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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二十二)“那坏银把我朋友给害了!我这样是被坏银吓地!”

“我有办法了!”姜奂喊了一嗓了,他之前一直葛优躺在沙发里,谁也没注意到他,这一发声把胡梦轩吓了一大跳。

“什么办法?”张玉靓皱了皱眉问道。

“什么办法?!”胡梦轩跑过去拉着姜奂的手追问。

深夜,中山路欧风街141号,宠物医院的二楼忽然灯光大亮,音乐声起,楼内外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与快门响。“萨芙&塞壬”乐队的答谢演唱会就在这里举行。

这也是他们“逝者巡回商演”的最后一站。

之所以要把地点定在胡梦轩的宠物医院,是因为姜奂建议,下个阶段他们乐队可以把业务拓展到宠物圈。

其实,关瞰选择这里还有一层考虑:这个场地毕竟是属于妍蕙子家族的,可以好好玩耍,自由发挥,乐队可以跟歌迷们打成一片,而不必像在别的场地那样考虑这个考虑那个的,一点也放不开。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事先就知道的默契,今晚的演唱会可谓群魔乱舞、少长咸集,各色各样的另类人物来了,无知爱凑热闹的小女生也都来了,专门寻找刺激的夜场动物来了,想浑水摸鱼揩点油占点便宜的也都来了。

演唱会的主舞台,就在二楼,露台连接着大厅的一半,都是演出场地,而到场的观众、闲人们,则在楼上楼下来往穿梭,开怀畅饮,纵情打闹,挤挤擦擦,热闹极了。连周边平日夜里出来遛狗的街坊也被这闹哄哄的大场面吸引来,跟自家的汪星人一同在楼下不远不近地驻足观望。

胡梦轩心情忐忑地在一楼大堂的一个角落里坐着,看着这些妖魔鬼怪在她的地方尽情肆意地祸祸,她原本还想带自己的狗过来,却被姜奂劝止了——要玩就要玩个淋漓尽致的,姜奂决心以毒攻毒,来招儿犯险的“公子献头”。

而姜奂则在不远的一个地方猫着,静静看小说——

11月2日早上5点,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白,柴新亚几乎是一夜未眠。他翻了个身,坐了起来,看着泛白的天色出了一会神后,下了床,洗漱,穿衣,出门,一气呵成。刚出门口便撞见了从故宫打更回来的柴玉倌,父子俩点了个头,柴新亚说:“我去忙了。”

柴玉倌说:“好好干。”

舒惠今天一早出门前,破天荒地照了一下镜子,她看着镜子中梳着三齐头脸蛋略圆的自己,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一句话,柴新亚喜欢长头发的姑娘还是短头发的呢?

这句话在她脑子里刚刚出现,就惊的她匆忙离开了那面镜子,背上自己的布包,后面似有人追她一样匆匆地出了门。

她今天和柴新亚一组,负责接收柴新亚就读的学校辽宁省立沈阳师范专科学校,舒惠到的时候,柴新亚和一部分接收小组的同志们已经站在学校门口等着她了。她远远就从一堆人中看见了柴新亚的身影,然后她本来匆匆的脚步突然停住了,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突然跳得有点快的心脏。

舒惠和柴新亚的接收小组一共12个人,一进学校就看见了早早等着他们的佟邦林,佟邦林身后还有一批学生样子的人,经他介绍,这些都是他们学生会的骨干成员,希望可以积极配合地工同志们顺利接受学校。

佟邦林的出现让柴新亚十分意外,这段时间时局紧张,他一直在跟着舒惠出任务,已经很久没去学校了,所以对当下学校的情况并不了解。

柴新亚和舒惠他们一起出现,也让学生会主席佟邦林十分意外,他根本不知道柴新亚是什么时候加入了共产党的地工组织,这人平时嘻嘻哈哈,没想到竟然会隐藏得这么深。

几个人寒暄一番后,言归正传,佟邦林介绍了现在学校的情况。

“校长赵石萍早就在半个月前就回关内了,因为学校一直处于停课状态,学校里的老师基本都已经回家待命,最后只能我这个学生会主席出面和地工同志们对接了,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好在同学们还能给我几分面子,都愿意积极配合我的工作。”

“有七弟的协助,我们这次接收学校一定事半功倍。”

“我之前在市场上收购了很多书籍,有的是书店老板要举家搬迁剩下的,有的是大户人家离开时拿不走的,很多书我认为非常有价值,就花钱买了回来,收藏在校图书馆中了,也方便同学们阅读。”佟邦林一边说,一边引着他们去图书馆的方向,清点图书馆的藏书。

“怪不得那段时间你总是那个本子写写画画。”柴新亚想起来之前佟邦林总是那个本子写写画画。

佟邦林腼腆地笑了下说:“是呀,手头紧,那阵我天天算账,想用手头的钱买更多的书和教学设备。”

舒惠看着图书馆里书架上整整齐齐的书,转头对佟邦林说:“佟邦林同志,你为革命做的这些努力,我会和上级反映的。”

佟邦林连忙摇头说:“应该做的,应该做的。”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写着书名每个书名前都标有序号。他将这个册子递给舒惠道:“这是我整理的图书馆的藏书明细,一共4054本书。”

舒惠接过看了一眼,纸上大部分的字她都不认识,她便把明细给了柴新亚,说:“你安排留两个人照着明细对一下,我们再去看看别地方。”

“再往前面是实验室,里面的器材我之前带着学生们收拾擦拭了一遍,坏的机器能修的都修好了,修不好的也做了统计。这边走。”佟邦林领着舒惠一行人又去了实验室。

果真如佟邦林所说,实验室里十分干净,所有试验器材都规规整整地摆在试验台上,佟邦林又递给舒惠一份明细,这次是试验器材的明细表。

舒惠又留下两个人来清点实验器材。

佟邦林又带着他们一行人去了教室和仓库等地方,每个地方佟邦林都会交给舒惠一份明细单,上面详尽的列了所剩的物品等,极大便利了舒惠他们的接收工作。

最后几个人在校长办公室里又做了具体的交接,和学校近期情况的分析。

正在大家聊得十分愉快时,校长室的门被人大力的推开了,众人将目光投去,只见丛治中穿着西装,带着金丝边眼睛,头发都梳到脑后,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走了进来。

谁也不清楚丛治中的来意,便都看着他,等他说话。

丛治中背着手,将屋里众人看了一圈后,趾高气扬地说道:“我是这里的丛校长,你们接收学校的事必须得和我商讨,征求我的同意。”

“你说你是校长,你有委任状吗?”说话的是舒惠。

“当然有。”丛治中从自己的公文皮包中拿出了一张委任状。舒惠、柴新亚、佟邦林都凑了过去,柴新亚将他的委任状接了过来,看着上面的字念道:“委任丛治中为辽宁国立沈阳师范专科学校校长。”

柴新亚将委任状还给了丛治中,说:“你是辽宁国立沈阳师范专科学校校长,这里是辽宁省立沈阳师范专科学,丛校长,你来错学校了。”

“那个国字是赵石萍老眼昏花写错了,我在旁边已经改过来了。从今天起,我就是这里的校长。”丛治中将委任状举到柴新亚眼前,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指着那个国字旁边改写的省字,特别用力地说。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错别字的委任状。”舒惠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是从他们的对话里大概明白了,这人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还带着错别字的委任状说自己是校长,这不是神经病的表现么。

“有错别字怎么了?我就是这里的校长,名正言顺的。你们不经过我就接受学校,我不同意。你们都给从我的校长室里出去。”啪的一声,丛治中将委任状拍在了校长的实木办公桌上,然后大手一挥,就朝着众人下了逐客令。

“治中,你这个委任状确实有问题。你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纰漏。”佟邦林见场面一时有些剑拔弩张,和事佬一样地对着丛治中好言相劝。

“这委任状是倪叔给我的,上面还有赵石萍的签名,怎么就有问题了。不就是一个错别字么?当时情况紧急,有个错别字不是很正常。”

佟邦林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委任状,当看见赵石萍的签名时,不由得皱眉道:“这不是赵石萍的亲笔签名,这个石字的最后一笔……”

丛治中一把将桌子上的委任状抓了起来,慌忙装进了皮包里。

“那就是赵石萍的签字,佟邦林你别瞎说。你这个乡下土包子,懂什么。”

“新社会人人平等,不分乡下人和城里人!丛治中,你别在这当跳梁小丑了,赶紧拿着你的假委任状滚蛋。”舒惠最痛恨这种阶级思想,如果不是要注意一下自己女干部的形象,她真想给这个神经病一拳。

“我就是校长,我哪也不去,你们赶紧从我办公室里滚蛋!”丛治中赤红着眼,歇斯底里地朝着这帮不尊重他并且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喊道。

丛治中的额头暴起青筋,面颊两侧的肌肉一直在颤抖,他双眼瞪着,眉头中间的川字纹十分显眼。丛治中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好,屋里的几个人都十分戒备,生怕他冲过来咬谁一口。

“赶紧给他弄出去,这人估摸着是想当校长想疯了。”

佟邦林与柴新亚之前都和丛治中是室友,谁都不好下手去拽他出去。屋里另外两个跟着舒惠他们一同来的组员自发上前,一人一边,架着丛治中的胳膊,连拖带拽地将他往门外带。

丛治中疯狂地挣扎起来,他又将公文包里的委任状掏了出来,拿在手里高喊着:“我是校长,我有委任状,你们竟然敢这么对待校长。”

舒惠猛地上前一步,从他手里抢过委任状,“歘歘歘”几下就给撕得粉碎,抬手一扬,委任状的碎片像雪花一样纷纷落下。

他仰起头眼神呆滞地看着落下的碎纸片,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拽着他的两个人见他安静了,也停下了动作。丛治中忙挣脱了拽着他的人,跪在了地上,慌慌张张的去捡那一地的纸片,一边一边说:“我的委任状,我是丛校长。”

地上的纸片实在太多,他根本捡不完,捡着捡着他就不捡了,他把头埋在拿着纸片的双手在,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爱的女人走了,他家的钱没了,他家的权也没了,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缓了一阵儿工夫,他抬起头来,发现所有人都离开了,去各忙各的了,他身边只站着那两个面相忠厚和善但非常强壮的校工。

校工看他起身,就试验着一左一右架起他,有一只手还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丛治中被他们驾着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喊道:“都是我的,我全都要了!我要什么就是什么,我稀罕谁就是谁!”

过了一会儿,他侧过脸问一个校工:“你说是不?都是我的?”

“对对对,都是你的。”校工很真诚地说,脚步控制着不快不慢,手上一点不敢暗松劲。

送走了丛治中,接收学校的事情迅速平稳下来,顺利得这多少有些出乎舒惠和柴新亚的意料,当然,佟邦林的脱颖而出,带给了他们意外之喜。

意外之外还有意外,不一会儿,穆喜魁一路护送,来了个摄影记者,佟邦林早有安排,先把现成文字稿给了记者,又和几个学生代表过来请舒惠:“领导,咱们到学校门口拍张合影吧,纪念我们这所学校终于获得了新生!”

舒惠一听也好,于是带着几个小组成员都到了校门口,在这里还有一些学生也早都准备好了灿烂的笑容,于是大家排好队形,舒惠站在正中间,摄影师就要开拍。

舒惠突然想起:“邦林,你哥呢?”

“谁?对呀,我六哥呢?跑哪去了?刚才还喊他过来一起拍照片呢……”佟邦林突然想起柴新亚,一边四下踅摸,一边自言自语。

摄影师着急了:“各位领导,你们还拍不拍?我这边回去就要交稿下版了!”

佟邦林无奈地说:“领导,时间宝贵呀,那么多工作没做呢,我哥那边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我跟他说,他不能挑理,你放心!”

舒惠想想也是,于是照片就这么拍好了,第二天的很多报纸上,都登了这张合影。

其实,柴新亚当时正在清点仓库,根本没人喊他去前面拍照片,在登报照片所附的图说原稿里,也只出现了“舒惠、佟邦林等同志”的名字。

刚刚拍好合影,文化宾馆的一个清洁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请问这里有地工的同志吗?我们紧急求援!

舒惠赶紧迎过去:“同志,我就是地工的负责人,除了什么情况?”

“报告领导,文化宾馆地下室发现了炸药包,你们赶紧过来支援啊!”清洁工急得直跺脚。

原来,文化宾馆已被地工组织作为东北局领导的办公、休息驻地的首要备选地点,旷简明不敢怠慢,在2日这天一早就开始里外检查,结果突然在宾馆地下室发现了两个形迹可疑的人,上去盘问时,那两个人打倒保安,夺路而逃。他们紧接着就在地下室发现了好几包烈性炸药,都连着电线。宾馆里谁也不敢碰这个,旷简明马上启动事先与于晨商量好的C方案,也就是马上向解放同盟社告急,并向就近的地工组织四下求援。

“不要慌,我马上跟你过去。邦林,你马上喊新亚带着小组赶去文化宾馆和我汇合!”舒惠简单听了情况,感觉问题严重,立即领着手边的几个人,跟清洁工骑车赶去宾馆。

不一会儿,柴新亚也带着二组的人飞奔着赶了过去。

柴新亚赶到宾馆时,见各路地工已经到了几拨,都划归舒惠指挥,宾馆四周都安排了警戒,吉运带着警察分队也正赶过来。

广场另一侧的市警察局则大门紧闭,看起来他们决心保持“中立”,等着解放军进城接收呢。

舒惠看见柴新亚,高兴地说:“又来了一路生力军!”

旷简明心惊肉跳,六神无主,数学定理和解题思路全部想不起来,情急之下用火柴棍和牙签算了一卦,是“大有”,下乾上离,解卦词里的“火”“贵人”“财富缠身”“艳阳”看得他思虑不定,不过整体看还不错,正在研究,听说地工们都来了,他赶紧到门口挨个握手。

见了柴新亚,旷简明哈哈大笑:“年轻的老革命,新亚,我是久仰你的大名啊,哈哈!”

柴新亚看出他非常紧张,寒暄了几句安抚,转头问舒惠:“组长,地下室是什么情况?”

“我看了,是军用炸药,不过没来得及装引信呢,没事。”

“谁在下面看着炸药?”

“派了两个人。”

“不够吧,我去看看。”柴新亚自告奋勇。

“加点小心。拿着这个。”舒惠只有一把手枪,但她将一把军用匕首给了柴新亚。

柴新亚插好匕首,领着两个人快步来到地下配电室,只见工具、设施略有凌乱,两个一组组员正在门口站岗。

“没什么情况吧?”柴新亚简单问了一下,组员正要回答,上边又下来几个宾馆职员,为首的一个文质彬彬:“领导,我们旷经理有事情找你呢!”

“什么事啊?”柴新亚听这几个人的脚步声很齐,忽然一惊,转过身子贴在墙上。

那几人见他警觉,马上散开扑上来,都亮出家伙,有的是匕首,有的是铁棍。

“有情况!有情况!”柴新亚大喊数声,往后一闪,对方的匕首刺空了。

舒惠小组这几个组员都练过格斗,当下与敌人缠斗起来,这几个特务早就潜伏在宾馆里,此刻狗急跳墙,想趁解放同盟社没到这里的时间差提前行动,炸掉宾馆的电力和锅炉系统,没料到柴新亚比他们早赶到了一步。

延迟的这一下非常关键,上面的人听到厮打声,舒惠立刻一马当先冲下来,她右手操着一根铸铁的警拐,左手一把大羊角锤子,冲进地下室见人就打,同组的人都不敢近前,三下两下,只听惨叫声连连,几个特务全部被她打倒,骨断筋折,呻吟打滚。

舒惠好像没过瘾:“小样挺会抓时机呀,还有一伙的没?问问!”

柴新亚腿上狠狠挨了两脚,钻心疼痛,其余几个组员也多少受了些伤,但看舒惠的神勇,都挺着不吱声,他们把几个特务绑好,挑了一个受伤较轻的就地审问,确定了再没有其余同伙,这才作罢。

舒惠一边意犹未尽地摆弄着警拐,一边笑着说:“新亚,你这是立了首功一件啊,要不特务很可能把大楼都炸了!以后咱俩搭档,你侦察我动手,爱谁谁!”

柴新亚一阵后怕,有点眩晕,脸上赔笑说:“组长,你没上前线真可惜了,大材小用啊。”

“就说是的呢,我两手全能打枪!骑马飞车,上房上树,没我不行的!”舒惠有点失落地说。

这时上面又是一阵喧哗,他们出来一看,是吉运带着大队人马到了,柴新亚上去责怪吉运:“四哥,你们怎么才来呀!”

吉运身上还带着上次的伤,也没好气:“废话!我不得找个会排爆的吗?路上还遇到几伙蟊贼打砸抢,这才耽搁了。”

柴新亚看他还带着伤,心里一下软了:“那赶紧安排他们排爆吧!刚才几个特务差点冲进去把炸药引爆了。”

此刻旷简明已经恢复了镇定,前后忙碌着指挥善后的事情,一切迅速整饬起来。

不久,于晨领着铁汉等人也到了,他低声通知旷简明:东北局领导已经确定把文化宾馆作为东北行政委员会的临时办公地点之一,沈阳特别市军事管制委员会的领导都要住在这里。

吉运在于晨带来接管文化宾馆的人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个子身影,正是他师父邵大洲。

邵大洲此刻精神倍长,眼不花了背不驼了,穿着便服,戴着前进帽,稍微有点陌生,还有点滑稽。

很快,两个人的目光相遇了。

“小虎子,过来。”邵大洲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喊过来吉运,“枪伤好些了吗?”

“没啥大事。”吉运跑过去,轻轻说。

爷儿俩都冷场了一下。

邵大洲说,“小虎子,东北局和东野首长们很快都要过来,你们把这个宾馆千万给我守好了,这是,这叫政治任务。”

“师父,我明白,你啥时候到的首长身边啊?”邵大洲怎么投到于晨麾下的呢?吉运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说来话长,跟你还有点关系,以后有时间了原原本本都告诉你。先执行任务去吧。我这还有任务呢,我要去配合陈龙、何侠几位领导接收市、区各级警察局。等着啊,你们几个小子的小金库,我全给你们端了纳投名状!”说着邵大洲转身忙别的去了。

吉运和警局的小兄弟看到师父终于归队,而且成了领导身边的得力干将,大家有了依靠,都喜形于色。

柴新亚过来凑趣:“老将出山了呀,你瞅他那样!”

吉运说:“可不咋的,天地都变了,他这病也好利索了。”

柴新亚说:“四哥,沈阳解放了,你接下来怎么想的?还当警察?”

吉运说:“当然啦。我是手铐子收藏家!将来我老了退下来,就把那几百副手铐子捐给沈阳博物馆。”

柴新亚说:“谁敢要你那些玩意儿?怪吓人的。四嫂那边正常上班吗?”

吉运说:“他们一切照旧,都等着接收呢,鞭炮都准备好了,我托人给买的。对了老六,你有什么打算?我看这个舒组长,想把你调到部队上啊。”

柴新亚说:“好像是,你有啥意见?”

吉运说:“拉倒吧,都解放了,最好别去部队,南下的话,恶仗还有的是要打呢,没日没夜的,你有高血压,根本盯不住。到时候我帮你开个诊断书,咱哪也不去,留沈阳多好!”

柴新亚心想,四哥说的话其实挺有道理的,还是有所不为吧。

这晚,旷简明在文化宾馆里忙上忙下,安顿了这个又去处理那个,有人劝他:旷经理,回家休息吧,他说:现在这个时候特殊,宾馆就是我的大家,我怎么能回小家而舍了大家呢?

很晚了,于晨过来找他:“旷经理,回家休息吧。”

“这个时候情况特殊……”

“你放心吧,”雨晨体贴地说,“我安排了一个班,专门保护你和家人的安全。你的家里必须安置好,让投身革命的民主人士都看到,没有后顾之忧,你做个表率,这也是任务。”

旷简明会心一笑,“好啊,于晨同志,那我就假装回家看一看,安置好,明天一大早就过来!”

旷简明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得知安然无恙,已经有人在他家前后站岗了。

两个战士保着他一起骑车回去,旷简明到家进门,小姨子媛舟过来低声说:“姐夫,有客人。”

“电话里怎么不说?还跟我搞隐含条件!”旷简明低声责备。

“你认识的,是叔仑哥和一个女的,一正一负,女的捏着嗓子说话,总缠着他。叔仑哥不让我说。”小姨子也是学数学的,其实早就暗恋马叔仑了。

“下次这样的情况,你就换个表述方式让我可以推导出来嘛……”旷简明一边吩咐着进了屋。

马叔仑和辽冰坐在旷家客厅里,已经等了很久了。见他进来,俩人忙起来打招呼:“简明兄、旷先生,您回来啦?”

旷简明一下看出这二人有求而来:“快坐下,别客气。媛舟,给客人倒水。”

媛舟慢慢走进来,给马叔仑倒了水。

马叔仑说:“简明兄,我这次来,是来跟你辞行的。”

“哦?要走啊?什么时候动身啊?”旷简明靠在沙发背上,摘下眼镜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

“这

沈阳解放了么,交通管制很快取消,我想去香港投亲。”马叔仑不会撒谎,说得干干巴巴。

旷简明知道,这是他在自抬身价,希望自己挽留他,借机谈点条件,“叔仑啊,你嫂子前两天刚经过香港去欧洲,那边现在很乱的,先不要去了,再等等看看吧。”

“只是留在本地,我这慢慢变得无事可做了,而且比较文学这个专业……”

“那你还是到我这里来吧,也别比较文学了,我这里很快需要翻译人才。而且沈阳解放以后各处人事肯定会有变动,趁我现在还说得上话,赶快办进来。”旷简明很累,也懒得绕圈子了,直接给出正确答案。

马叔仑和辽冰对视了一眼:“简明兄,我去了能做什么呢?”

“做个楼层经理先看看吧,就是平时有点事情假装忙一忙,主要还是随时抽去当翻译的。不过,共产党做事很讲规则的,你的薪水就要统一给定级啦,连我的都是。明天就来报道,宜早不宜迟。”

“好,都依你。”马叔仑唯唯称是。

“那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准备一下。”旷简明发现,这俩人没有走的意思。

“旷先生,您把我给忘啦?”辽冰有些哂哂地说。

旷简明冷冷看她一眼:“辽冰小姐?你不在报社值班啊?”

辽冰黯然说:“《前进报》不存在了,已经要第一批被接收了。物是人非,世态炎凉,我不能接受那些,就没有留在报社。”

“都新社会了,何必意气用事呢。”

马叔仑开口帮腔:“简明兄,辽冰已经是我未婚妻了,将来她就是你的弟妹,你把她的事当成自家人的事,好不好?”

“辽冰小姐神通广大,比你有本事啊,将来八成还要我求她呢。”

见马叔仑如此央告,旷简明也不开面,辽冰火气上涌:“叔仑,我们走吧,旷先生累了。”

马叔仑还想说几句,旷简明倒说:“那快回去休息吧,路上注意安全。”

媛舟闻声从外边给他们开了门。

辽冰岂是善男信女?见对方做得真这么绝,她冷冷一笑,又坐下了,从包里飞快地抽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旷简明,你我都是旧时过来的人,互相都明白根底,谁没有故事?”

她说这番话时不捏着嗓子了,是一种很沧桑的冷冷的老女人的声音,“政治与数学最大的区别,在于数学是极端确定的,政治却是极端不确定的,有无限多的可能与发扬,并有无限多的侧面。”

旷简明发觉来者不善,睁开了眼睛,戴上眼镜,“不妨直言。”

媛舟也走进来,站在姐夫身后,警惕地看着辽冰。

马叔仑也发现,此刻的辽冰如此陌生。

辽冰说:“旷简明,你的金融事务所有个叫张义的人吧,那个人是中国人吗?”

闻听此言,旷简明如同受了重重的一击。张义其实原来是日本人,叫服部弘次,伪满时是长春的一个很厉害的会计师,后来南下投入旷简明的事务所,帮他查了很多日本人的旧账,让其大获其利,作为交换,旷简明给他办了新的身份,这件事在沈阳应该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辽冰怎么会知道?她究竟是干什么的?

旷简明说:“媛舟,你回自己房间去先睡吧……。……辽冰,你想要什么?请讲。”

辽冰说:“我想先要个工作。旷先生现在是红人,举手之劳。”

“什么工作?”

“我不想被人看笑话,就想跟叔仑一起安安静静过日子。我想到造币厂当个库管员,住在厂子的宿舍,以后都不想出去了。”辽冰当记者时认识很多人,不利于她的潜伏,在造币厂正好可以与世隔绝,而旷简明也是造币厂的挂名副经理。

“这个好办。”

“过一段时间,你可以送我们去香港或者欧洲,钱我们自己出,你给联系好。无论到了哪里,我们从此就不再有瓜葛。”辽冰需要等B先生确定潜伏在新民,不再监控她,就赶紧脱身。

旷简明现在已经猜到,辽冰是国民党的潜伏特务,但已经决定跑路脱逃,所以他也并未挑明:“好的,这是我力所能及之事。”

回家路上,马叔仑问:“阿冰,你怎么知道旷简明事务所的秘密?”

“旷简明这个人输在自作聪明,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他的过往,共产党也知道的,只是现在还需要利用他。我在报社时,利用职务之便,查过相关的资料。”

“查他干什么?”

“叔仑,这个人对你很重要,不查一查,我怎么放心让你依靠他呢?”

马叔仑想想也是。

姜奂看着看着,猛一抬头,才意识到已经半夜时分,医院那边的演出应该进入高潮阶段了!

……………………

《海阔天空》。

关瞰震耳欲聋的鼓声里,索柱的贝斯在铮铮作响,袁爱乐的海豚音和丁立立的烟酒嗓不时引来阵阵尖叫。

珍珍跟着张罗忙活了大半宿,有点困了,叼了一支烟,下楼想到外头透透气。

她经过一楼休息室的时候,不经意地听见里边有女孩子哭泣的声音。

这可把她吓了一大跳:今晚来了这么多坏蛋,甚至有带装备和药物的,现场又没有人管着,真要是整出点治安问题,他们可就全完了。

珍珍匆忙在壁纸上怼灭了烟头,推门就闪了进去。

一门之隔,休息室里非常安静。

一个女孩子正坐在椅子上,垂着头,把脸深深埋在膝头中间,这个女孩满头浅栗色的波浪发,随着哭泣的肩膀抽动着,她穿着波西米亚风格的吊带装,里边羊绒连衫群还算完好整齐。

珍珍心里打鼓,慢慢走了过去,指尖轻轻在茶几桌面上顿了顿,轻声咳嗽了一声,问:“姐妹儿,没啥事儿吧?”

“……”对方嗓子里嘟囔了一声,她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但对方应该还是清醒的,估计没有收到什么侵犯。

茶几上摆着喝剩下半杯的什么酒。

珍珍轻轻拿过那杯酒,凑得近一点闻了闻,还行,里边显然没加什么别的东西。

她把酒杯又放了回去,一边扫了一眼墙上那个滴答滴答走着的古董挂钟:凌晨两点半。

“早点完事得了!没完没了……”珍珍心里抱怨,她白天还要去医院门前派单子拉客户呢。

“你是谁?嘎哈的?”那个坐着的女孩子忽然无声地抬起了头,看着珍珍。

那是个外国女孩,这一点珍珍倒不觉得奇怪,外边现场不少老外呢。

不过这个女孩珍珍从来没见过,刚刚在外边大半宿,她也没有印象。而且这女孩子身上有点东西,让她觉得很陌生,又似曾相识,是什么呢?说不好,但这东西让她觉得很不安,甚至有点害怕。

“妹儿,我是乐队的人,你别害怕,你没事吧?”

“我害行,姐,我没四。”那外国女孩的口音很奇怪,是那种很老很屯的沈阳土话,但她明明长得挺洋气,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漂亮,肩膀纤巧,颈窝鲜明,皮肤娇润。

“姐,你们这帮银里边混着坏银!”

“坏人哪都有,妹儿。”珍珍心里有点虚,但嘴上没让份儿。

“那坏银把我朋友给害了!我这样是被坏银吓地!”

“你朋友?在哪呀?”

“就四一出门地下室里,坏银都把她绑起来了……”外国女孩怯生生地说。

“那赶紧带我去呀!”珍珍急了。

“俺们去呀?”外国女孩站了起来。

珍珍不假思索跟着她一起出了休息室,来到斜对面楼梯下,开开地下室的小门,就下去了。

通道里只有一个小灯,挺暗的,但珍珍因为要仔细看脚底下,发现那个女孩的靴子正在往下滴着血。

她身后是一个个的血脚印。

“你也受伤啦?”珍珍问。

“我是皮外伤,没事。”那女孩紧扣着珍珍的手,拽着她快步继续往地下室的深处走去。

地下室里有点返潮,棚顶的水缓缓地滴落,有那么一滴水,恰巧就滴在了珍珍脑门上。

珍珍的脑子一下子缓转,有点清醒了:老外女孩的手怎么这么凉?为什么拽我拽得这么紧?她长得……长得不就是二楼墙上那幅油画里女店主的样子吗?

闪念之下,她像停步,但脚就是不听使唤,“诶,你……”

地下室的灯,逐渐暗了。

三点十三分,袁爱乐和丁立立对唱《一百万个可能》。索柱和关瞰啤酒都喝多了,去上洗手间。

排空存货之后,索柱回台上去了,关瞰点上一支烟,掏出手机偷偷回微信。

他意外发现:除了平时的几个熟人和铁子,竟然有珍珍的两条未读微信!他赶紧点开——

“关哥,有点急事,你帮我整一下呗。”

“关哥,我在地下室,快来,一会儿没时间了!”

第二条后边还配了一个动态表情。

关瞰的脑袋里嗡地一声轰鸣,“平时不吱声,这个时候来骚劲儿了,也不看看啥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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