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洛阳,乍暖还寒。
在十七层的九曲大厦之上,李裕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小时,尽管双腿已经麻木了,可他还是一动也不动。有那么一刻,他就要放弃自杀了,大不了重新来过,可这是一个亿呀。
伸头看了看楼下,李裕一阵眩晕,心脏也不争气的怦怦跳了起来,这是第几次了?他已经忘记了,可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谁会再借钱给他,妻子,哼哼,朋友,哈哈。
一切都晚了。
跳还是不跳?这不是个问题,问题是他不想死呀,可是这一个亿却是怎么也绕不过去?
“罢了、罢了……”
李裕下定决心,转身离开楼边,走了差不多十几步,他猛的转身,一个助跑,快速冲向楼边,但到了护栏处却是手却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但是在惯性之下,却是一头跌了下去。
那一刻,他获得了解脱。
……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一幕幕画面如电影般从脑中浮现,有很多尘封已久的记忆扑面而来。
第一次亲密接触时的羞涩和激动,被上司当面训斥时的愤怒和懦弱,被冤枉时的孤独和无奈……
蓦然之间,一幕画面跳了出来,那是幼时妈妈抱着他溺爱的微笑和凝视,还有……
妈妈!
他了一丝悔意。
突然,天地之间寂然无声,一切都安静了。
他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
李裕感觉到浑身冰冷,一阵窒息的感觉传来,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置身水中,他奋力挣扎着,却发现好像有人在水下拉着他的腿。他张嘴大声呼救,可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大口大口的喝水,不一会儿肚子就滚圆滚圆了。他静静的躺在水底,从水下往上看,却发现上面飘浮着好多尸体,他一阵惊悚……
好像过了漫长的时间。
是在做梦?自己没死?
李裕脑中一片空白,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自己怎么了?一切好像都触手可及,但是又很遥远。
一个手指放到了鼻子之前,好像是测试他的鼻息。
他微微睁开双睛,面前依稀是一个女子的模样。
看到他睁开了眼睛,女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奴婢裴十七叩见德王殿下。”
恍惚之中,李裕觉得自己好像是大唐的德王,曾经还是太子,还当过一段时间皇帝,但是他内心之中却极力的排斥这种感觉。他现在记忆非常混乱,古代和现代的画面不停的在脑海中交替闪现,他现在弄不清状况,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精神分裂了。
头,很疼,身体,很冷。
……
几碗小米粥下肚,李裕终于恢复了一点元气,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却是悲叹不已,才离火海,又入水坑,自己还真是个衰星。他从九曲大厦从跳楼,却又在九曲池重生,这难道就是天意!
历史上九曲池的惨剧,李裕是一点了解的,毕竟他前生就住在附近,可是没想到今天自己就是主角,他摸了摸脖子,一道深深血痕,只是不知道怎么没要了自己的命。
“十七娘,扶我起来,咱们出去探查一下。”
既然到了这个世界,还是早做打算为好,前途路在何方,他毫无头绪,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要立刻逃离洛阳,这地方太危险了。
屋外寒风萧瑟,惨白的太阳一点也不温暖。
屋门之外都是一人多高的荒草,两人拨开草丛,朝着一个高高的土堆奔去,这可能是以前寨墙或者院墙颓废后残存的遗址。
环顾四周,目力极致之处,皆是荒草野树,毫无一丝人烟气息。自己所在的这间破房子在这荒草之中颇为突兀,可能是砖瓦结构,才能承受这么多年而不倒塌,可是屋顶也大部分破损,只一个房间勉强还半个屋顶。
荒草之下隐约都是残垣断壁,料想当年,这里应是一处繁华村镇,最不济也是个大的村寨。
“殿下,你看远处是不是人过来。”
顺着裴十七的手指方向,李裕看到好似两个黑点正在朝这里移动。不好,好像是两个骑兵,一惊之下,李裕差点从高堆之上跌了下去。
裴十七倒是颇为镇定,虽然也心中害怕,但还是把李裕搀扶着回了房中。连拖带拉之下,李裕跌跌撞撞,路过屋中时竟然还被火盆绊了一跤,这让他十分羞愧,堂堂男儿,竟然还不如一个女子。
裴十七迅速的把屋中的东西收起,一个铁锅,一个木碗,还有一袋小米,也只这些。
匆匆收拾完之后,两人立刻的钻入旁边的荒草丛中,慌乱之中,李裕手中紧紧握一个玉牌,这是他在屋中摔倒时顺手拾起的。
两人像无头苍蝇一样疯狂在草丛中乱窜,一直到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了下来。
李裕喘着粗气,心脏怦怦直跳,不知怎么回事,他现在点莫名的兴奋。
一阵若若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再仔细找找,她们应该没走远,火盆中的灰烬还是热的。”
李裕极力的压制住心中的恐惧,他死死的捏住手中的玉牌,好像这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一样。
四周一片静谧,呼呼地风声之中偶尔有惊鸟掠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变得昏暗,而刚才的声音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殿下,应该没事了吧。”
裴十七点沉不住气了,就靠近李裕的耳朵悄声询问。
过了一会儿,毫无动静,仔细一看,李裕已经睡着了。
李裕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完全变黑了,一轮惨淡的弯月挂在天空正中,而旁边的裴十七正在呆呆的看着他。
“哈,不好意思啊!”
李裕下意识的要摸摸鼻子,却发现自己手中还紧攥着那块玉牌。
“十七娘,不要称呼我为殿下了,叫我郎君即可。以前的事儿,都忘了吧。”
李裕本想让裴十七称呼自己为“大郎”,毕竟自己是昭宗长子,照此时的风俗,应该是这个叫法,可是想到两百年后武松他哥的下场,话到嘴边,还是改了。
裴十七心中默然,这德王殿下莫不是怕死吧,这是要隐姓埋名的节奏啊。
“十七娘,你这锅、碗还米都是随身带着么?”
看到裴十七也不吭声,李裕讪讪的套着近乎,他也实在没办法,他现在只有裴十七这个依靠,倘若一不小心惹了她,撂下他一个人,自己估计只能吃土了。
“这些东西都是小婢在昨天逃跑时无意中捡的,可能是人丢弃的吧”
李裕点怀疑,在这个时代,这些物什可都是贵重物品,谁会随意丢弃。
狼!
脑中没来由的浮起一个两眼发红、张着獠牙的大尾巴狼的形象。
李裕只觉得浑身毛发耸立,他“噌”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环视四周,此时周围的草丛中好像处处都是危险。
裴十七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也紧张了起来。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危险起来了。
“嗷……呜”
一声声野狼的嚎叫声从远处传来,在这辽阔的荒野中格外嘹亮。
李裕心中暗骂自己,自己真是个乌鸦嘴,这还没说出口,就遭了报应。
“咴儿咴儿……”
紧接着就传来了人的呵斥声,还掺杂着野狼的惨叫声。
过一会儿,声音逐渐远去。
两人对视一眼,暗自庆幸。