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凝还记得，十多年前的偶像还是高不可攀的女神般的存在，男粉丝们组成所谓“亲卫队”，对偶像进行应援和保护。偶像们或清纯或冷艳的形象，有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绝对权威。
没想到近些年随着社交媒体的发达，偶像不再是新鲜的东西，包括乔晶羽所说的这些地下偶像，国内国外都有，据说就日本的女团数量已经超过了1万个，是名副其实的“偶像战国时代”。
而新一代的偶像粉丝也不再满足于远远守护，而是要无限接近。从握手，合影，到拥抱，肢体接触，甚至发展到私生饭，偷窥跟踪骚扰甚至袭击偶像。公司对她们的保护却远远比不上对她们的剥削力度。
一年前，就有一个叫真由的女团成员在商演活动时，拒绝了一个男粉丝的要求，结果当场被男粉丝在脖子、前胸、背部砍了20多刀，现场一片血海，一度心跳停止，送到医院抢救了很久才捡回了一条命。
乔晶羽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神很空洞，有一种提前预知命运却无能为力的麻木。“虽然已经知道会是这样子，可能没办法摆脱，可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还是忍不住想死……”
苏凝揽住她不断颤抖的肩膀，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社会总是抨击她们爱慕虚荣，炒作，潜规则，可是忘了他们中大多数人也曾经为了自己的梦想奋不顾身，对于自己梦想的追求，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我还算是很幸运的，后来公司把我们几个组成了Charming Bird，效果不错，不用再去地下演出了。可是粉丝仍然很疯狂……有一次举行签名会，我去洗手间时，发现隔壁间有人进来，我有些警惕站在那里不敢动，然后就看见一个手机从下面缝隙里伸进来摄像头朝上拍……”
苏凝听完觉得内心一颤，一种极度恶心又恐惧的感觉从脚底泛上来，她一直知道这个世界角落隐藏着很多丑恶，可是只要她没有亲身经历过，还是可以假装生活很美好。
“发生了这么多事，公司就没有加大对你们的保护力度吗？”
“每次出事，领导只会说，今后一定会杜绝这类意外事件，也会要打造一个全新的团体，但最后什么处理都没有。只会让我们不要对外界透露。现在，连我们的个人信息都被泄露了，如果我被杀了该怎么办啊……”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乔晶羽细弱的蝴蝶骨像翅膀一样扇动着，让苏凝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保护欲望。
“不要怕，我会帮你的。”
乔晶羽凄然一笑，“她们都说是我平时演出的时候太张扬了，才引发男人的不良企图，她们还说我本来就是做地下偶像出来的，仅是消费自己的年轻肉体，又没什么技术含量，她们被我拖累了才没办法脱颖而出了……”
“她们？是你们团体成员吗？”
“嗯。她们家境都很好，靠家里的关系也能有不错的资源，这次能参加这个节目也是因为小琳的爸爸。”
“可是团队不应该是一个整体吗？她们这样对你，对团队发展也没有好处。”
“也许她们也很想团队解散然后赶紧单飞吧。”乔晶羽揉了揉眼睛，故作轻松地说。
“那你呢，如果解散了有什么打算？”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16岁就出去做练习生了，书也没念完，除了做明星，其他的生存技能一点也没有。苏小姐，我真羡慕你啊，长得漂亮又有能力，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时常会觉得很幸福吧？”
苏凝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容易两个字，幸福也都只不过是镜花水月，可是明知道触不可及，却又期待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许这就是活着的意义？
“其实，我知道昨晚袭击我的那两个男人是谁。”沉默了片刻，乔晶羽突然说道。
“啊？”苏凝看着她晶莹的小脸，眼睛睁得老大。
“他们是粉丝团的人，之前做活动时我有见过他们，因为和雪奈小琳她们走得比较近所以我才有印象的。”
“你是说，他们跟其他团员早有联系？”
“嗯，他们经常来参加我们的各种活动，也会负责粉丝后援会之类的，会经常和雪奈她们接触，有时会组织粉丝到机场接机，或者去签名会现场，所以他们总能拿到我们行程的一手资料。”
“所以他们才知道酒店的位置，甚至你住在哪个房间？”
“嗯……还有回房间的时间。”
“所以，只有你们内部的人知道这些信息对不对？”一股冷飕飕的寒气从苏凝的小腹升起。
乔晶羽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求助和不安，她没说话，好像生怕话说出口就泄露了天机。
娱乐圈总是现实又残酷，不管在哪国，不红的偶像都不好过。而不红的女偶像，可能比男偶像更艰难。如今还加上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队友的欺压和出卖，乔晶羽的处境确实比她所想象的要严峻得多。
可是乔晶羽不是他们电视台的人，她再想如何帮助她也只能爱莫能助，除非她自己有勇气跳出来，然而跳出来以后前路如何，谁也不敢打包票。
”等回去后我会跟领导商量，这次的事情我会继续跟进，一定要你们公司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接下来还会有几场比赛，你要好好加油！不管怎么样，你都要让自己赶紧变强大起来。”
乔晶羽听她这么说，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苏小姐，你人真好，我没什么朋友，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苏凝捏捏她的脸蛋，做了个鬼脸，说，“我们早就是朋友啦，不是吗？”
坐上回去的飞机，苏凝低头看了一眼广漠无垠的沙漠，飞机起飞的时候天空好像突然倒转过来，难以言说的美。她闭上眼睛，回想起这一趟的经历，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欢迎来到你的人生，这是一条不归路，大幕已经拉开，你得扮演好你的角色……”完美的歌声飘进她的耳朵里，睁开眼，果然就看见了一张俊美的面孔。
“杨婷和我换了座位。”他耸了耸肩，一副让苏凝生不起气的样子。
好吧，既然生活这件事已经不可改变，那么开始吧，大幕已经拉开，她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