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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谢谢你来陪我

夏日清晨的阳光,一早就透过天蓝色的窗帘,从卧室西墙一隅,一点一点、柔和地照亮了整个房间。散漫的光线中,乐乐眯缝着眼睛,卧在岳浅华枕边的床头柜上,安静地看着床上熟睡着的二人,耐心地等待主人起床。

“滴滴滴——滴滴滴——”,床头柜上,电子闹钟在小猫身旁响起——7点了。乐乐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看来早已习惯这个小东西在早晨突然发出的响动,在岳浅华伸手按向闹钟时,只是睁开双眼,追随主人手的动作向那边转了转头。

被闹钟叫醒的岳浅华,半撑起身体,睡眼惺忪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张佳乐——没有一丁点要醒来的迹象,眉宇舒展,呼吸均匀和缓,依然是一副熟睡的模样。见状,她松了口气,慢慢地坐起身来。

此时,短促而清脆的“喵、喵”声突然从耳边传来——乐乐见岳浅华起床,兴奋地站起身,对着主人的耳朵,不停叫着要早饭吃。对它而言,“一言不发”地忍耐到现在这个时刻,已经是极限了。

睡意瞬间被驱散,岳浅华连忙对小猫用食指比了个“嘘——”的姿势,小声说“别急啊!马上马上!”

乐乐愣了一下,看岳浅华轻巧地下床、迅速换好衣服、走向卧室门口,当即明白主人这是要去为它准备早饭,于是跳下床头柜,抢在岳浅华前面小跑出了卧室。岳浅华在门框下略作停顿,低头看着猫尾巴风一般地拂过门框,在它和自己身后轻轻地掩上卧室门,直奔猫食盆的方向走去。

先一步蹲守在食盆旁的乐乐,仰着可爱的小脑袋,目光追逐着岳浅华忙碌而轻快的身影,静静地等待。虽尚未成年,很多时候玩闹起来也缺乏分寸,但它毕竟流浪过,在这样一个真心喜欢并珍惜它的主人面前,小家伙显得很懂事。

喂过猫,岳浅华去卫生间洗漱,顺便清理猫厕所。当早晨所有必做的家事结束后,她拿出昨晚买的面包,轻轻放在餐桌上,坐下来写了张字条,用张佳乐专用的马克杯压着,然后拿起随身物品,悄无声息地走向玄关。乐乐见状,中断了正在做的餐后“梳洗”,送她到门口。奶声奶气地小声叫着,对主人诉说着它的依恋之情。

岳浅华不禁蹲下身来,怜爱地摸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轻声说:“乐乐乖——在家陪哥哥,不要吵他睡觉,姐姐今天上早班,下午就回来啦!拜拜!”然后,在小猫的注视下,她轻轻地离家去上班了。

上午10点半,张佳乐从睡梦中醒来,坐起身往旁边看了看,空无一人。头有些沉——大概是因为昨晚被雨淋了,他转头瞄了瞄那边床头柜上的闹钟,不由得心生感慨。

“上次睡这样的懒觉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张佳乐边想边从床上下来,走出卧室去了卫生间。

六年的职业生涯中,他几乎都会在早晨七点准时醒来——包括休假期间。联盟成立初期,各大职业战队的职业选手们,大多放弃夏休,为了壮大自家战队冲入网游里打拼,他和搭档孙哲平也不例外。第二赛季结束后,他俩留在队中,一面帮自家公会在网游中抢BOSS打材料,一面不断摸索着后来被称为“繁花血景”的、狂剑士与弹药专家配合的打法。接下来的第三赛季,他俩凭借这套打法,带领百花一路杀入总决赛,却被嘉世战队的叶秋,一杆却邪破了繁花血景,只能屈居亚军。

那时的遗憾与不甘没有现在来得这么强烈——毕竟他们都那么年轻,有的是时间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第五赛季他们本来打得很好,但中途孙哲平的手伤爆发,严重到下半个赛季都无法上场。就在所有人都不再看好百花时,张佳乐却没有放弃。他奋勇拼搏,硬是一人带领百花第二次杀入总决赛,结果却败给了王杰希所率领的微草战队,再一次与冠军无缘。

第五赛季结束后,孙哲平就此退役,告别职业圈。再然后的两个赛季,百花战队都很遗憾地没有得到水准足够高的选手来辅助张佳乐。在此期间,有几个强队私下找过他,希望他能转会加盟,他都拒绝了。不是没动过心——冠军谁不想要呢?但,他不忍舍弃百花——毕竟他带入联盟的百花缭乱是百花建队的根本,在这里,他和孙哲平一起作为第二赛季的新秀,技惊四座,一季封神。如果他继孙哲平之后也离开了,百花将会怎样?这样想的张佳乐唯有怀抱希望,丝毫不敢放松地更加努力。而这次,当他扛着整个百花的重担,再次冲向那个他梦寐以求的冠军奖杯时,结果……又是亚军!

“真的不行了啊……”前天晚上的比赛结束后,第三次痛失冠军的张佳乐身心俱疲,强打精神撑过了记者招待会,之后随百花全队回到了他们在B市下榻的酒店。队员们都很消沉,他更是失落得什么鼓舞士气的话都说不出口。那一晚,他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梦境中,他再次操纵着百花缭乱上了赛场,与王杰希率领的微草战队激战。然而身边百花战队的角色却又是一个个接连倒下,百花缭乱最终再次被王不留行无情地击杀……

这是做梦也不让我赢下冠军的意思吗?昨天早晨,当张佳乐从噩梦中惊醒时,心中一片冰凉。他怎么也提不起干劲儿去跟大家说什么“别沮丧,我们还有机会,下赛季继续努力”之类的话。身为队长,他不能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队员们的面前。

张佳乐思量再三,最后直接把战队经理——兼任他们外出打比赛时的领队——请到了自己房间,把百花缭乱的账号卡交给他带回K市的百花俱乐部,表示自己不随队回K市,想直接夏休。

经理接过账号卡,有些诧异张佳乐不像往年那样,在暑期留在队内给自己加训。但夏休是联盟职业选手的权利,他只能好言安慰,让对方先好好休息,下赛季继续努力。

经理走后,张佳乐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没有开机。昨天从进赛场时就一直关机到现在,这会儿要是开机,得有多少电话打进来?他实在没心情去应付这些关心、安慰、采访。从酒店房间给自己在K市的家打了个电话,张佳乐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对家人说自己没事儿,现在挺好的,今天开始夏休,想先去Q市,在女友岳浅华那边儿散散心。然后他买了车票,独自一人乘火车来到了Q市。一整天都没胃口,看到岳浅华家门时,他差点连最后几级台阶都迈不动了——已经哪里都不想去了。

“真是累了……”一边感慨一边伸展了几下四肢,张佳乐回到卧室,穿好衣服,去窗边拉开了窗帘。卧室朝南,从这里虽然看不到大海,但打开窗的一瞬,带着湿润新鲜气息的夏日清风,拂面而来,甚为清爽。

张佳乐就这样倚在窗边一侧,吹着海风,望着蓝天白云发呆的时候,乐乐不知从哪里钻出,悄无声息地跳上了窗台另一侧,也向窗外看着。张佳乐见状,对它微笑着伸出一只手,试着唤了声“乐乐,过来”,小猫闻言,竟踱着无声的美妙猫步,真的沿着窗台向他这边走过来。它先用脸使劲儿蹭了蹭张佳乐的指端,然后蹲坐在他身前,继续静静地看着窗外。

张佳乐看着乐乐的毛儿在海风的吹拂下轻轻抖动,勾勒出一只鸭梨形状的可爱模样,不禁伸手轻抚它光滑的橘色被毛。小猫放松地任他抚摸,尾巴末稍缓缓轻摇,来回地扫着张佳乐靠着窗台的身体,很快就打起了满意的呼噜。

手掌贴着那小而柔软的毛团,有节奏的振动传递出纯粹的愉悦,张佳乐心中竟是一片感动,低声对它说:“谢谢你来陪我。”

“咕——”的声音又响起了,乐乐听到,机敏地扭头看向自己身后。“唉——我得找点东西吃了。你呢?吃饭了么?”张佳乐边对小猫说着,边离开窗台向卧室外面走去。

乐乐也不知是听懂了张佳乐的话,还是在窗台待腻了,转身跳下窗台,跟在他身后。张佳乐注意到小小客厅的折叠餐桌上,放着一包切片面包,旁边自己专用的马克杯下面,还压着张字条——刚才进出卫生间时他尚有些迷糊,没注意到。小猫看到他停在餐桌边,轻盈地跳到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却规矩地没有上餐桌。

“佳乐:早!我去上班了,今天早班,下午3点多回来。面包是给你留的早饭,冰箱里有牛奶和火腿。午饭你自己去外面解决吧,备用钥匙放在电脑桌第一个抽屉靠左侧的小纸盒下面。如果有想吃的东西,给我打电话或者发短信,我下班去买来晚上做给你吃——昨天‘接风晚宴’太简陋了!乐乐早上我喂过了,它自己会上猫厕所,回来我给它清理,今天就让它陪你吧!”张佳乐读着留言,字条最后的落款是个“华”字。

放下字条,张佳乐去厨房从冰箱中拿了牛奶和火腿,把牛奶倒进马克杯,放进微波炉加热,回来餐桌这边看看小猫——仍在原处没动。坐到小猫对面,一边就着火腿吃面包,一边看着桌上字条最下端的那个“华”字,张佳乐不由得回想起18岁那年,他与岳浅华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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