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震爽约的第三天。
恨他。
恨他。
恨他。
那天下班时，苏凝总觉得会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车子在楼下，或是在回家的路上，他会从某个路灯后面站出来，即使去那家牛肉粉店吃东西，也会仔细留意每一个进来的客人。
他到底是没有一点交代地消失了，就像他莫名其妙地出现一样。
电视台里有大动作时，每个工作日都是一场硬仗。冬日里早上天色依然阴沉，同事照旧缺乏生气，像火焰山里愁眉苦脸走出来的行者孙什么的。
苏凝坐在位置上蹬掉高跟鞋，换上从家里带来的棉拖鞋，最近越来越受不了高跟鞋了，可是这样一来，更显得自己好像在养胎。
毛毛虫朝她和杨婷招招手，她赶紧在桌子底下偷摸换回了鞋子，和杨婷去他办公室汇报工作。每次走进毛毛虫的办公室，苏凝总有种走进小时候外公房间的感觉，他的人和他的房间散发的气味，总是让人昏昏欲睡却又觉得心里很妥帖。大家每次跟毛毛虫谈事之前，他也总会拿出私藏的零食糖果来给他们吃，很天伦之乐的感觉。
“昨天有什么收获没？”毛毛虫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问。
“有。”
“没有。”
苏凝和杨婷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
毛毛虫挑挑眉，“你们在跟我开玩笑？”
苏凝和杨婷两人有些尴尬的对视一眼，都很后悔进来之前没有好好对一下口供。杨婷先解释道：“没有啦，就是昨天那场演出就是一群孤芳自赏的文艺青年自嗨，当然，也还是有一两个像模像样的，我觉得。”
“比如说？”
杨婷看了苏凝一眼，“那个郑宇的乐队还不错，就是都有点神经兮兮，还有个叫李寒的，据说是在酒吧唱歌的，好像也不是很适合。”
毛毛虫脸皱成一团，又把目光投向苏凝，“你说呢？”
苏凝想了想说，“郑宇他们乐队的主唱挺有个性的，我觉得有个性才有看点嘛，至于李寒，有点痞子气的单纯，倒也不是不可以进行挖掘。”
毛毛虫顾左右而言他，“他们长得咋样？”
“郑宇是个结巴，主唱是个胖子。那个李寒嘛，长得倒是挺不错。”杨婷拿起桌上的海苔饼干尝了一口。
“眼睛很漂亮，嘴巴很奇怪。”苏凝如此评价道。
三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中，毛毛虫拿着他的大茶壶抿了一口，“这样吧，叫他们今天下午都来一趟，在演播室演练一次，我叫几个导演和领导去看看。”
苏凝和杨婷领命，正要出去，他又叫住她们，“对了，邀请的歌手阵容差不多已经出来了，暂定有alt-J乐队，吉明宇，梁凤霏，许璋涛，沙伊达，Charming Bird。”
苏凝听完不得不佩服组织上的老谋深算，这些人几乎涵盖了各年龄层各审美类型各地域观众的喜好，alt-J代表了外国友好关系，吉明宇是师奶杀手，梁凤霏是中青年的梦中情人，许璋涛则是专业古典唱法最高典范，沙伊达是异域风情的少数民族美女，Charming Bird则是最当红的少女偶像团体。
“其他人我们都已经对接好了，只有alt-J迟迟还没有回复。他们是外国人，又是炙手可热的世界级歌手，所以可能需要你们亲自去邀请。正好这两天他们在国内有演出，住宿的酒店就在不远的丽晶。这样吧，苏凝你跑一趟，杨婷还要去拜访一下许璋涛，毕竟他的江湖地位最高。”
苏凝和杨婷两个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无穷的眼神，然后走了出去。
回到座位上，苏凝开始在电脑上搜索alt-J的资料，也要怪她孤陋寡闻，对于这些年轻的摇滚乐队完全一无所知。按下回车键，弹出的照片让她手一抖，差点打翻手边的茶杯。
这不是在塞班岛上和王小红一起玩悠波球的那个胖子吗？这个世界还是太小了。
苏凝拿起手机，给王小红发了条微信，“你会见和你有过一夜情的男人吗？”
“那要看那一夜的经历是否愉快了。”
“塞班岛那一晚如何？”
对方沉默了很久，直接打来电话，“什么意思？”
“工作需要，你得再帮我一次。”
下午两点，王小红就到了电视台楼下，和她一起的还有郑宇一行和李寒，都是一副宿醉后刚起来没多久的样子。经过苏凝身边时，李寒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真好，我们又见面了。”
这些搞艺术的通常都有个坏名声，喜欢女人是许多艺术家的坏名声。这个坏名声表明他们是性情中人，他们情感炽热，热爱美好的事物并且真挚忘我。苏凝相信他们中大多数人对此并不反感，而她的问题是，应该远离那些情种，特别是像李寒这样还蛮不错的情种。
苏凝拉着王小红走了出去，先找了个面馆点了碗面。
“我现在完全不能饿。”苏凝一边吃一边跟她说。
“怀孕真可怕，你以前吃面从来不喝汤的。”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一个月内胖三斤？”嘴上说不想要，身体很诚实地在积蓄能量。
王小红喝了口水，等苏凝吃完，终于开口问，“什么情况，说说。”
“就是那个alt-J啊，我们节目要邀请他们，可是还没答应，要我去登门拜访。我就想到你了。”
王小红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来回搅着放在她面前的那杯没有几片茶叶的茶。
“有什么事吗？”苏凝问她。
“我在想要不要结婚。”
“嗯？”苏凝已经训练出一副好心脏，“你有次好像说过你今年有婚运。”
“对，所以如果我非不结婚，过了今年就不会结婚了。”
“永远？”
“十年之内。”
“那么？”
“其实结婚证明已经开了，但我还在犹豫。”
“和谁？”苏凝再沉得住气也不禁要问了，地下工作搞得也太好了，哪里像是双子座。
“一个玩音乐的，你不认识，年纪比我大。其实，是个有名的音乐家，我说了你就会知道，但我不想说。”
“反正等你结婚了就非说不可了。”
“问题就是我可能不结了。”
“你决定了？”
“基本上。”停了一会儿，她补充说，“婚姻对我不合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