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淑妃今日穿着比宫里朴素许多,见我看见她了便笑了笑提了裙子走进门:“方才看你门外牌子写着今日休店?”
“嗯,今日将话本子补全些,便不接待客人来了。”
“这倒是个轻松买卖。”
萧淑妃将当年的事说了,我听地津津有味儿。我翻开话本子:“真是对儿别扭的姐妹情。”
听出我带着些调侃的语气,萧淑妃端起茶喝了口,接着我的话茬儿:“如若当初我俩都未曾进宫,我与姐姐凑合凑合也未尝不可。”
我不由得对这女子刮目相看一回,提笔写了两句便问道:“对了,桃姑娘离开皇宫那日,你可有去送她?”
萧淑妃端着茶杯,没有喝也没有放下,目光瞅着茶水面陷入回忆:“自然是要去送送的……”
那日临天宸与萧淑妃并肩站在城门楼墙之上,看着宫外相拥的两人,萧淑妃面上没有什么波澜:“这生辰礼,臣妾甚是欣喜。”
临天宸冷淡地看着那景象:“只要她开口,朕便应她。”
萧淑妃嘴角苦涩地勾起,笑了笑:“明日起。皇上便要被百姓嚼舌根儿说被大朝皇后戴绿了。”
“你这嘴皮子,定是和她学的,”临天宸见宫外的曾经属于他的姑娘回了头,心底宽慰了些,“你们的情分在宫里当真数不出来几个。”
萧淑妃转过身去:“或许吧,不过——皇上大可当做臣妾是为了争宠,赶了姐姐出去。这样,臣妾尚能满足满足自己的虚荣。”说罢行了个礼,“夜深了,臣妾去御膳房看两个拿手菜给皇上尝尝。”
临天宸未曾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萧淑妃走后没几步悄悄么么着侧身看向那人,未曾想那人也正看着自己。临天宸挑了挑眉:“怎的了?还有何事要说的?”
“咳咳,”萧淑妃正了正身子,挺直了腰背踩着快步溜了,“无事无事。”
瞧着萧淑妃灰溜溜的背影,这般精明的姑娘,也会这般呆傻。临天宸竟破天荒地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看向宫外的两人,那两人并排跪下朝他行了大礼。
临天宸摸了摸腰间的笛子,取出来吹了一曲算是为他们送行。
敖澄搀扶起桃画:“过几日我们便要搬迁了,桃姑娘可愿随小生一同下江南?”
桃画眼中的惊诧重了一分:“江南?那你府上的亲友们……”
“这你放心,”敖澄挽过桃画的手,“我已经同我爹讲了,他是个精明老爷子,也厌倦了京城生意。早早儿就想把生意甩给我了。”
桃画笑了一声,没想到他做事竟如此周全。
“还有,你公婆肯定会喜欢你。”
桃画瞪了他一眼,与他挽手并肩走在被月色照亮的街道上:“我还没过门儿呢。”
萧淑妃将茶盏放在桌上看我并未动笔:“我讲完了,寻姑娘可有何要问的?”
我笑着摇了摇头:“过几日我要将这曲子托人写出来,到时你可要听听?”
“自然是听得。”
我一手端着话本子一手提这笔,站在门口目送萧淑妃上马车,瞧了一眼离我不远的酒坊。我将话本子和笔往桌上一丢,跑上前叫住了萧淑妃:“等等!我还有个地方带你去。”
萧淑妃歪了下头。
从袖囊里掏出钥匙开了酒坊的门,萧淑妃愣了愣:“这便是姐姐的那间酒坊?”
我将钥匙揣回袖子点了点头:“他们临走时将钥匙托给了我,谁晓得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瞧瞧呢,我也便三天两头来打理打理。”
萧淑妃看着酒坊里的景色,转而见我到桃树那儿蹲了下来。萧淑妃走到跟前一瞧:“姐姐在宫里那片桃林也埋了不知多少酒。”当然,被她偷的也差不多了。
我从土里刨出那仅剩的一坛,将上面的土打了打,起身递到萧淑妃面前:“这儿本有两坛,敖家公子哥儿要我代他向你和皇上道声谢。这一坛是赠与你们的。”
萧淑妃伸手有些小心翼翼地接过酒坛,还未开封,萧淑妃便知道,这坛酒比宫中埋的那些香醇了许多。
“我想在这儿待上一会儿。”
我挑了挑眉转过头看了一眼门口点了点头,还夸张地行了个礼逗笑了萧淑妃:“好啊,那——民女就先回铺子写本子去啦。”
萧淑妃点了点头。
我将酒坊的门虚掩地关上,萧淑妃怀里抱着那坛酒走进屋里,将酒放在桌上,看到了墙上挂着的画像,萧淑妃走进一瞧,轻声笑了出来:“这敖澄将姐姐的神情拿捏地倒是很稳。”
萧淑妃将酒封打开,酒香铺面,四下看了看就开始撇嘴:姐姐这儿怎的如此寒酸,将杯子也带走了?
盖上封盖,拎起酒坛走出屋,一眼便瞅见了远处石桌上的杯子,走进长廊没几步便顿住了脚步。萧淑妃呼吸紧了些,转过身去瞧着不知从哪面墙翻进来的人:“皇上?”
临天宸闻到香味儿看向萧淑妃手上拎的酒:“你怎晓得是朕?”
萧淑妃微微垂头:“皇上的脚步声臣妾记得清楚。”
临天宸挑了挑眉接受了这个说法,走近:“爱妃怎的在这儿?”
“一友人带我来的,说这儿是姐姐在京城的念想,便来瞧瞧,没想到还能碰到皇上,真是荣幸。”
这酒香里夹杂着些醋味儿,临天宸笑了笑走上前伸手拿过她手里的酒,从她身旁走过:“这酒我可喝得?”
萧淑妃眨了眨眼,转过身看向那人的背影,似乎是心情不赖?跟上那人的步伐,走到石桌旁坐在他对面:“姐姐留给皇上与臣妾的,说是两人的谢礼。”
临天宸轻笑一声,打开封盖将两个杯子斟满,递给萧淑妃一杯:“今个儿你我便在此歇着罢,索性宫里无甚大事。”
萧淑妃抿着酒,心里有些惊讶,这人何时在她面前自称过“我”?怕不是姐姐离开了,将我当成姐姐的残影、替身儿了?想着想着萧淑妃皱起了眉头,那杯酒喝净了还在那儿抿着杯子,临天宸就这样看了她许久才将她嘴边的杯子拿走又斟满:“是想到什么竟让你如此失神?”
“啊、啊?”萧淑妃尴尬地抿了下唇,“嗯——若我现在口是心非,可是要定我欺君之罪?”
临天宸将酒杯放到她面前:“这里不是皇宫,现在我也不是皇上,你也不是宫妃。有什么话你大可说,我不会怪罪。”
“若皇上秋后算账呢?”
“哈哈哈,那我便不问了,待你何时想说真话了我再听。”
萧淑妃接着抿着酒杯:今日皇上古怪地很……
我回到铺子的时候颦歌正坐在门槛上,引得过路的姑娘公子纷纷驻足片刻,以便将颦家公子哥的俊俏模样瞧个够。我皱了皱鼻子,抬脚上前忍住才没将他踹下来。只得拎着他的领子往屋里拖:“莫要给我铺子‘长脸’。”
颦歌任由我拖着,手里尚且握着一把瓜子:“我来瞧瞧你那话本子,写得如何了?”
“差个尾巴。”费了大力将颦歌拖到长凳上,我照例倒了杯茶给他,坐在他对面提起笔翻开话本子,“你来是为了这个?”
瞅了一眼我的字,颦歌很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上次我便想说了,都是武家子女,你这字写地委实不如你兄长。”
我也打心底翻了个白眼,抬眸看着他:“我兄长没告诉你,他妹妹学了两年便下学了?”
“嗯?”颦歌玩儿扇子的手一顿看向我,微微皱起眉头,“寻安兄未曾与我们说这些。”说着,颦歌趴桌子上,戳了戳我左手:“是何缘由?”
我在脑子里寻了寻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小时我将夫子气出了肺痨便不教了,兄长虽有心再给我找夫子,我也无心去学了。出了这档子事儿,哪还有夫子敢教我。我便闲时看兄长写写字学着些罢了。”
颦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放了笔,将话本子推到他手边:“写完了,你瞧瞧罢。”
接过话本子细细瞧着,颦歌时不时地“啧啧”两声,惹得我想将他踢出铺子去,颦歌摇了摇头道:“只能说咱朝摊上了个好皇帝。”
我轻笑一声没打断她,颦歌将话本子翻到一页白纸向我伸了手,我了然,将笔递了过去。
只见颦歌提笔落笔未曾停歇,没多久将曲子写了出来,想来明日萧淑妃便能听到了。
我接过颦歌写的词儿,细细端详着,颦歌的字比兄长的还要好看上几分。看着纸上的一词一句,我轻轻笑了笑:“便是它了。”
我回府后我便想到了那间小酒坊,才想起今日萧淑妃未必会回宫,揣好话本子便又往外奔,兄长都未来得及叫我用膳便找不着了我的身影。
颦歌的目光从门口收回来,看向寻安:“你当真不再给音儿找个夫子?”
寻安无奈托腮:“你不知这丫头小时气跑了多少夫子,即便我有心,她无心学我又何必强求她。”
“我倒是认识个不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