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吃的饭吗？”
杨婷打开盒饭，里面几片白花花的五花肉和两片青菜叶子，张嘴出来这么一句。苏凝和她一起跟剧组，在场务那里排了半天队，才出来一人领一份盒饭。
两个人一起蹲在没什么人的简易棚子里吃饭。这是一个离市区几十公里的拍摄点，简陋、空旷，明明刚下飞机时还觉得挺暖和，这里却像是火星地表，黄沙飞扬，空旷冷漠。
远处一个很漂亮的女孩，趾高气昂走过来，一看就不是平常的剧组人员，没有缺点的五官，浑身散发着“我是明星”的讯息。
走过去的时候，根本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目送她走远，杨婷才开始吐槽：“是Charming Bird里的一员啦，也不算是大红大紫吧，像她们这种靠脸蛋身材的偶像团体其实都挺惨的，钱大部分归了公司，但是见过世面还得摆谱，没什么作品还得保持曝光度，一般家里都要有些底子才能熬下去。”
苏凝起身把吃的乱七八糟的盒饭盖起来，走到对面的垃圾桶，回来再说，“熬什么？人家可比我们活的好多了。”
杨婷摇摇头，“好什么？你信不信她连保姆车都买不起，还要和其他两个人共用一个助理，没事就被叫去陪大老板们喝酒吃饭唱歌。青春饭吃完，要是还没找到长期稳定的饭票，就只能去做外围了。”
两人说着边回到演播厅，说是演播厅，也只是露天搭的一个场，像是一个草台戏班子。举目望去，无尽的黄沙上有寂寞的大风呜咽的吹过，天是高的，地是沉厚雄壮而安静的。
这时连苏凝也不得不认为，选在这里实在是一个大胆而充满想象力的决定。彩排时，大家兴许是受到环境氛围的感染，歌声中也不自觉地掺杂了些许诗意的苍凉。尤其是李寒。
他本来就有一种莫名的忧郁气质，声音又带着质朴与凝重，让人听了感觉歌里面在自己的脑海里画了一幅画，喉咙像被哽住一样。
“他会火的。”毛毛虫站在苏凝旁边看完彩排后说了一句。
晚上一起吃饭时，台里面一群小姑娘眼睛发光地围着李寒，苏凝不禁想起一个多月前，彭添刚刚来的时候，她们也是这样心花怒放的。看来在喜新厌旧这点上，男人和女人也不相上下。
“你知道吗？”杨婷朝她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他有一个7岁的私生子。”
苏凝刚喝的一口寡淡的紫菜蛋花汤差点喷出来，“真的假的？”
“圈里的人都知道啊，他二十岁就到处漂泊了，应该很吃了些苦吧。后来莫名其妙就多出了一个孩子，至于孩子的妈妈是谁，他不说，也就没人知道了。”
苏凝终于明白了李寒为什么让人觉得不安，为什么他老是给她一种惹人怜爱的错觉，因为他有一个孩子，因为他还有世俗准则以外的爱情。
这个外表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的男人，身体里装着一个老灵魂。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都回房休息，苏凝在床上半天睡不着，拉开窗帘，发现天上挂了大半个月亮，大漠还是黑，但泛着一层银光。这时，李寒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喂，我想去找化石，你要不要一起去？”
“有小乌龟和贝壳吗？”
“说不定呢，我们去试试吧。”
苏凝从床上跳起来，穿了一件长及脚踝的连衣裙，随手抓了张披肩裹在身上，脚上穿了一双拖鞋，这就是她的全部装备了。
“好了，走吧！”苏凝钻进越野车里，满怀高兴，像是小时候睡不着觉时，就在床垫上跳啊跳啊，一种只属于小孩子的快乐。
“你看起来就像从幼儿园里偷溜出去玩的小孩儿。”
“你看起来就像拐卖儿童的诈骗犯。”
“那你还心甘情愿跟我走？”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车子很快的在沙地上开着，四周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见，死寂的大地像一个巨人一样躺在那里，狰狞而又凶险的。
“我们别走太远吧。”苏凝有些不安。
“看，魔鬼城。”李寒说。
因为月光很亮，足以看清地平线的远处有几个小黑点在慢慢的放大。事实上是一大群高高的沙堆，散布在方圆二三十里的荒地上。
“真的要进去吗？”苏凝轻轻的说。
“是，进去后再往旁边一点就是听说有化石的地方。”
“快十一点了，鬼要打墙了。”苏凝咬咬嘴唇，心里总有些不对劲。
“迷信，哪来的鬼。”
最后他们终于还是开进去了，月亮在他们的身后，拖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开了十来分钟，前面出现了一片低地，颜色是深红色的，车子顺着一大片斜坡滑下去，李寒将车停住，又下去看，苏凝也下车了，摸摸红色的地，居然是湿的，不是沙。
“我去前面看看，你在这里不要动等我。”说完李寒就往前面走。他越走越远，不时转过身来朝她挥手，“这边没问题。”
这时，苏凝看见他身后的泥土有些不对劲，颜色更深了一些，刚要张口叫他注意。可是他已经踏进一大片泥沼里去了，湿泥一下没到他的膝盖，他吃了一惊，回过头去看，又踉跄跌了几步，泥很快没到了他的大腿，他挣扎了几步，好像要倒下去的样子。
苏凝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人惊的全身都冻住了，她想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个梦，可是眼前的景象是千真万确的啊！她手臂传来的疼痛，这全是几秒钟以内发生的事情。
眼看他一点一点就要被泥沼吞噬掉，这时苏凝看见他左边一米左右好像有一块突出的石头，赶紧狂叫，“往那边，那里有块石头。”
他也看见了，又挣扎着过去，泥陷得更深，快到腰部了。苏凝远远的看着他，急的全身神经都要断了，就好像在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里一样。
眼看他双手抱住了那块突出的大石头，苏凝方才醒过来，马上跑回车里拿手机打电话求救，但是手机上显示的信号栏里，连可怜的一格也没有，这里连求救电话也打不出去。
她又跑回泥沼边去看看李寒，生怕一不留神，他就完完全全陷进去了。他没有作声，呆呆地望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