“我大概到他脖子这里。人很瘦，可是力气非常大。”
“还有呢？”
“还有，他的眼睛很亮。”
林小宝绝望地说。她真的不想再去回忆这些事情。她不懂，为什么自己身边接二连三发生事情。自从半年前自习教室出现的那把奇怪雨伞以后，她那平静的生活就此被打破。
这到底是为什么？
天已经大亮了。校园里渐渐热闹起来。尤其是住在附近宿舍楼的学生们，听说警察居然把路封锁起来，大家都三三两两撑着伞，在警戒线外探头探脑地看。
有些人认出了林小宝。
“这不是大三计算机系的那个谁吗？”
“计算机系？那个好像小树林出事的女生，也是计算机系的吧？”
“咦，怎么最近计算机系这么不太平。”
学生们窃窃私语地对话，刮进了林小宝的耳朵里。她垂着头，无精打采地站着。她也搞不懂，事情怎么演变成这样了。明明自己差点被人抢劫，为什么到最后，好像是自己错做了什么。
“那么，这个人，你认识吗？”李美兰从记录的本子里，拿出一张夹在里面的照片，递给她。
这是一张一寸证件照。相片上的男子年纪并不大，剃了个光头，嘴唇薄薄的，紧紧抿着，他的眼角向下耷拉，给人感觉非常刻薄。
雨滴打在照片上，在相片中男人脸上滚了下来。
林小宝摇了摇头，把照片还给李美兰。她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终于提出了自己心里困惑很久的问题：“李警官，我并没有什么大碍。没必要出动这么多警察的。”她咽了下口水，搜肠刮肚在想自己应该怎么表达比较好。她其实想说的是，自己只是轻伤，警察们为什么会如此大动干戈。
李美兰看穿了林小宝的想法。她紧紧盯着林小宝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因为，这个男人被人用刀捅死了。”
10
“死者叫申沧，男，20岁，七个月前由学校保安队队长朱奇介绍，进入学校施工单位做零时工。为人性格暴躁，喜欢喝酒，沉默寡言，独来独往，非常不合群。他来到工地半个月，就和工友发生过肢体冲突，令对方前额缝了七针。
虽然死者左眼处淤青，左边额头处有一处严重擦伤，但是最终令其死亡的原因，是他左胸口处深度十二公分的伤口，根据推测应该是一把刀，刀子完全捅入心脏。目前凶器没有找到。
离死者五百米远的地方，我们发现了一个书包和一只手机。经过判断是计算机系学生林小宝的。而她在N城大学刚发生的女学生张青青被人袭击案件中，曾被列为第一嫌疑人。
林小宝承认，自己在晚上十一点五十分左右，在工地上曾经遭到男人袭击。后来逃脱。
由于当天晚上一直在下雨，现场痕迹基本都被雨水冲洗干净。”
听完老刘的汇报，队长使劲抓着头发，一脸焦虑地说：“现场找到什么有利的证据吗？”
一阵沉默。
事实上，现场被雨水冲洗的是如此干净，连死者身上的血迹都被冲干净了。根据现场勘查同事拍的照片，死者整个人伏在地上。他表情很痛苦，双目微睁，眼珠朝上翻，嘴巴张成O型，灰白的脸上五官扭曲，脸颊上一大片擦伤的地方。两只手像鸡爪一样扭曲，以一种爬行的姿势，一前一后的插在水泥管道边上的黄沙堆里，死亡的姿势非常怪异。
而他身子下面的泥土，明显是因为被血浸染了，地面颜色发黑。
“根据死者死亡时间的初步判断，他应该是死于当天晚上十二点三十分到一点之间。不过，N大女生宿舍宿管员能作证，林小宝是在十二点十分左右回到的宿舍。另外，林小宝的舍友王玫音作证，林小宝是晚上十二点二十，在宿管陪同下回到宿舍。同样能作证的还有隔壁宿舍的同学米牟，她在那个时间点听到隔壁宿舍有人敲门。”
李美兰将记录本摊开，挑重点内容讲述。
和往常一样，刑警们对刚发生的N城大学工人死亡案件勘查后，正围着队长做情况汇报。此时，是下午两点多。
队长失望地听着大家地发言，从桌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支出来，点燃后深深吸了几口，竭力理清思路：“第一现场找到林小宝的书包和手机，第二现场找到死者，凶器可能是刀具。这……有没有可能是死者受伤后，勉强走了几百米后，终于支撑不住倒地死去了呢？”队长的声音越来越轻，他陷入了沉思。
其实这个可能，刑警们私下也探讨过。
陈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嘟囔着说：“如果林小宝在这次的案件中，真的是受害者，那她最近运气也太背了。”
“这些学生都在学校里干些什么事情！不老老实实上学，整天尽惹事！”老刘满腹牢骚地说：“林小宝在两个案子中都插了一脚。怎么可能干干净净退出。”
虽然只是猜测，但他倒是说出了一部分刑警心里的想法。李美兰忽然想到，老刘的独生子目前也在念大学，听说他儿子也是个闯祸的主，怪不得怨气这样大。
“队长，我在查丁立瑞的时候，发现他们保安队的队长，也就是介绍死者进入施工队的朱奇，在财务上有问题。”李美兰打断了大家的讨论，报告自己从小卢那边听到的内容，“现在看来，倒是这个朱奇，看起来也有问题。”
听到李美兰的汇报，大家倒都有点小激动。
“可是丁立瑞在交代情况的时候，并没有说朱奇这个事情。”老刘靠在椅子上，有点愕然地插了一句说：“他总不会认为，自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劳务派遣公司还能让他回到学校做保安吧？”
“都是朱奇从一个村子里带出来的，或许，他是不敢得罪朱奇吧，不然之前被克扣的钱也拿不到了。”有同事猜测说。
虽然这样的推论听上去过于随意，但是好几个刑警都是这样想的，他们默默点了点头。
“总之，每个月要寄五百元给女朋友，自己只剩下五百元，还要过一个月。这对一个男人来说钱真的太少了。所以在知道张青青家庭条件不错，铤而走险引诱她走进小树林后，实行抢劫，倒也是很说得过去啊。”坐在李美兰对面的陈笑竖起大拇指，朝她晃了晃，扭头又换了副严肃地表情说：“朱奇两次都出现，队长，我来查他吧。”
队长轻咳一声，打断了大家地讨论。他挠了挠头发，这是自己每次犹豫不定时的招牌动作了，“这样。现阶段的工作重点是寻找凶器，同时张青青案子和这次案子，不排除是同一个人所做。线索目前看起来很多，但是仔细归结起来，目前寻找凶器是最关键的。下面大家的工作，就主要是围绕这个吧。大家动作要快一点。”
“是。”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这时，负责申沧死亡现场勘查的工作人员开始进一步汇报整理后的资料。在他讲述的间隙，李美兰朝着段小威看了看，挑了挑眉毛。这次的汇报会议上，段小威出奇的沉默，他并没说自己查到的，关于董美枝的情况。
段小威知道李美兰的意思，他轻轻摇了摇头。
碰头会议结束了。
在走出会议室的时候，陈笑故意走在李美兰身边，凑上前去笑嘻嘻地说：“看来最近你跟着小威哥，学到了不少。连朱奇这种小线索，都能让你发现。怎么样，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正好接下来我要查朱奇，一起沟通下案子的情况嘛。”
李美兰朝他瞪了一眼，步履轻快地往前走：“没听到队长说要查的快一点吗。我可没那功夫和你吃饭。”
“哎，交流工作嘛。”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三楼，门打开了。陈笑眼巴巴地看着她闪身进电梯间，一副逃避自己的模样，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李美兰回到座位上时，段小威正对着电脑，不停翻阅里面的资料。过了一会，他站起身来，抓起椅子上的包，忽然又坐了下来，从里面抽出一个本子，低下头在上面写了一点东西。
会议后，大家都领了各自的任务忙去了。李美兰看着段小威写完东西后，准备离开，她立刻小跑着过去，一把抓住段小威：“小威哥，你去哪里？”
段小威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就去随便看看。”
“不信。你一定又不带我去，自己一个人去查案。”李美兰气鼓鼓地说：“刚才会议上，你为什么不说自己的发现？”
她指的是那天，在刘子良家附近，段小威对她说的那些话。
“只是我的推理，还没有证实。”段小威挠了挠脖子，有点尴尬地说：“那个，我先走了。”
办公室里新来了几个同事，他们刚在别的部门开完会，眼下正陆陆续续回来。李美兰作为刑警队伍里少有的漂亮姑娘，大家都对她格外注意，所以连带着对段小威也注意起来。这让他觉得很窘呢。
“别。等我啊小威哥，我和你一起去。”李美兰一边说，一边走去座位上拿起背包，快步走了出去。
段小威正在等电梯。他看着匆匆忙忙走出来，根本不在意别人眼神的李美兰，倒是叹了口气，“我只是去吃个晚饭嘛。”
“我也去。”李美兰坚持道。
段小威摸了摸鼻子，解开衬衫领子第一个扣子，叹了口气：“好吧。那就一起吧。”正好这时电梯来了。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电梯间狭小的空间让段小威有点不自然，他轻咳了一声，尴尬地转过身，对着李美兰郑重地说：“上次，那个便利店店员问，你是不是我女朋友，我没有否认，纯粹是为了掩饰身份。”
“便利店？”李美兰愣了下，随即想起那个事情，她不由又气又好笑，说：“我知道呢，都差点忘记了，怎么你还记着。”
段小威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这时，电梯门打开了，陈笑正好在门口，他的手上还拿着一份资料。
“额，你们俩？”陈笑盯着李美兰说：“去找线索？”
“恩。先去吃饭，然后去干活。”李美兰冲着他一笑，轻快地说。一瞬间，陈笑的脸都绿了。
段小威和李美兰走进停车场，两人上了段小威那辆白色的SUV后，李美兰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找林小宝。”段小威发动汽车，看着后视镜不断倒车。
“找她？我们不是应该去找凶器吗？”李美兰错愕地问。
段小威“哼”了一声，将车开出地下车库后，说道：“这两个案子，一定是同一个人干的。”
“为什么这样肯定？”李美兰侧过脸，盯着段小威问。
此刻，落日的余晖透过挡风玻璃，斜晒在他脸上，看着他抿紧的，有棱角的嘴唇，和高高的鼻梁，李美兰心里涌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段小威一边开车，一边淡淡地说：“梳理这两个案子的共同点，你难道没有发现，对林小宝不利的两个人，一个是被打伤，一个是被打死。两件事情发生的还这样接近，其实凶手的大概框架已经出现了。”
李美兰心中一阵激荡，对，段小威说的就是自己心中的感觉，但是明显他直接把关系挑出来了。
“我觉得，你们说的朱奇也好，丁立瑞，申沧也罢，都这个案子中的表象。真正的隐情，恐怕是伏藏了起来。不过，队长说的找凶器，倒是一条能够直接挖出对方的有效途径之一。”
听到段小威毫不客气地批评自己的思路，李美兰心里有一股小小的不服气，她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还是忍不住挑衅地说：“那你是说，我们没有必要去调查死者啦？”
段小威扭头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说：“你看你，我说我自己去查吧，你又偏要跟着，我让你跟了，说了我的观点，你又想着要和我唱反调。”
李美兰想想也是，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她把双臂环绕在胸前，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街景，咬着嘴唇想了想，说：“这样一分析，好像是这样的。如果和林小宝有很大关系，那么张青青出现在小树林，申沧的尸体靠近女生宿舍楼方位，还有他死时的那张脸上的表情，解读为错愕，和吃惊，倒是可以说的通了。”
“孺子可教也。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段小威踩下刹车，一个漫长的红灯。
听到段小威对自己的肯定，李美兰略略有点兴奋，“可是，如果是林小宝做的，那么她何必把书包和手机留在现场呢？是怕警察不知道自己和这个杀人案扯上关系吗？不通，不通，一点都不通。”
看着李美兰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样子，段小威忍不住笑了：“笨蛋。因为是有第三者！”说完，他的语气明显轻松了：“在发生张青青案子的时候，我就认为，应该是有第三者在现场。现在，我更加能确定这一点。而且这个第三者应该符合几个标准：第一，和张青青认识。第二，维护林小宝。第三，两件案子中，都在午夜发生，所以一定是经常不回宿舍的人。”
听到这里，李美兰恍然大悟，仔细想来，好像是这个道理。
“不过，这些都是我的推断。无论怎么样，寻找凶器还是重中之重。”段小威总结道，这时，李美兰的手机响了，是陈笑打来的。
李美兰皱了皱眉头，按下了通话键。
刚一接通，陈笑的声音就冲了出来：“兰兰，你在哪里？”
“去学校的路上。”
“我发现了一个新情况。”
“是什么？”李美兰警觉起来。陈笑虽然平时很不着调，但他也是入行十年的刑警了，一般的小发现是不会情绪激动的。
“死者申沧，身份是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